程然没辄的拍着易佳的后背,一下一下,心想这也许不是坏事qíng。
连鲁迅先生都讲过,长歌当哭,势必在痛定之后。
实际上重庆是个挺yīn霾的城市,天空经常是灰暗而压抑的,雨天永远多过晴朗。
尤其是冬季,虽然气温没有降下去,但是到处都湿冷的让人受不了。
站在外面,易佳穿着崭新的耐克羽绒服还是冷的直缩脖子,瘦瘦小小的身体躲在大衣服里看着可怜兮兮的。
程然锁好车款步走到他身边笑道:“有这么冷吗,你真缺乏锻炼,明天起跟我晨跑去。”
微长的头发被江风chuī得很凌乱,易佳哆嗦着说:“……明明是你不怕冷而已,衣服这么薄会生病的。”
程然的深咖色皮衣连拉链都没系上,长腿长脚劲瘦到不行还满不在乎的笑:“我成年累月在外面跑,这算什么,你这样要是在西藏,非得晕过去不可。”
谁都羡慕到处旅游的人,易佳张大眼睛问:“西藏是什么样啊?”
程然笑:“等你身体好些我带你去玩。”
其实两个人是来嘉陵江边烧烤的,可是易佳忽然又胃痛不想吃东西,程然只好沿着江水漫无目的的散步,能把这个小宅男弄出来真是特别不容易。
习惯走到哪里都拿着宝贝相机,程然装好镜头朝远处对焦了会,便gān脆的拍摄了几下。
易佳别羡慕他随便拍哪都那么漂亮,不禁在旁边小声问道:“照相难吗?”
程然便检查成果边说:“刚cao作单反肯定觉得麻烦,其实学会了特简单,关键是要会调焦距抓镜头,你们美术不是也讲构图什么的嘛,差不多。”
易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程然抬眼问:“想学吗?”
明明就很想,易佳还是腼腆的微微笑不说话,一副怎么混也混不熟的样子。
很大方的把相机递过去,程然笑道:“我来教你,凡事要多尝试,没准你也很有天赋呢。”
易佳这才流露出自己的渴望与好奇,全神贯注的听他讲解起来。
正说着,大忙人的电话又响。
程然皱了下眉头道:“你等会。”
说着便到旁边接起来一通说,好像是工作的事qíng。
易佳等的无聊了,便拿起相机对准江水对面的山峦,打算照一张。
没想到这样的重量举在手里,却仍旧能让他脆弱的神经崩溃。
简直是催不及防的右手便抽筋的颤抖。
因为没挂着带子,单反相机捧得一声就摔到了脚下的鹅卵石堆上,碎掉好多零件。
易佳吓坏了,这可是程然最喜欢的一台机子,要是陌生人碰都不要碰。
他惊慌失措的蹲到地上用左手按住右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打电话的程然被这声吓了一跳。
他侧头走过来,把事qíng讲完挂了手机才淡淡的说:“没事,可以拿去修的。”
然后便小心的捡起相机和碎片,皱着眉头看起来。
易佳抬眼,发觉程然还是不高兴了,又自责的低下了脑袋。
回家在网上搜了下,小孩才发觉那个相机对于自己简直是天价,比起初预料的几万块还要离谱的多。
想要弄钱去陪,简直是白日做梦。
谁都有自己珍惜的东西,虽然没有多说半句责备的话,程然这晚还是显得比以往沉默,吃了饭洗了碗就一直在书房的专业电脑上修照片。
易佳小心翼翼的端了杯热牛奶过去,轻轻的放在书桌上,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的。”
程然正聚jīng会神,闻言抬头愣了愣,温和的回答:“没关系。”
然后又看向电脑屏幕。
易佳紧张的心跳都有些剧烈,低着头说:“那个……我没有钱给你买新的,可,可是我有礼物送给你。”
程然很感兴趣的看向他。
易佳赶紧跑回屋拿了张素描纸回来说:“……给你的。”
竟然是程然的肖像,上面的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拿着相机,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和本人如出一辙的温柔高雅,笔触很细腻,也不知道是用那个残废的手画了多久。
还配上易佳老实巴jiāo的字:我的程然叔叔。
嘴角泛出丝淡淡的微笑,程然伸手拿过橡皮说:“你知道吗,这个画只有一个缺点。”
易佳疑惑。
程然很坚决的把“叔叔”两个字擦掉,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就完美了,谢谢你。”
易佳看着他高兴地眉眼有些哑然。
也不是很大岁数的人,至于这么怕老吗?
事实证明程然叔叔还真的蛮喜欢这幅画,第二天就特地让人裱进相框挂在了chuáng前,有事没事的还去附近徘徊欣赏几圈。
只是易佳看到上面写得“我的程然”就有点尴尬。
明明就没那么亲切暧昧的意思……
真是的。
自从到了重庆以后,易佳就和曾经的同学和朋友断了联系。
不是他逃避,只不过真的不晓得要和他们说些什么。
又因为不肯去学校的缘故,每天除却能见到程然和偶尔来访的大姨一家外,就几乎是与世隔绝。
他绝对不会主动和谁说起自己苦闷,有的时候心里实在低落的不想做任何事qíng,也会开始试着到外面走一走散散心,但程然给他的钱却从来没有花过半分,他觉得自己已经欠他很多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正好是父母去世半年的时间,他们的骨灰都葬在家乡,易佳没有办法去看望,便漫无目的独自跑到陵园里看别人吊唁自己的亲人。
大束大束或huáng或白的花,被凛冽的风chuī起来漂在空中的样子,很凄凉。
易佳独自站在角落里,目送走又一群黑衣服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他已经不那么痛不yù生了,随之而来的是茫然,感觉自己就像那些散落的花瓣,虽然看着还新鲜美好,却只有枯萎腐烂这唯一一种未来。
难道永远让程然照顾下去吗?
长大了又怎么办……
墓地沉重的压力让易佳有些崩溃的痛苦。
他忽然间便几步走了出去,在城郊好不容易找到了公车搭回城里。
易佳穿的整齐又长得老实,一路上眼睛都红红的,让售票员忍不住频频注视,还有善良的姐姐给他递来纸巾。
大约都以为他是个和父母吵了架的乖宝宝吧。
重庆是个很大的城市,不像易佳从前待的地方,好像一天就能走完。
只要在这西南大都会迷了方向,高低起伏的马路再想找回去也不是容易的事qíng。
其实自己出来走这么远还是第一次,易佳魂不守舍的,直到天都有些yīnyīn的黑了,他才在轻轨中回过身来,把目光投向陌生的站牌。
程然的家住在市中心,而这里是哪,他完全没有概念。
随着人流下了车,易佳跑到自动打票机那里仔仔细细的研究,也没能弄明白要坐哪趟车。
不怕笑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不会坐地铁一类的东西,是个纯粹的认路无能。
正是大家回家的高峰时段,易佳买票买的久了,身后排队的顾客自然有些微词,重庆话纷纷抱怨着,虽然听不懂,但让本来就有些慌乱的小孩彻底手心出汗,调来调去的弄不明白。
天使总是在这个时候降临的。
一声如同少年般的清慡问候在他头顶响起:“要帮忙吗?”
易佳条件反she的抬起脑袋,恍然看到个外型非常好看的男生,修美的双眸,高俏的鼻尖,紧抿的薄唇让他显得即冷酷又淡漠,然而chuī弹可破的皮肤在碎碎的短发下却像是能发光一样。
他大概也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了。
那个……就是传说中长不大的娃娃音吧。
大概任凭谁遇见美人都有点紧张和莫名的好感,易佳收回手小声道:“我想回解放碑……”
因为早就投好了硬币,闻言陌生的男生便利落的帮他打出票来,自己也买了张说道:我正要去那里,你若不认得路就和我走。”
随便相信他人不是个聪明的做法,可这么美好的男生,能骗自己什么呢?
易佳呆呆的点了头,就跟着他朝入站口走去,很快便等来了正确的列车。
那男生长得jīng致,个子很高挑,但是话并不怎么多。
找到座位他很大方的让给易佳后便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出身,睫毛那么长又浓密,像是杂志里的SD娃娃,漂亮到了不真实的地步。
如果是从前易佳肯定会要求给他画个速写,可惜如今……
愣愣呆呆的,便很快到站了。
从车里出来进入冷清的地下后男生回身问道:“你能找到家吗,我还有点时间可以送你去。”
易佳赶紧摇了摇头,不好意识的说:“谢谢你……”
淳朴的连个客套都说的捉襟见肘。
没想男生却忽然微笑了:“那好吧,再见。”
他说完转身就朝出口走去,穿着白色外套的背影笔挺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
漂亮的人果然是笑起来也很漂亮啊,易佳不禁这么感叹着想道。
他要从另外的方向出去,走路时看到家花茶店。
是从前上学时经常陪女生光顾的连锁品牌,虽然不贵,但是味道很好。
易佳知道最近程然累的经常总整夜失眠,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去给他买了罐安神的薰衣糙。
第一次选礼物,完全摸不到头脑。
慢吞吞的走到小区里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花园里静的恐怖,只有保安偶尔巡视的低调身影。
没带有手机不能打电话,易佳很害怕程然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感到着急,想着应该早点上楼才对。
在yīn暗的墙角刚刚加快脚步,身边忽然有辆林肯吉普车猛然开过去。
把易佳吓了一跳。
他长大眼睛看着黑色的吉普停在楼下,意外的是程然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驾驶者的是个很成熟xing感的男人,比程然要年轻些,头发短短的打扮很是朋克。
程然没有拿平日的摄影工具,从车前款款的绕到男人面前特别自然的吻了吻他的嘴唇。
明明是蜻蜓点水的接触,却在男人很急切的拥抱中变得热烈起来。
除了那天少儿不宜的影片,易佳从没见过男人这样近距离无保留的接触。
从震惊到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他的心几乎揪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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