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岳听到爷爷的名字被直呼出来,才抬起苍白的脸。
是的,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去追苏杭,爷爷并不会允许那个女人再度过格的做法。
可是那些纷纷扰扰,拿到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眼泪从苏灵的眼眶中瞬时流出,她摇着头无力的跌在地上,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蓝予凡扶着她起来轻声安慰:“不要着急,小杭不会有事,你要坚qiáng。”
正当苏灵颤抖着嘴唇将要昏倒时,这里又匆匆赶来个高挑的身影。
与他们的激动不同,柏慕原的脸色似乎是有些过度平静。
他默默地走到手术室的玻璃门前,抬手摸了下,又淡淡的退回来,站在地中央像是失了神般没有说任何话。
片刻,有个护士小姐走出来说:“谁是病人家属?”
柏慕原问:“怎么样了?”
她伸手就把几件染血的衣服和钱包等杂物叫给柏幕原,扔下句正在抢救,便又消失不见。
柏慕原愣愣的看着最上面那条钻石项链,看着银色的链子上褐色的血腥痕迹,忽然垂下眼眸掩饰住了一切。
氧气似乎已经蒸发光了,这儿除了苏灵小声的啜泣,竟不再有任何声音。
七个小时,从白天到深夜。
当手术室的门再度打开时大家的神经都已经紧张到了麻木的阶段。
没有谁敢问结果。
只得何思成走上前说:“医生,救过来了吗?”
已经疲惫到要晕了的老外科专家回答:“手术qíng况很顺利,主要看病人的恢复qíng况,这七十二小时是危险期,而且病人失血严重,他的血型特殊血库急调要几个小时才到,谁是直系亲属。”
闻言苏灵立刻站起来说:“我是她妈妈,我们的血型是一样的。”
蓝予凡劝阻:“老婆,你…”
苏灵红着眼睛甩开他的手:“滚!”
倒是老专家拒绝说:“孕妇不可以,他没有别的亲人吗?”
众人顿时又是沉默。
老专家叹气道:“我再去打个电话催促,现在把病人转入特护病房了,希望你们不要太过打扰。”
苏灵着急的问:“他会好吗?”
老专家态度淡漠:“不能保证,任何qíng况都有可能发生。”
长时间不吃不喝不休息能让任何人的身体迅速垮下去。
可是苏杭命垂一线,又有谁咽的进睡得着。
何思成买来的外卖被堆在外面不被问津,除了苏灵被准许探望,几个大男人只是坐在外面彼此不言不语。
曾经的新仇旧恨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蓝予凡年纪最大也最稳重,直到天微微的亮起来才说:“都回家吧,我会照顾好他的,有了消息再告诉你们。”
柏慕原没有反应,看着雪白的墙壁眼神像是失焦。
死寂的时刻报警铃忽然响起来,片刻苏灵就慌张的开门大喊:“医生,医生!”
又是一次折腾着抢救。
在大夫护士仓促的脚步声中梁岳猛的崩溃着站起,话都没说就冲出了出去。
何思成赶紧追走。
柏慕原的qíng绪似乎也很边缘,语调弱的奇怪:“许多年前我告诉他你依靠家里迟早会有报应,可是现在,为什么报应的是最无辜的人…”
蓝予凡回答:“这是原罪。”
柏慕原痛苦的俯身捂住了自己的脸:“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永远不是我…”
他终于流露出了些隐隐的脆弱。
犹如冰山的一个裂fèng,将会越来越大,直至分裂。
却说梁岳发疯的开车到市郊的疗养院,不顾任何人的阻挡便破门而入,对着病chuáng上虚弱的老人大喊:“你妈的,你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这么狠?!”
那老人虽然身体不好,眼神却慑人的厉害:“爷爷劝你,你会听吗?”
如果早几年梁岳还会幼稚到去报警,但现在他出了愤怒还是愤怒,无奈的极致愤怒。
老人淡淡的说:“你也亲手结束过别人的生命,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消失了也便消失了。”
闻言梁岳差点冲上去打他,却被何思成架住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需要继承人罢了,你个老妖怪,去死吧你妈的!”
梁实躺在那慢慢的输着点滴,苍老的声音冷静的几乎没有感qíng:“我们家的基业,谁也毁不掉,我不会死,爷爷死不了。”
梁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可怕。
梁实又道:“以后不要见那个孩子了,不然还会有下一次,直到他不在,懂了吗?”
何思成不想再看梁岳做傻事,qiáng迫着把这个家伙往外拉:“大少爷,你冷静一下,老爷需要休息。”
梁岳愤怒的推开他道:“你是同谋!”
何思成面不改色:“我不是。”
躺在chuáng上的梁实轻声道:“你们出去吵,我要睡了。”
说毕,一直站在墙角的几个保镖便立刻围了上来。
什么叫做无能为力,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梁岳终于明白了。
当他同样知道柏慕原所谓世家子弟的无力感,却比他足足晚了八年时光。
当人生来便站得别人高时,那么身上的华服,也肯定比什么都要沉重。
何思成废了大力才把梁岳弄到外面的花园里,他坚毅的脸有着隐约担忧:“少爷,你不要和老爷对着gān,这有什么好呢,你是唯一的继承人,他死了,一切都是你的。”
梁岳被愤怒冲垮的理智渐渐回来,冷硬的说:“那他…就该早点死。”
何思成轻声说:“现实些没什么不好,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到。”
梁岳没回答,俊脸在清晨的阳光中苍白而虚弱。
何思成又说:“离开苏杭吧,你的喜欢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危险。”
Chapter19
天再度黑暗下去,距离苏杭出事已经过了三十二个小时。
苏灵被护士qiáng行打了镇定剂昏睡过去,梁岳消失了就再没回来,最后只剩下柏慕原呆呆的坐在chuáng边守着苏杭。
压抑的观察室里一片死寂,各种仪器正在缓慢稳定的运行,苏杭却命悬一线,仅能靠着氧气面罩才能勉qiáng呼吸。
原本那明媚的脸庞已经褪去了所有神采,皮肤在苍白下透着中恐怖的黯淡,好像生命已经从这个男孩的身上流逝去了,躺在chuáng上的只剩下具空壳用以安慰大家临近崩溃的心灵。
柏慕原满眼血丝,gān净的脸上也冒出了胡茬,魂不守舍的握着苏杭冰凉的手一坐就是数不清的时间。
心如同被重物碾过,没了痛觉,平时在乎的那些事qíng忽然也没了意义。
他愿意失去所有换他能醒来。
可是奢求生命,是人最无助时才会做的傻事。
钟表不知不知觉已经过了凌晨,观察室中的黑暗忽然被光明驱散。
柏慕原回神,才发觉是定时查房的护士打开了灯。
他一时间有些不习惯的眯起了眼,又慢慢的看回苏杭。
护士很细心的观察了所有仪器数据,才好心安慰道:“qíng况已经稳定了许多,你不太忧虑。”
…可是苏杭仍旧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柏慕原的脸色变得更惨淡。
护士又道:“你这样是不对的,病人还没醒你就得倒下去,他已经昏迷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多注意身体,去睡会儿吧。”
柏慕原淡漠摇头:“我要陪他,他会害怕的。”
如果被枪击的是个女孩,那此qíng此qíng一定是唯美的爱qíng剧。
但非亲非故,男人对男人也可以这么好吗?
因为听说病人的家庭复杂,护士也不想惹麻烦,长叹了声便轻轻开门出去了。
柏慕原怕太刺激的光影响苏杭,便走过去又打开chuáng头的台灯。
昏暗而柔和的暖色顿时倾泻出来,洒在苏杭细致的皮肤上面,似乎有了那么些生机。
柏慕原觉得自己开始犯晕,自嘲的笑了后,却真的看到小小苏的睫毛再次抖了抖。
不是做梦。
他有些激动地叫道:“小杭,小杭,你醒醒。”
苏杭像是在挣扎什么,用了很久才颤抖的把眼眸睁开了条fèng,但很快又闭合没了反应。
柏慕原紧张的拉住他的手,轻吻着说:“宝贝你不可以有事,你妈妈承受不了,你知不知道,你一定要坚持…”
苏杭的意识已经渐渐回来,他只记得自己在美术馆买纪念品,而后就是一片混乱。
眼睛沉到睁不开,嗓子也gān裂的疼痛。
陌生倒像是别人的身体。
只是耳畔响着那又温柔又心痛的声音,为什么那么亲切。
温暖覆盖的手,忽然被湿意浸染,苏杭拼命地想知道那是什么,好几分钟后,他极度晕眩的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男人的脸,滑下道清澈的泪水。
而这个男人,真的再熟悉不过了。
苏杭想说话却被氧气罩隔住。
但他苍白的唇还是勾勒出了那四个字的模样。
小原哥哥。
苏杭能够清醒绝对是个个天大的喜讯,经过专家团队的jīng心治疗,一个礼拜后的苏杭,已经能在chuáng上勉qiáng坐起来了,脸色也不再那样灰败得吓人。
但身边的人,却仿佛比他伤的还要严重,一个个都憔悴不已,再看不出平日里那光彩照人衣着鲜亮的气质。
就连苏灵也不顾自己是个危险的高龄产妇,整天从早到晚的往医院跑,看着儿子喝一口汤自己才能喘半口气似的摇摇yù坠。
这天苏杭的jīng神稍微好了些,又被大美女扶着喂东西。
他心口痛的厉害,因为用药太多吃什么都不舒服,几分钟后就抱着垃圾袋吐得稀里哗啦。
苏灵看着他都凹下去的小脸难过的要死,再度坐在chuáng边掉下眼泪。
倒是苏杭什么时候都很乐观,勉qiáng微笑安慰她:“妈妈…我没事的,医生说现在吃不下很正常…”
蓝予凡担心妻子,也在一旁扶着苏灵的肩膀道:“是啊,你想开一点,等到小杭身体稍好些再补,现在还是要要以营养针为主。”
虽然是这个道理,大美女的眼泪依旧啪嗒啪嗒的往汤桶里掉,持续的少言寡语。
正当沉默之时,病房的门再度被敲响,是同样天天报道的柏慕原。
他只在苏杭醒来时失控过一次,现在倒比谁都云淡风轻似的,微微笑道:“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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