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不清楚,这是种讨好,是种关心,还是种改变。
柏慕原弄的差不多了,便站在桌前整理他拎过来的满满两大袋的蔬菜:“你想吃什么,我买了点菜,还是我们到外面去吃?”
苏杭有些不习惯他会洗手作羹汤的样子,一时间没有说话。
倒是老实的在一旁写作业的柏瑞雪高兴道:“我要吃爸爸做的茄子。”
苏杭愣了下,随后点点头。
柏慕园就转身进了厨房。
苏杭看着茶几前这个漂亮的小孩子,忍不住问道:“他经常给你们做饭吗?”
小雪抬头回答:“不,爸爸很忙,只有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他才会陪我,给我做好吃的东西。”
苏杭哦了声:“他以前做饭很难吃。”
柏瑞雪立刻像个小捍卫者一样坐直身子:“不,我爸爸做的饭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苏杭看着她认真地表qíng,忍不住浅淡的笑了笑,靠在沙发旁边发呆。
小雪有点好奇的打量他几眼,而后好心的说:“哥哥,你病好了吗,爸爸说你发烧了。”
苏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与她jiāo流,但无疑这个小朋友是善良的,单纯的,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qíng完全没有关系。
曾经如晴天霹雳的事实已经可以被慢慢的接受了,苏杭暗自喘了口气才道:“早就好了,你呢?”
柏瑞雪笑嘻嘻:“一到冬天我就会感冒,我习惯啦。”
苏杭说:“要好好锻炼身体。”
柏瑞雪皱起小眉头:“我有锻炼,可是...我还是小朋友里面跑的最慢的那一个...”
苏杭问道:“你上小学了?”
小雪摇头:“明年才上呢。”
苏杭说:“那你写什么作业。”
小女孩乖乖的把本子给他看,苏杭瞅了瞅有点犯愣:“你爸教你的?”
柏瑞雪点点头。
苏杭说:“有病啊...”
哪有教五岁小朋友一元方程的家长。
谁知道柏瑞雪立刻qiáng调:“爸爸说只有好好学习,才可以到最好的学校念书,才能成为了不起的人。”
这套熟悉的说辞苏杭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他也曾认真过,可最后似乎并没有变的多么了不起。
他默默地看着小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背影,眼眶有些酸痛,却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小女孩很容易就变得疲倦,柏瑞雪吃了饭没多久就去睡她香甜的午觉了。
苏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就站在客厅整理那堆他抑郁中买来的零食。
柏慕原收拾好餐具忽然走过来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苏杭回首,又渐渐的不看他,冷笑说:“我还能有什么指望,没打算。”
柏慕原的眼底闪过了丝歉疚,而后又道:“还是没能找到老七的行踪,可是他受了重伤又没有去医治,也许已经...况且我会让人保护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完成。”
苏杭手里拿着膨化食品的袋子,讲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要自立的生活,你给得了吗?”
柏慕原无语。
苏杭放下零食,很厌倦的回答:“不要再对我许诺,不要拿对待周景的方式对待我,我要什么也不要你的怜悯。”
说完就抓起外套,有些不客气地冲出了家门。
柏瑞雪被声音吓醒,迷迷糊糊的从卧室跑出来说:“爸爸,你们吵架了吗?”
柏慕原难过得弯起嘴角:“没有,没事儿。”
冬风在这个午后变得异常凛冽。
苏杭缩着脖子沿着街道慢慢的向前走,虽然阳光仍旧明媚,但他身体里的冷,还是很快就占据了其他的感觉。
人真的有绝望的时刻,那是种在漫长的痛苦之后突如其来的感觉,犹如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毫无热度可言。
其实苏杭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生活与爱qíng,全都结束了。
只是柏慕原一次又一次无心的提醒,真的比失去本身更难以承受。
苏杭呆滞的走到个路口,远远的看到了公安局的大门。
他泛起了yù望,想要冲进去,想要了却这一切。
可是...没有谁有义务去和他共同承受。
那日柏慕原未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苏杭也以为此事不过到此而已。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接到了通意外的电话。
苏杭正躺在被窝里睡的七荤八素,因而声音也有些沙哑:“喂,您好。”
一个女人温柔的声调传了过来:“是小杭吗,我是小姨啊。”
苏杭怔了怔,才回忆起这位远方的亲戚,他有些紧张的坐起身来说:“您好,好久不见了。”
苏盈叹息:“是啊,姐姐除了那个意外以后,我一直想见你,可你到现在才回国来,还是柏先生告诉我的。”
苏杭尴尬的轻笑,不知道柏慕原又扯了什么谎言。
苏盈高兴的说:“不过现在好了,等过阵子,和安阳一起回长沙过年吧。”
苏杭问:“他上大学了吧,在哪呢?”
苏盈说道:“就在北外啊,我让他去看看你吧,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那个表弟在苏杭的记忆里仍旧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他随口应允说:“我去找他吧。”
苏盈道:“好,你记下电话。”
一番寒暄之后,苏杭放下话筒有些呆滞的坐在chuáng边。
过了好半天,他才决定去洗个澡,像个正常人一样出门去。
大概柏慕原去联系他们,是把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
大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生机盎然的,苏杭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从校门口走出来的男孩儿女孩儿,不禁回想起了以前的时光。
像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走入社会,开始和异xing确立关系,时不时参加些同学聚会之类的。
可是,真的没有任何勇气再去寻回曾经那些碎片。
因为苏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自己。
正当他发着呆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有力的一拍,外加声愉快的呼唤:“哥。”
苏杭回头,有些意外的走神。
这样高挑俊秀的年轻人,就是好多年前他那个任xing的小表弟吗?
即便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安阳也穿的修长有型,笑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你没怎么变嘛,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苏杭有些应酬不过来:“还没怎么变呢...”
十几岁的少年,和二十几岁受尽苦难的男人,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安阳到时不介意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yīn沉,很不见外的扶着苏杭的肩膀道:“我今天没课了,我们去吃饭吧。”
苏杭这才微笑:“你想吃什么?”
安阳想了想,无所谓的耸肩:“都好。”
苏杭点头后便想伸手打车——他的jīng神状况差到已经令柏慕原不放心的将跑车没收了。
没想到安阳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哥,你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呢?”
苏杭猛地回首,在这个陌生的亲人眼里惊异的发现了种熟悉的神色。
几乎想都没想,他便脱口而出:“没有,他结婚了,我也要结婚了。”
以现在这种可笑的生活,再去耽误任何人,都是罪过。
安阳有些不相信的哼道:“是吗,哪天让我见见啊。”
苏杭点头,而后坐进了停在面前的出租车。
第十四章
不同的人,对感qíng就会有不同的理解。
很多时候并不能用好坏判断一切。
我们的经验,往往决定了我们的阅历。
联系上了在北京读书的小表弟的确使苏杭的孤寂心qíng有所好转,可是他于此并不热忱。
本来差了那么多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而且安阳对他不正常的感觉很明显,令苏杭异常害怕再度毁了别人好好的生活——事已至此,他几乎视自己为不幸的源泉。
工作日商场里有些冷清,来来往往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苏杭低着头陪安阳挑衣服,心不在焉的样子。
安阳拿起条牛仔裤问:“哥,这个好看吗?”
苏杭恍然回神:“啊?啊...你去试试。”
安阳审视似的看了他几眼,而后皱眉认真道:“你不喜欢和我出来。”
苏杭摸了下酸痛的眼角,微笑说:“我没有休息好,你为什么不约朋友?”
安阳道:“你又没工作,我怕你闷的难受。”
苏杭回答:“我没事,你去试裤子吧。”
“哥,你是不是病了?”安阳没有理睬他的建议,忍不住问道。
苏杭对视上他那双明亮而青chūn的眼睛,尴尬的笑:“什么?”
安阳放下裤子,抱着手很肯定地说:“看你脸色这么差,又不工作整天闷在屋里,奇奇怪怪的,你肯定得了严重的病。”
苏杭微怔之后只能用谎言弥补:“我刚回国太累了,再说也要花时间陪陪我女朋友。”
安阳半点不信:“你是个gay,根本没有女朋友。”
苏杭无奈的说道:“那周末,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安阳这才收起自己想要bī问的小锋芒,不太高兴的拿起裤子进了试衣间。
苏杭有些头痛的站在原地,把自己手机里那几个号码翻了又翻。
真的连一页都不到。
“喂,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感冒好了?”
郭洁从电视台忙忙碌碌的下半,拿出叮当作响的手机一看是很久没见的苏杭,立刻高兴的接起来。
苏杭的声音倒是冷清:“早好了,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郭洁停住脚步:“额...有啊,怎么?”
苏杭说:“那你来我家吃饭吧。”
郭洁很快就答应:“好啊。”
苏杭又解释:“我有个表弟总缠着我,你能不能假装我女朋友骗骗他?”
闻言郭洁的脸色有些尴尬,但她还是说:“没问题啊...”
这回苏杭才放下心来,笑了笑道:“那打扮漂亮点,拜拜。”
而后就挂了电话。
郭洁站在走廊里想了想,又踩着高跟鞋跑回办公室问:“杨姐,我礼拜日的采访换给别人吧,我家里有急事。”
资深的主任抬起头说:“什么事,你不是争取了很久吗?又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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