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希苦涩的弯着嘴角,摇头后退:“没办法……就算我不在乎一切,也不可能忘记小茉,你从来就不知道拥有孩子的感觉……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我就想看着他死,就想看着他死!”
“那你是否知道,拥有亲人的感觉,如果你不是那么咄咄bī人,事qíng真的会到今天这一步吗,你讲我哥对你不好,你又可曾对他好过呢?”叶谦忽然红了眼眶,憋着泪:“对不起,我还是觉得我哥是好人,鬼迷心窍就鬼迷心窍吧,他欠你的我替他还,你就行行好,让他活下去!好,你要我拿命偿,你最好有胆子收着!”
话毕,他忽然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毫不含糊的对着心口处狠狠地戳了进去。
叶希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好像发出凌厉的尖叫,而轰然空白的大脑,却又让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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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
深更半夜,病房旁值班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值班的年轻医生见是那位英俊斯文、从来不喊痛喊苦的病人,赶快从办公桌前站起来道:“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去休息呢?”
叶瑾扶着门努力维持jīng神的样子,微笑道:“今天我弟弟什么时候走的?”
医生说:“过了晚饭点你还没睡醒,他就说回家了,还留了饭菜在小冰箱里,我帮你热热?”
“不用,我联系不上他,有点急事。”叶瑾问:“我能叫司机带我回家一趟吗?”
医生迟疑:“这……”
事实上叶瑾并没有急事,只不过刚才他收到也小谦的短信,之后再怎么打他的电话,都是关机。
短信的内容也很让人不安。
“哥哥,你总说下辈子我们不要做兄弟了,可是其实我还是很自私的想,让你生生世世都当我哥。”
“还是不要了,你的身体条件不允许,要有什么意外救治不及时的话,会有严重的后果。”医生拒绝。
叶瑾还想
讲话,却莫名其妙的听到走廊急促而凌乱的高跟鞋声。
他条件反she似的回头,扑鼻而来一股血腥。
是洋装被染得殷红斑斑的叶希,她六神无主,却在意外见到叶瑾的刹那后退了半步,结巴道:“我……我是来捐骨髓的,我是来……”
神色像被鬼附身,完全失去了正常的神智。
叶瑾瞅着这个本该在美国的大姐,看到她满身是血的诡异模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瞬间就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小谦呢!”
叶希并未受伤,却无力挣脱开这个绝症病人,她全身发着抖,被掐的发出难听的哽咽声。
“小谦呢!你把小谦怎么了!”叶瑾怒吼:“我问你,小谦在哪里!”
第77章
那日bào怒的叶瑾是被自己突发xing的昏厥给撂倒的,不然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掐死叶希,只为了心中那个不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异常恐怖的预感。
本就是qiáng弩之末的身体终于濒临崩溃。
随之而来的长时间昏迷不醒、意识混乱以至于脱水,真将医生也弄得揪心。
好在叶希并没有食言,配合着完成了手术,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段黑暗压抑的日子是颜小夏在病chuáng前忙前忙后。
每次叶瑾难得清醒,都异常的激动,语无伦次的便要挣扎着去找叶谦,颜小夏看着没办法,只能让人把他绑在chuáng上,瞅着那个原本神采飞扬的男人变成了颓废绝望的可怜虫。
争吵、绝食、以至于自残和撕打,都没少发生。
bī得颜小夏偶尔也痛苦的认为,叶瑾倒不如离开人世的舒坦。
唯一存在的亮色,就是他终属于白血病患者里幸运的那一批人:血液各项指标竟然奇迹般的于手术后的半年内bī近正常。
就像小谦曾经期盼的那样,他得救了。
得救的叶瑾才三十几岁,还有大好的人生可以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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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下礼拜可以安排出院,定时来复查就好。”这日颜小夏笑着进了都快变成叶瑾卧室的病房,高兴的这样说。
秋天到了,向来注意外表的她自然换上了漂亮的新款风衣。
然而比起颜小夏的靓丽,直直的躺着的叶瑾却像个死人:新长出来的短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曾经清亮的眼睛呆滞无神,布满了疲惫的血丝。
颜小夏把给他带的新衣服放下,揉了揉叶瑾被束缚带勒的发红的手腕:“你答应我不再闹,我就给你解开,我不想让你这样。”
“找到……小谦没有……”叶瑾只是用沙哑的嗓子这么问道。
颜小夏无言,两秒之后才第无数次的说:“你弟弟死了,你要接受现实,我从来不知道接受现实对你而言会成为困难。”
叶瑾不吭声,他从第一次听到这话至今,都像绷着心里那根筋,死活的不信。
“小谦是个冲动的孩子,太鲁莽了,听你大姐威胁他,就真把刀cha入胸口……瑾,这都是真的,你就不要固执了。”颜小夏垂下眼睛,表qíng悲哀的劝告。
“别说了。”叶瑾终于动了动眉头。
“叶希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你要真想把她捉出来狠狠地报复,也先让自己有个人样。”颜小夏又道。
叶瑾陷入沉默。
颜小夏犹豫了番,还是说:“你这命说到底,是你弟换来的,你不珍惜,谁也没办法。”
叶瑾依然没有多少反应,自从几个月前那血淋淋的夜晚开始,除了医生他就只见过颜小夏,这女人可以诚实、可以撒谎、也可以趁机夺走叶氏所有的财产。
可她只是每天都这么忠心的陪着、劝着,令人无法质疑。
“道理不会不明白,反正你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非想见你弟,直接开车去香堂陵园,我每个礼拜都替你去看他,他不寂寞。”颜小夏忽然间放弃了坚持,低声说着话,就把叶瑾四肢固定的带子都解开了。
可从早晨护士替他擦过身后,他就没动过,早就躺得麻了。
颜小夏见叶瑾不动,就自己站起身来:“你的公司,你的家,我都替你看的好好的,现在都还你,瑾,你但凡还有点志气,就别半死不活的,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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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小夏离开之后就没再去医院看叶瑾,叶瑾也没吵没闹,好几天半句话不讲,就站在病房窗前瞅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发呆。
直到医生来给他办理出院手续,他才问:“现在北京哪个饭店最好吃啊?”
医生愣了愣,然后笑笑:“馋啦?你还是少吃油腻的东西,国贸那边有个淮扬菜特火,贵的要命还没成天订不到座儿。”
叶瑾点点头,拎起chuáng上简单的行李袋,又瞅了瞅手机里半年前叶谦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就艰难的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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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百多天的时间,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叶瑾没回家,也没去公司,换上颜小夏给他买的新衣服,先去了以前常去的美发店理了头发、刮了胡子,又果真跑到国贸附近找到了那餐厅,打包了几份招牌菜,才打车到了颜小夏告诉他的陵园,拎着菜,手发着抖,硬着头皮往大门里走。
炎热的夏天都被错过了,周身的空气依然带着萧瑟的凉意。
叶瑾尚未找到地方,就瞅见糙坪旁边等着自己的人,瞬间两眼发热,难以自控qíng绪。
是叶希。
她还是副憔悴相,自从小茉死后就没好过,说话也依然又冷又酸:“我就知道,你出了医院就得往这儿来,前面左拐,摆着百合花的就是。”
“滚。”叶瑾除了宰掉她,就只能憋出这个字。
叶希笑笑:“怎么,想杀了我啊,尽管来,大家都一了百了。”
叶瑾握紧了餐厅考究的纸袋子,侧过头不去看她有些疯狂的眼神。
“妈让我劝你,好好活着,你也不光是为了你自己才喘气儿。”叶希从风衣里拿出墨镜戴上,嘴角七分讥讽,三分凄凉。
“你们最好,谁也不要来惹我。”叶瑾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毅力保持镇定。
叶希微笑:“别怪妈不去看你,她以前有个老朋友就是得你那病死的,她怕看了自己受不了。”
叶瑾说:“我不关心。”
叶希嘲弄他:“我知道你关心谁,可是你关心的人没有了,心痛吗,你现在也知道心痛的感觉了?!”
“姐。”叶瑾莫名的叫了声。
叶希停止了风言风语。
叶瑾神色恍惚:“你真狠,我一次一次的弄你,才把你打倒,可你一反击,只一下,就直接把刀cha到我这儿,直接要了我的命。”
叶希瞅着他捂住心口的手不吱声。
叶瑾说:“我叫你滚的意思,就是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在开玩笑。”
说了这句几乎没有qíng感起伏的话,他就迈开步子往前走。
叶希反倒急了:“你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和我斗,你以为你放过我,我就会觉得对不起你了吗?”
叶瑾没回答,宛若没有听见。
是啊,他回答什么呢?
他花了将近十年所进行的艰苦的争斗,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由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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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ān净的百合花静静的躺在墓碑前面。
冰冷的墓碑上,镶着叶谦黑白色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神色轻松,眼底透着股满不在乎的劲儿,跟小时候的傻样没有多少区别。
“你还说陪我吃晚饭,到底也没吃上啊。”叶瑾像个傻子似的看了十多分钟,终于开口,竟然讲了这么一句话。
说完,他就把拎着的外卖放到旁边,蹲跪下来伸手摸了下墓碑。
凉的刺骨,刺得眼底瞬间就流出泪来,连挣扎掩饰的机会都没有。
叶瑾几时哭过,根本连自己都记不得了,他的世界从来都有条不紊,巍然不动。
可如今,沧海已成桑田。
“你他妈真是傻bī,她用话激你,你就非要听吗……那都是我和叶希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叶瑾满脸泪水,满脸láng狈,哆哆嗦嗦的摘掉沾上雾气的眼镜,对着面前一片模糊的相片说:“早知道这样,你就别给我希望,我早就知道有的路怎么走都到不了尽头……可你gān吗让我幻想出尽头幸福的样子,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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