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知道答案的,就只有上帝了吧。
十二月底的时候病人并不算很多,礼拜五下午梅夕很早就从诊所出来,打算回家去做饭休息,可谁知道刚刚走到车边,就从落雪的玻璃上看到个陌生而熟悉的倒影。
他吓了满身冷汗,猛地转身道:“您好。”
这十年来柳青似乎老了很多,不复当初犀利的神采,但眼神依旧不带柔和。
她轻声问梅夕:“我不想见你,但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皑皑的白雪中,她黑色的大衣显得很沉重。
梅夕只恍神半晌,而后淡淡的说:“韩扬不是孩子了,也不是我的病人,他有资格选择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这些都不是你能够gān涉的。”
柳青微微皱眉:“是吗,我不能gān涉?”
梅夕笑了笑:“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就十分不礼貌的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柳青很怨恨的瞪了他片刻,转身就朝马路对面的奔驰车走去。
剩下梅夕呆呆的坐在那里,也是满身冷汗。
Chapter21
晚餐时,梅夕一直在魂不守舍的发呆。
韩扬实在吃不下去,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梅夕闻声回神,很莫名的说:“你为什么总在我这里,不回家啊?”
韩扬笑:“回家也是我一个人,为什么要回。”
梅夕拿着筷子,满脸郁闷的不回答。
韩扬是如何聪明,他呆了呆,恍然明白过来:“是不是看到我妈妈了?”
梅夕低下头,算是默认。
韩扬道:“你不用理睬她,我会和她说清楚的,我已经这个年纪,不会再向从前一样。”
梅夕默默地吃了口饭,笑笑说:“她对你没有安全感,会认为是我抢走了你,这种qíng绪任凭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韩扬道:“那我就不管了。”
梅夕听到他这句有些不负责任的话,心qíng更灰暗。
但韩扬不觉得,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事qíng,他总会当做不存在。
一个人愿意为感qíng付出多少,完全取决与这段感qíng对他有多么珍贵。
这些天梅夕总会忐忑犹豫,因为他自己的心他最明白。
对于韩扬他并不算坚定,完全不能算坚定。
周五的预约比平日少很多,大家也都计划着得来不易的周末,不太专心做事。
只有梅夕还专心致志的呆在办公室里面,一页一页的研究病例。
谁知道正入神时,门忽然被人不客气的推开,伴随着护士的阻拦与吵闹声,柳青一脸愤怒的走进来,朝他大声道:“你与韩扬说什么了,不要教坏他,小人!”
梅夕非常诧异,心神不宁的起身道:“你别急,出什么事了。”
护士见可能有些私人纠纷,便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柳青抱着手冷笑:“他竟然警告我再招惹你就和我断绝关系,韩扬是我儿子,你是他什么人,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完全是听了你的鬼话,我招惹你了吗?是不是你做贼心虚,当个死同xing恋怕人知道?!”
梅夕淡淡的回答:“第一,我没有和韩扬说你想象的话,第二,你最好把那些侮rǔxing的话收回去,因为你骂的同样还有自己的儿子,第三,请你不要出了问题就来找我闹,其实是你们母子有问题,不是吗?”
柳青气的脸色苍白,咬着嘴唇瞪他半晌,而后又说:“我对韩扬已经够尽心尽力了,你对他做过什么,为什么他把你看得比我还重要,你觉得这样对吗?”
梅夕说:“我不想管你们的家务事,请你出去。”
柳青被他这样对待,脸色也挂不住了,怒视道:“你说出这种话来,别后悔!”
说完就转身打开门冲出去,站在走廊骂了声:“死变态,勾引我儿子,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
而后柳青才踩着高跟鞋当当当的离开了。
梅夕表qíng呆呆的承受着大家好奇的眼光,心中渐渐泛出脆弱的阵痛。
他似乎最勇敢,又似乎最害怕。
圣诞节的时候哈尔滨总是美丽的惊人。
那纷飞的白雪,灿然的灯光,几乎再无需其他装饰就能打动人心。
梅夕和韩扬在这寒冷的街上散步,眼光却一直在瞅向别处。
因为风衣里还装着柳青寄给她的某些不雅照片,如何能够有好qíng绪。
那些陈旧的事qíng,不知道是怎么被她翻找出来的。
梅夕在走神的想着,如果有一天真的被她四处弄出去,自己又该如何收场。
“你看什么呢?”韩扬的手忽然在他面前晃晃。
梅夕慌乱回神,gān笑道:“没有。”
韩扬叹气:“最近你都是这幅表qíng,我都快回北京了,你稍微...”
梅夕有些烦闷的打断他说话:“我出来陪你还不够吗,我不想笑,你别bī我。”
说完就低着头往前走去。
韩扬见他莫名其妙的发火了,赶紧跟上去开玩笑:“你是不是女人啊,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我们分了吧。”
梅夕打断他,淡淡的说。
韩扬被他的话惊到,迟疑的问:“为什么...”
梅夕推开他道:“我已经和你试过了,可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还是不喜欢你,别làng费时间了。”
韩扬问:“可是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啊。”
梅夕冷冷的看着他:“是你开心吧,我很累。”
韩扬又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梅夕侧过头,美丽的脸像是也被冰雪冻住了似的,寒冷异常。
韩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拉住他道:“梅夕...”
“烦死了,够了!”梅夕猛地甩开他,自己大步向前走去。
冬风chuī在脸上,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他咬着嘴唇使劲走,使劲走。
可是渐渐的发现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因为韩扬没有追过来。
梅夕抬眼看着迎面而来的qíng侣,忽然间就当众掉下了眼泪。
他哭是因为,真的开始不明白为何只是生活也这么难。
简简单单的恋爱,也这么难。
这辈子从未做过坏事,老天却总是这样对他。
Chapter22
这段日子梅夕过的很糟,他从来没有这么糟过,就连程然离开的时候都没有。
整天心qíng压抑,几乎没有办法替病人解忧,自己倒像是成了个病人。
他全然没办法再去寻欢作乐,似乎韩扬的话已变为诅咒。
时时刻刻被人看着的滋味真可怕。
但,韩扬终究还是走掉。
只留下一对目光,将他狠狠折磨。
手机上的日历像流水般慢慢翻过,梅夕在某个早晨忽然发觉放年假了,就连唯一需要做的事qíng都被按下暂停。
每天躲在家不想出门,不想看书,不想吃饭。
甚至没办法去墓园看妈妈。
梅夕知道这样煎熬于事无补,他不愿意那样伤害韩扬,但他没办法。
在除夕那天,窗外显得格外热闹。
但是梅夕的家去犹如冰窟,没有半点温度。
他从chuáng上虚弱的爬起来,路过穿衣镜,看到自己胡子乱糟糟的láng狈相,不禁呆在原地。
直到被窗外一声pào竹惊醒了,梅夕才回过神来,找到剃须刀站在那无jīng打采的打理自己,可能是不专心的缘故,一不留神,就划出了血。
梅夕烦闷的扔下刀,又转身回到沙发上坐在走神。
好像这样的节日,无论如何也该煮顿饺子衬托出气氛,但他没有心qíng,想到自己要对着一锅吃的就想吐。
还是被那段同居的日子惯的吧。
有人做饭,有人洗碗,饭来张口的不顺心了还要批评几句。
梅夕当时就是想消磨掉韩扬的耐心,但是他也窃以为,韩扬的耐心是消磨不掉的。
结果如今,梅夕瞅着空dàng混乱的屋子冷笑出来,笑容淡去,又是满脸落寞。
大约在晚上九点的时候,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梅夕在沙发上躺的迷迷糊糊,以为是拜年的同事,也不打算理睬,反正没开灯可以假装自己不在家。
果然,声音没过多久就停了。
可是片刻之后,却传来钥匙开锁的动静。
吓得梅夕很神经的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摸摸索索的换鞋进来,而后伸手开灯。
光明降临后,憔悴到不行的梅夕,和风尘仆仆的韩扬,都因对视而傻在了原处。
过了好半天韩扬才回神道:“你在啊,我以为你出去了呢...”
梅夕皱眉不语。
韩扬把手里的大袋子放到桌子上,竟然掏出了保温饭盒,又道:“我想你也可能在这儿,万一过年不爱做饭,就给你带了饺子过来...没吃吧?”
梅夕这才发出哑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扬说:“今天。”
梅夕又道:“你还回来gān嘛...”
韩扬的动作僵了下,而后转身坐到他身边:“我来看你啊,这阵子一直在改剧本,好不容易赶在年前弄好了。”
说着他就抬手轻轻地抚摸上梅夕的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还瘦...”
不等他说完话,梅夕忽然发疯一样抱住韩扬,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嘴唇,像是生气了一样,咬得用力,几乎见血。
韩扬毫无防备,被他推倒在沙发上面,手足无措的轻扶住梅夕,好不容易等他闹完了,才舔舔嘴唇轻声道:“到底怎么了啊...”
梅夕消瘦的脸在灯光下薄的透明,他很用力的打在韩扬的胸口:“不想看到你!”
韩扬笑:“不想看到我你亲我gān吗?”
梅夕愣愣的坐直了身体,过了会儿才道:“你不恨我吗...为什么来看我...”
韩扬失笑:“哪那么容易恨啊,我恨你gān嘛。”
梅夕说:“那你为什么一走你没音讯了,还回来的这么突然?”
韩扬道:“我知道我妈肯定为难你了,和她谈好以后,就回去忙工作。”
梅夕冷笑:“忙的连电话都没时间打?”
韩扬沉默,后来又浅笑:“我害怕...害怕你不理我,那样我一定没心思做事,就会发疯跑回来,多没出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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