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明光耀点点头，又问：“这段日子，那小子没少给你找事吧？”
云葵解释说：“他讲自己没地方住……就住在我的客厅，每天早出晚归的上班，倒是没有再去胡闹了。”
偷听的萧姐呵呵道：“下回不要管他，叫他去睡马路，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明笙本来就知道呀，只是死要面子，不愿意低头。”云葵认真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跟谁讲话，马上说：“对、对不起……”
明光耀严肃的脸上反倒出现出了丝奇妙的笑意：“他那脾气，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瞎说，我妈多体贴呀。”明萧不乐意。
“那是对你们。”明光耀说。
“听起来另有隐qíng？”萧姐在父亲面前难得有了丝调皮，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世人都知道明光耀是个很痴qíng的人，妻子死后他不仅没有再娶，那么多年了身边也始终没什么女人的存在，此时此刻提起她，脸色显得非常悲伤而温柔。
谢云葵觉得很奇妙，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和明笙的家人本来是天壤之别，现在坐在一起，说起决计不会对旁人聊到的话题，倒也没有多么违和。
闲言碎语中，场馆的灯暗了，舞台上的大屏幕开始播放绚丽的倒计时画面。
云中网的嘉年华终于正式开始。
上万人坐满了场内席位，有为自己支持多年的网络歌手而来，有各路艺人的忠实米分丝，一时间欢呼震耳yù聋，好不热闹。
从来没在现场看过这种表演的云葵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原本复杂的心qíng，也便慢慢清空了。
——
不得不说，明笙的确是个感xing偏多的人。
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务正业，cha科打诨，但是云葵始终能从这个男生的歌声里发掘到他的敏感和细腻，否则与小混蛋天差地别的她，也不会跟他走到一起。
实际上云中网的晚会已经筹备很久了，舞台效果绚丽迷人。
但考虑到同时有多个网络平台联合直播，明笙又叫人在会场周围增加了显示各大网站流量、热度和在线人数的实时统计，早就收到通知的视频公司自然使尽了浑身解数，为自家拉拢观众。
除此之外，还有从所有弹幕中jīng选出来的网友吐槽不断滚动播放，常搞得现场一阵又一阵尖叫和失笑。
加之原计划网络歌手和艺人较为中规中矩的合唱，全被明笙找话剧团编成了略带qíng境的舞台剧形式，与云中网想要推出的歌手的个人背景、故事和音乐特点结合了起来，其中不乏痛点与泪点。
云葵坐在原位看得目不转睛，只在萧姐时不时和父亲的窃窃私语中回神。
她现在的心qíng有点微妙，并非纯粹作为观众的观赏，而是比明笙更期待：他的家人能够稍许点头表示肯定。
但明光耀毕竟见多识广，也不晓得他会对儿子心血来cháo接下的这个工作有何指教。
jīng彩的晚会临近尾声，正走神的时候，刚刚稍许安静的场馆里又是一阵沸腾。
就连一直在偷吃零食的允熙也激动起来：“哇，肖玄竟然来了！果然神秘嘉宾是个压轴的！我超喜欢他唱歌！”
本来最近网络上都在揣测最后和网络歌手登场的大咖应该是刚刚再度加冕国际影后的罗素妍，没想到小混蛋竟能把从来都将综艺和商演拒之门外的高冷歌神请来。
随着音乐响起，他盛装登台，所有会gān扰试听的热度统计和弹幕之类的屏幕都切换成了结尾的主题“美人鱼”，蓝色的光笼罩了整个会场
云葵惊讶的张大眼睛，看到原本因为残疾而拒绝出现众人面前的的“未亡的若拉”竟然在汽车道具内缓缓出现，与歌神表演过三段从甜蜜、绝望到重获新生的歌曲，演绎了她十年前签约light的意气风发，在意外事故中失去了爱人和双腿的绝境，和在网络上重新开始，被大家接受、喜欢和获得希望的故事。
这样励志又悲伤的梗从来最戳泪点，当肖玄退场，若拉坐在轮椅再度出现在灯光里独唱的时候，云葵和在场很多泪点低的小女生一样，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允熙在旁边打她：“你别这样，搞得我也想哭。”
云葵擦了擦眼睛小声道：“可是她唱得好感人。”
“嘻嘻，这晚会办的不错嘛，估计今晚微博上已经被霸屏了。”林允熙看到若拉退场，灯光暗下，以为表演已经结束，便兴奋地评价道。
谁知忽有简约的字幕再度闪在屏幕上，每次切换都伴随着动听而神秘的音效，叫刚开始议论纷纷的观众们再度安静下来。
“我曾想过无数次，为什么要在网络中带着面具，成为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唱歌给你们听？”
“一定是这里的音乐，比现实中更美好。”
“没有记者、没有通告、没有现实、没有的任何与声音无关的打扰。”
“于是我又想，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站到你面前，脱下幻想的衣衫，露出真实的不堪？”
“大概是所有的故事都需要有结局，而完整的自我，比虚妄的美好更重要。”
“这是云中听风走过的路。”
“这也是我走过的路。”
“七年，五十三首歌，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想我的声音被你听到。”
……
——
其实门票上列出所有的节目都已经结束了，所以大家自然满头雾水，不知现在演得是哪出戏，直到所有的字幕淡去，音乐响起时，云中网的米分丝们才大跌眼镜、惊讶万分的左右jiāo谈。
“这不是echo的歌吗？”
“echo来了吗？”
“他到底多大了，这是他小时候的歌啊！”
比任何人都熟悉这音乐的云葵自然也闲得愕然，这的确是明笙的歌，而且是他发在云中听风论坛上的第一首歌，用曾经显得非常稚嫩的少年声音，唱得那首关于母亲的《你的背影》。
舞台中亮起聚光，没想到站在中间的，却是个玲珑的小萝莉。
她穿着可爱的小裙子，很天真的唱起了这段旋律。
萝莉音准当然和其它孩子一样不太完美，但是甜美的童音和纯洁的脸庞，叫大人们根本不会苛责，甚至立即就鼓起掌来。
这不是楼下那个惠贞吗……
云葵已经目瞪口呆，不知道小混蛋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样一个节目。
当快要切近副歌之时，温柔的男声终于合进了小萝莉的童音里，现场被吊了半天的观众们立即就爆发出热烈的欢呼，“echo”、“echo”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这是场很奇妙的合唱，因为明笙从不会出现在任何场合表演，也不会心血来cháo的重新录制，所以他的每首歌，都保留着最初的样子，同样的《你的背影》，从大家熟悉的少年音换成了如今日渐成熟的男声，时间匆匆而逝的感慨，便无比鲜明了起来。
云葵看到带着面具出现在舞台上的明笙，看到大屏幕上不知何时拍的短剧，看到上面失去母亲独自成长的少年，和面对着残酷青chūn的少女，因为一首网络上的歌曲而被天各一方的剪辑在一起的时候，原本就压抑了半天的泪水，瞬间就夺眶而出。
她觉得自己失态得很尴尬，偷看身边威严的明光耀，发现他的脸仍旧不动声色，犀利的眸子里却倒影着斑斓的光。
一首歌完毕后，小萝莉害羞的跟大家摆摆手，屁颠颠的跑下了台。
此时此刻，众人当然希望echo露出庐山真面目，但他没有。
屏幕上的微电影仍旧在缓缓地播放，已经长大的主人公离开了少年的生活，在人山人海的大都市相遇，起承转合的镜头，有着莫名熟悉的影子。
舞台上已经切换的伴奏是首尚未被曝光的新歌《云中的向日葵》。
对音乐并不敏感的云葵觉得耳熟，这也并不奇怪。
原来明笙每晚在沙发上来来回回琢磨的那些旋律拼凑起来，竟是如此动听的曲子。
被感动到一塌糊涂的允熙陪着云葵大哭，委屈的说道：“他太心机了，我的老婆要被骗走了。”
☆、64
如果说嘉年华前面的百分之九十会让人满意的话，后面那段别出心裁，则是明笙给家里面新增添的烂摊子。
echo究竟是谁，他为什么毫无预兆的现身，又始终不肯摘下面具？
就算在晚会没有曝光，公司内部总有些事qíng人士吧？有人在后台遇到过这个神秘的歌手吗？至少那个小萝莉很清楚吧？
网络上的视频、议论和截图，简直像倒入凉水的油锅，炸得一塌糊涂。
原本还因惊人的热度而狂喜的徐梓齐，在看到明萧冷着脸出现的身影后，立刻就陷入了战战兢兢的头痛中，在信息如此开放的时代，想帮那位心血来cháo的太子爷瞒下这个弥天大谎，恐怕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qíng。
——
相反，和父亲面对面坐在休息室中的明笙，倒是显得如释重负。
他知道自己忽然去唱了两首歌一定会产生后续的麻烦，但是结果上于公于私，无论是对徐梓齐，对家人还是对云葵，这都是预期中最好的jiāo代。
明光耀依然面不改色，声音是惯有的中气十足：“你做得不错。”
这五个字，已经足够小混蛋惊讶了。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从来没有说哪怕一个字是关于自己的好。
而现在，他一下子得到了五个。
“那首歌，是以前写给你妈妈的吗？”明光耀问道。
明笙点头。
“为什么不给我听听？”明光耀又问。
明笙沉默半晌，回忆说：“我在家练琴，你说我不务正业，把我的吉他砸了……后来我搬出去自己住，你也没来看过我……”
明光耀仿佛渐渐想起这些往事，深吸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段日子生活变了太多，大概是云葵相处的久了，明笙已经没有那股非要你死我活的戾气，他甚至开始觉得，对待亲生父亲，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大为光火的，于是回答：“因为我没有别人那么优秀，把时间花在了闲事上。”
明光耀摇了摇头，破天荒的讲了真心话：“因为你弹的音乐，听起来和余音弹的一模一样。”
已经有多久……没有从父亲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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