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在周小舟的安排下,一切都按照天羽的意思进行。星海的动静闹出来了,警察介入调查的消息很快流传,天羽进了警局,是很多人当面看到的。汉城业界没有不知道星海正在接受调查。
天羽翻着报纸,看着各种消息,思考起来。
天羽养伤期间,阿浩几乎不让他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天羽感觉自己就像个重病号,被阿浩牢牢地管着。其实他的伤大多是外伤,休养休养就差不多了,阿浩却对他严加看管,几点换药几点睡觉都管着。以前阿浩很顺着他,很迁就他,天羽一不高兴了还发发脾气,现在反过来了,阿浩再也不会由着他的xing子,对他的态度也很qiáng硬,说不行就不行,天羽板脸唬人瞪眼睛都没用。阿浩说以前就是太惯着你,才让你养成我行我素自作主张的坏毛病,才会来了那么一出,瞒着他独自做了那么危险的一档子事,差点把人折在萧南的手上。所以今后他不会再惯他了,阿浩对天羽说,你服也得听管,不服也得听管。
“你这是法西斯独裁啊?”
天羽嚷嚷。
“不来硬的你不知道哥的斤两。”
天羽失笑。
“我才是你哥!”
阿浩伸手锁住他的下巴。
“就你这么胡来也想当哥?”
“我保证下回不敢了。”
天羽腆着脸。他自知理亏。
“下回?”阿浩冷冷的。“你还想有下回?”
天羽真觉得他看走眼了,以前这个阿浩是那么乖巧着人疼,现在才知道那全是假象,现在只要阿浩一板脸,天羽就莫名其妙地心虚,他发现阿浩沉下脸的时候还真挺可怕,以前阿浩很少在他面前显露这一面,天羽还没觉得,现在才知道新东的浩哥不是白叫的,脸真的沉下来时比铁还硬,还冷,连天羽这样从来都不吃硬的也不禁服软,老老实实听话。
天羽心想这是不是就是报应,他一向最烦被人管,偏偏放在心里的那个,就是最能管着他的。
晚上,阿浩查看天羽的伤口。
jīng心调养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萧南刻在天羽背上的那个字,在医院的时候天羽就叫医生用狠药,宁可落疤也把那一块血ròu模糊的皮ròu整个剜了,重新再长新的。现在那里是一整块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伤疤,医生说可能以后都会留下疤印,不会完全恢复到原本光洁的皮肤,但天羽却无所谓,他只要毁掉那块令他恶心的东西,留再大的疤他也不在乎。
阿浩的手慢慢摩挲过那块地方,手下是凹凸不平的,看上去还是令人心惊。天羽感受着阿浩慢慢抚着那一块的手指,听不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了看阿浩的表qíng,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笑说,嘿,别乱摸,有种往下摸。
阿浩知道他是不想他难受,故意cha科打诨,心疼又宠溺地轻轻在天羽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那一晚阿浩抱着天羽到医院看到他身上那些伤口和那个字时,周小舟寸步不离地守在阿浩旁边,一整夜都没敢离开。他怕他一走开,阿浩就会不见,就会去造成严重的后果。
天羽养伤的日子里,也不断听到关于萧南的传言。小道消息说,萧南是彻底得罪了黑帮了,继新港码头莫名被烧损失惨重后,金贸连走霉运,巨额的出海货单接二连三出事,地下钱庄还被一桩异地官司牵扯了出来,现在卷宗还压在两院,停一天的损失都是几十上百万。就连横霸汉城的豹头也没为萧南出头,看来萧南这次得罪的是连本地帮派也搞不定的黑道。
天羽没问过阿浩什么。他知道有些事,是不需要问的。
天羽说想出去走走,心血来cháo地说不想开车,想坐公jiāo车。
天羽戴上了帽子,将脸隐藏在线帽的yīn影里,他翻出黑色的背心,套上一件短夹克,迷彩裤上松垮地系着鲜红色的金属腰带,配上那个黑色的线帽。没人会想到这副痞子混混样的会是星海的老总。
阿浩看得有点发愣。他看到的李天羽从来都是jīng英金领成功人士的模样,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天羽对着镜子,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个还在校园里整天晃dàng不学无术的坏学生。他对阿浩说,他以前就是这副打扮,嘴上还叼着烟,走在外面那些正经人家的女孩儿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阿浩似笑非笑,说,她们一定近视,没看清你的脸。
他们走到楼下的公共车站等车,天羽已经多少年没坐过公共汽车了,阿浩问他想去哪,天羽说越远越好。阿浩带着他上了一辆车,坐到快到底的时候又转了另一辆。公jiāo车很拥挤,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天羽站着,阿浩站在他的身后,若有若无地将他护着,人多起来了,拥挤的人cháo挤动,阿浩的胸膛就贴紧了天羽的背,天羽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车厢摇晃着,人们拥挤着,他们就那么自然地顺理成章地贴在了一起,享受只有彼此知道的暧昧。身体微妙地厮磨,体温jiāo融,阿浩温热的呼吸在天羽的脖颈,手在被人群遮挡看不见的地方环搂在天羽的腰上……车驶进隧道,车厢忽然一片漆黑,在人们的眼睛无法适应的黑暗中,阿浩头一低,和天羽飞快地偷偷jiāo换了一个吻……当隧道口的光线传来,他们已经分开,像什么也没有做过,天羽的手却悄悄覆在了阿浩搂着他的手上。他们像两个顽皮的孩子分享着同一个秘密,嘴边都带着同一丝笑意。
那天他们坐车辗转一直来到城郊的湖边。天羽问阿浩记不记得金牛湖那个晚上,阿浩望着他眼神就如同湖里的湖水。天羽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那时候是不是就是故意的,你跳那个舞就是勾引我是不是?阿浩似笑非笑地说你真想知道那时候我想什么?
天羽点头。
阿浩说,我那时候,想把你装进衣服口袋里,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天羽看了他很久,然后没头没脸地吻他……
天羽喜欢阿浩向他表达感qíng的时候。阿浩很少在嘴上说什么,就是在两人最浓qíng蜜意的时候阿浩嘴上也没说过什么,天羽有时候在电话里大剌剌地说想他,阿浩还会不接茬,还默不作声,好像不知道怎么接话似的。只有在难得的时候阿浩会说一两句话,但是他说了那一两句,就让天羽从心里深处都动qíng。他搂着阿浩吻他,在空无一人还飘着雨的湖边,在光天白日下,他们像一对最普通最正常的qíng侣那样拥吻着,不在意是否会有人经过,也不在意渐渐越来越大的雨丝……天羽吻着阿浩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觉得眼前的青山碧水和山里蒸腾起来的水雾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那天动qíng的时候天羽叫阿浩叫他一声哥,阿浩失笑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听人喊哥啊,天羽说你就是欠我这一声,以前那是不跟你计较,谁让你喊我名字的没大没小的?以前别人上赶着的喊天哥我还不爱搭理,那都比我还大好几岁的。
阿浩看着他,伸手温柔地拽拽他的帽子,扬着嘴角说,你看你这样儿,像比我大吗?
天羽说大就是大,还什么像不像!
阿浩笑微微地望着他,也不说话。天羽拿阿浩这样的笑没有办法,他喜欢他这样的笑容,也特别恨这样的笑容,这样笑时候的阿浩就是装傻,就是逗他玩儿,就是把他当小孩似的浑不当回事。天羽说你叫不叫?阿浩忽然凑到他耳边说,我也喜欢听人叫哥,怎么办?
天羽说你还没听够?
阿浩说没听你喊,不算。
天羽嘿嘿一笑,说,你可以听周小舟喊啊,他不是一口一个哥喊得很欢嘛。
阿浩盯了他半晌,也是嘿嘿一笑,说,吃醋了?
天羽也不答话,笑得很装X。
要说李天羽没吃过周小舟的醋,那是假话。只不过他那时候不愿意承认。要现在天羽说心里话,当时在凰龙的楼梯间里看到阿浩给周小舟抚伤口的那一幕,他气得肺都快炸了。就是现在,他想起来当时那qíng景还会添堵。只不过他当然不能再发作,人都已经是他的了,还再吃以前的味儿,透着他忒小气,不爷们。但就算现在知道了周小舟和阿浩的真实关系,周小舟的眼神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至少骗不了他。
周小舟这样的本来也算是人中龙凤,只是他和阿浩认识了那么多年,却仍然只能止步于兄弟qíng。天羽想,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耐,才能把阿浩这样的人收进怀中。
天羽有时候想,人这缘分真的很奇妙。好像不管以前经历过再多的人,再多的事,也只有一个人才会让你产生“就是他”的感觉。这种感觉说起来很玄,很不靠谱,搁在以前的李天羽只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只有自己亲自经历过一次,才知道都是真的。
后来阿浩低声告诉天羽,在他们老家,喊qíng郎也是喊哥……
那天晚上回来,天羽放倒阿浩就往chuáng上按。
自从天羽受伤到现在,两人一直忍耐着。天羽几次要做,都被阿浩按回去,让他老实睡觉,怕挣了伤口极力忍耐着。这一晚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从chuáng上到地毯上,纠缠得像两只饥渴的野shòu,一分一秒也无法离开对方的身体。那一晚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做了多久,贪恋和yù望就像深沟无法填满,阿浩冲撞在天羽身体里的力度激烈得让天羽几次以为自己会死在巅峰,那灭顶的令人想毁灭的快感让天羽疯狂……在qíngyù的顶点,阿浩紧紧抓住天羽的下巴,激动而低哑地吼:叫我哥!……
天羽的身体在阿浩的顶送中痉挛,天羽颤着嗓子喊:……哥!……
那一夜,他们一夜都没睡。
激qíng过后,两人相拥着坐在chuáng头,说了很久的话。
天羽觉得他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他有很多话想说,从他的童年,到他父亲死的那一夜,他说了很久,说的很多。他慢慢地说起童年时父亲为他煮的荷包蛋,说起小时候那个糙做的蚂蚱,说起那天和父亲的争吵后摔门离开,说起看到趴在办公室桌上一动不动的父亲的脸……他说起那一夜在下着大雨的东山,他坐在父亲的墓前,他看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那样子越来越模糊……
天羽一直在说,自己都无法停下。这些是他压在心底多少年的话,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那一夜他却一直说到天亮,直到再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没有说。他像倾倒心中的一个巨大的囊袋,把所有的沉甸甸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说出了这些,他忽然轻松了,心里好像有个结打开了,那个他曾经坚信根本就不存在的结,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它一直都压在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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