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明谈恋爱_泡泡雪儿【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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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英明月夜狂奔。

  就像一个从未面圣的怨妃,忽然蒙主宠召;又像一个苦苦朝圣的圣徒,蓦然聆听神音。冰冷万年的火山喷出一口岩浆,暗夜茫茫的大海亮起一座灯塔。张英明把什么都忘了,他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了奔跑。好像一生都不会再跑这样一段路,又好像一生都不能把这段路跑完。

  当然他终于还是跑完了。然后一眼看见了王捷。

  王捷静静地坐在摩托车上,俊美得像一尊雕像。看见张英明的时候,他笑了一下。

  张英明差点掉下泪来。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就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男孩,在外头qiáng充好汉,一回家就号啕大哭,妈妈越是安慰,越是哭得大声,越是觉得千般委屈,万般哀怨。他望着近在眼前的王捷,感觉好像分开了一个世纪。苦苦压抑的qíng意就在这一眼破闸而出,一泻千里,再也不肯回头。那一瞬间,张英明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喝了鹤顶红中了qíng花毒,无药可解,无医可救。哪怕胡青牛复活平一指再生,唯一能救他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一个而已。偏偏,他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张英明就在这须臾之间,转过千般念头,满腹心酸,悲喜jiāo加地走上前去。

  王捷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张英明说是啊,都二十一年了。

  王捷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一日三秋啊,我可不敢当,杜蕴前两天还说你怎么不来了呢。我说她见了你就忘不了吧,老惦记着。"

  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张英明也没法可想,王捷能主动来找他,已经是中了头彩了。他就说哪里哪里,我再带电也不能当电灯泡啊,万一亮的不是时候怎么办。

  王捷听出他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说去你的。我们还没结婚呢。

  张英明的心有点扎。他笑笑,转而问有事吗?张英明再自做多qíng,也知道王捷绝不可能是因为想他才来的。果然王捷点了点头说,是有件事想麻烦你。你有同学考过自考吗?我想借份资料。

  王捷在一群人中看见了张英明,眼睛睁得老大。

  "你怎么在这儿?"

  "课表上不是写着这儿吗?没错吧?"

  张英明装模作样地拿出课表看了看。王捷说你怎么也报了这个班?张英明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现在本科生都不好混出去了大把大把的找不着工作只有比谁的证多了。

  你对法律也有兴趣?

  我老爸就是高检出身的我可是根正苗红家族遗传。

  王捷也就相信了,笑起来说,那太巧了。

  张英明为了这张自考证,差点牺牲色相。自考办的女gān部硬说报名截止了,要报得再过半年,把张英明急出一身大汗,好话说尽,最后忍着一身的jī皮疙瘩叫了几声"姐",终于把这个名给报上了。他没什么想头,就想反正死肯定是死了,横竖是个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至少怎么死可以让自己选吧?

  他就选了饮鸩止渴。

  只要天天能见到他,就行了。

  张英明很想笑,怎么搞的成纯qíng少男了。嘴巴撇一撇却变成好像要哭的表qíng。他觉得自己很可怜。

  一起上课不像张英明想象得那么làng漫。王捷很用功,认真听课,记笔记。但是张英明也有自己的乐子。他趴在桌上,眼睛眯一条fèng,大大方方地偷看王捷,或者往椅背上一靠,把王捷清慡的发根,紧实的背肌看个够。有时胳膊肘和王捷的挨在了一起,或者桌子底下两人的长腿不小心碰了一下,都能让张英明像接了吻偷了qíng似的,激动得回味好几天。一切都纯qíng得不可思议。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二三岁,那种青涩的、稚嫩的、似懂非懂又甜得不行的滋味,从遥远的记忆中鲜明地复活,然后迅速加固成模,成了永远。

  下课以后,两人在晚上10点的大马路上晃dàng,吃大排档或者街边摊,泡酒吧或者打斯诺克。要么什么也不做,就一人拿着一个甜筒舔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相视大笑。

  张英明知道了王捷的很多事。

  比如说他是北方人,大学毕业后来上海两年;比如说他有个弟弟,现在在北京上学;再比如说2年前一个圣诞舞会上,他认识了白领小姐杜蕴。

  张英明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结婚,又很怕王捷真的说出来。好在王捷从来不提。

  一天晚上下了大雨,两人都没带伞,出门被淋得透湿。张英明的家先到,张英明刚要走,王捷忽然犹豫着喊住他。

  我能借你们家浴室洗个澡吗?今天……我们那儿停水。

  张英明看着他,傻住了。

  张英明的老爸在外地做官,老妈前几天参加太太旅行团周游新马泰去了,小保姆也请假回了老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张英明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数绵羊。一,二,三……两百一,两百二,两百三……

  绵羊成群结队地来了又走了。张英明的心跳得还是一样快。

  张英明,你是男人。

  你是男人。

  要不要……

  让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呢?

  ☆、第6章

  (六)

  王捷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张英明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人间绝色。

  清逸的眉,秀挺的鼻和黑漆漆的眼睛,浸在一层迷蒙的水雾里,看不真切。□的颈,微敞的胸,凸起的锁骨,禁yù的气息透着致命的冶艳。湿湿的发丝一绺一绺垂下来,蓦然水珠落,涟漪惊无数。微微垂着的眼波那么一流转,张英明的心便苏了一样,消融得无影无形,熔化得gāngān净净。另一个地方却汹涌起来,鼓动起来,燥热起来,热得张英明一张俊脸黑里透红,活像个熟得快烂了的柿子。

  偏偏,王捷还对他那么若有若无地一笑。不好意思,还借了你的衣服。

  张英明在心里哀号。拜托别在这个时候笑,别再用这种表qíng对我笑了!

  天人jiāo战的张英明用冷水冲了二十分钟,才把一身的火藏了掖了。无论如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张英明再猴急,也知道这个时候急不得。何况,到底要不要做,怎么做,他根本就没想好。所有的杀伐决断猛男雄风全不见了,只剩了一头一脸的汗,一身一心的慌。因为是王捷,什么都乱了。

  等张英明满腹鬼胎地出浴,王捷还一点没意识到他就是那进了láng窝的小羊,还天真无邪地对láng说,你房间可真够乱的,瞧这一地酒瓶。

  张英明叹了口气说谁叫我命苦,讨不着媳妇呢。

  王捷说还不是你不要人家?说着就走向角落的垃圾筒,丢进去一个啤酒罐。张英明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吃吃地笑,说媳妇你gān吗呢!

  王捷傻傻地回答这不帮你收拾吗,说完才反应过来,僵在那儿。张英明笑得弯了腰,王捷把刚拣起来的罐子一扔,咬牙切齿地就扑上来:耍我啊你!不想活了吧!箍着张英明的脖子就勒,张英明大叫谋杀亲夫啊!王捷勒得更紧更狠了,张英明伸着舌头直翻白眼,看得王捷反而扑哧笑了,嘴里说看你还犯不犯混了!张英明等他力道一放松就坏笑:别说我欺负你啊!手一伸就向王捷腰里抓去,王捷是吃过亏的,挡着跳着往回躲,张英明得了意,大叫哪里逃!拉住他就往怀里扯,手上一阵狠抓狠挠,王捷笑得喘不过气来,反过来也挠他,偏偏张英明是不怕痒的,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把心里的火更浇了三层的油。两个人就那么拉拉扯扯,不知是谁踩着了啤酒罐,一起惊叫着倒了下去。

  张英明的背先着地,硬木地板硌得他生疼,忍不住“哎哟”一声。他想要爬起来,嘴张在那里再没了声音。

  王捷在他身上。王捷就在他怀里。

  胸膛紧紧地贴着,大腿紧紧地贴着,连那里都……

  张英明整个人都傻了,呆了,痴了。

  轻暖的呼吸擦过他的脸颊,胸前的重量微微撑起,王捷还在笑。

  “活该,叫你丫混闹……”

  他忽然停住不说了。两个人沉默地对望,一动不动。

  漂亮、澄澈的眼睛,做梦都想要抚摸的眼睛。那么深那么深,深得像有魔力,透着困惑,透着犹疑,还透着一团模糊不清。张英明看见自己坠落在这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不断地下坠,下坠,被吸入无底的幽黑深潭,万劫不复。

  心化了,身体也飞了。一秒的凝视,已过千年。

  张英明慢慢抬起了手,抚上王捷的脸颊;张英明抬起了脸,将那火热的、颤动的嘴唇攫在了口中;张英明翻身倾覆,于是,山甭地裂,冬雷夏雪,天地混沌,万物清明。

  张英明真的抬起了胳膊。梦就这么醒了。王捷没有倒在怀里,而是飞快地爬起来,从他身上离开。张英明举着个落了空的手,呆痴了一瞬也终于醒了,赶紧跟着站起来。谁也没说话,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张英明láng狈地左顾右盼,拣起滚在旁边的啤酒罐子扔进垃圾筒,“邦”的一声脆响。看见王捷不吭声,张英明紧张得冒汗。他不知道刚才王捷看出来没有,看出来多少。越紧张越想不出话来圆场,张英明就讪讪地笑了一句你怎么这么重,压了我不打紧别压坏了嫂子。

  王捷看了他一眼。其实也就是挺平淡的一眼,张英明却觉得像被利剑刺了似的,一股子寒意。他愣在那里,但人王捷明明没什么表qíng,很正常地转过身来,很随便地问了一句没摔着哪儿吧。我的衣服gān了吗?

  张英明被这一句话凉到了底。张了张嘴,想说挽留的话,却害怕真被王捷看出了什么来,说什么都没了立场,更怕听到答案。他只有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无比沮丧地走向浴室的烘gān机,仿佛搬完了整座山,却被最后一块石头砸了头的愚公,满脑袋的怨,满肚子的悔。

  衣服全gān了,张英明抓着衣服想再往水池里浸,手举了两举还是放了下来。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王捷走进浴室换好衣服出来,看了看外面停了的雨,然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好像隐隐约约别扭着什么,那么不动声色地笑一笑,说谢了,改天请你吃饭。先走了啊。

  门带上了。把张英明的期待,渴念,绮梦,也一并隔断。

  张英明呆站着,像被抛弃的狗。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是哪里呢?他也说不上来。

  张英明不是没想过,万一真给王捷看出来了,他要怎么说。

  ——是,我一直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

  ——喜欢你怎么啦,不早告诉你哥哥我就是看上你了吗?

  ——其实,这种事挺正常的,挺多的……你知道中国有多少同xing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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