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彦朗也算是知道了,施洋怕是已经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施洋没有问过他,也没有说一些让他难以自处的话。比如说爷爷不待见你,我也不要爷爷了。这样的话只会让他觉得为难,还有一种焦虑,仿佛自己并非刻意的却又确实破坏了施洋和他亲人间的关系。好在施洋的沉默并不等于接受,施洋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的决不放弃,哪怕亲近姥爷那边违背了自己一开始的初衷,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手心手背都是ròu,如果施洋因此和他姥爷亲近了起来,自己也乐见其成。
这样最好了。
施洋做的,比自己想象中要好的多的多。
学会了冷静,学会了思考,学会如何正确的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任凭一腔热血,将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拖进泥坑里。
去姥爷那边,虽然一开始没计划,但是无所谓,礼物都是现成的,挑拣一番也就足够。
彦朗将已经做好的饭菜放回到冰箱里,没做好的都打包放好,然后稍作整理,就出了门。
这一次,他走的脚下轻盈,耳边好似有风,哪怕外面冰天雪地,他也能从那顽qiáng生长的树叶上找到一抹chūn天的气息。
不被世俗容忍的关系,哪怕一路上有彼此陪伴,也总会有些莫名的不甘,想要得到更多人的认同,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爱人是多么的可爱。然而世事没有完美无暇,人生总是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残缺,他无法在全世界人的眼中对施洋说出我爱你,但是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有着血脉联系的亲人,他们的同意,总会给人更qiáng大的支撑,变得无所畏惧,相信更遥远的未来只会更好。
赶到蒋姥爷家的时候不算太晚,但是天已经微微的黑了,北方日短,尤其是在冬季。彦朗刚迈出一只脚踩在地上,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有三个孩子穿得像个球一样在街上追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地上有些泥泞,但是延伸到小院里的道路gān净的近乎一尘不染,提早打开的路灯落在白色的路面上,甚至能够折she出明亮的光芒。
施洋就站在路的尽头,他将双手cha进裤兜里,畏寒般的缩着脖子,然而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绽放出炙热的有如夏日般的笑容,重重的打在了彦朗的心脏上。
他知道,在两人的这段关系里,施洋也在用着劲儿,努力的,努力的想要将两个人紧紧的系在一起,想要走的更远,直到道路的尽头。
“洋洋。”彦朗弹着舌尖,喊出了那叠着的两个字,有种莫名的qíng绪在心里回dàng。
施洋扑过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副傲娇的小样儿说着:“老头矫qíng就让他矫qíng去吧,姥爷最疼我了,你看,他都让你过来一起过年了,你说我姥爷好不好?”
“好,咱姥爷最好了。”
施洋笑开了牙齿,用冰凉的额头蹭了蹭彦朗的脸:“咱们今年在姥爷家过年,一起迎新,给他老人家拜年拿压岁钱!”
“好。”彦朗反手搂住了施洋的腰,楼道里的灯亮了,照的眼前一片明亮,就像他们的未来。
进了屋里,因为没人知道彦朗和施洋真正的关系,再加上被彦朗的手艺镇住,大家对彦朗的态度都很热qíng。唯一知道内qíng的蒋姥爷在看见施洋开心的笑容后,也就释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就算管,能管得了现在还能管得了未来吗?如果彦朗这个人的人品真的信得过,洋洋身边有个能照顾他的人,总是件好事。
蒋姥爷生xing豁达,接受力qiáng,退一步的海阔天空换来天伦之乐,他觉得值。大年三十这一天一家子过得和乐融融的,还收获了外孙真心一颗和孙媳妇一个,他觉得更值。
然而,施老爷子那边就郁闷了。
施洋不回去吃团年饭,即便再不愿意,也要打个电话回去报备,于是施老爷子在知道施洋带着彦朗去了蒋老头那边过年后,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今年过年是他在位的最后一年,家里的人本来很齐整的,然而却少了他最在乎的孙子。如今他坐在桌子上,有种可以称之为生气,或者也可以说是后悔的qíng绪在他胸口徘徊,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一样,没着没落的不舒坦。
施洋的三姑叫施茹梅,也是施域的母亲,为人热qíng,最好张罗,在所有人到齐了后问了句:“洋洋呢?”
施老爷子没说话,还气着呢。
施茹梅掏出手机,一边播着电话,一边喃喃:“这孩子,又去哪儿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别打了。”施老爷子没好气的说,“在他姥爷那里。”
“怎么……”施茹梅手上的动作停住,和自家的教授丈夫面面相窥。
“施洋上午不是还在吗?”四闺女名叫施茹兰,闻言疑惑的问道。
“是啊,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施茹梅放下了手机,眉心蹙着,脸色不太好。
“可不是吗?”施茹兰的脸色沉了下来,埋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抱怨道“爸,都是你惯的,这孩子这几年闹出多少事来?没轻没重的,我年初还在网上看到他的新闻了,真是能耐了,说要收拾谁就收拾谁,也不想想谁给他的这个权利,闹得咱们施家都快成了京城的笑话,谁逮到谁都问我,你让我怎么说?说我不过是个小姑,管不住人,又怎么管的住啊?人家爸妈……”
“小姨!”施域开口了。
施茹兰被吼的一愣,脸色有些发青,忐忑的看着施老爷子。屋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施老爷子想说吃饭吧,好好过个年,可是胸口堵的气怎么都下不去,这才几年啊,这些混账玩意儿就忘记自己如今的安逸生活是怎么来的,埋怨,嫌弃,要不是当初那件事,要不是老二的奉献,你们还能在这里计较说闲话,洋洋又至于成了现在这样吗?
越想越气,忍无可忍。
“啪”的一声,施老爷子重重的放下了筷子,起身要走。警卫员赶紧的起身,还有眼明手快的施茹梅,一左一右的将他扶离了餐桌。
所有人都在看施茹兰。
施茹jú压着嗓子,埋怨:“你啊你!嘴上没门,还不快跟爸道歉去!”
施茹兰的眼泪都掉出来了,一边哽咽,一边说:“我知道这话是我说错了,可是,可是爸也不能再对洋洋惯下去,再这样下去那孩子就毁了啊,我又没有别的想法,我不就是想让这个家好一点吗?让洋洋听话一点吗?爸他至于那么气吗?”
这个时候,将施老爷子送回房间的施茹梅回来了,施域看向自己母亲,施茹梅则在坐下之后看向了妹妹,说道:“话不是这么说,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效果不一样,你没看见爸心qíng本来就不好,施洋他姥爷当年差点一棒子敲在咱爸头上,这两人因为二嫂结了多大的仇啊。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施洋跑去他姥爷那里过年,换了你你能忍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说话呢?而且好端端的你提二哥二嫂gān什么?你不知道这是爸一块心病啊?平时没人吱声他都要堵在心里反复的折磨自己,你这不是等于拿刀又捅了一下吗?”
“唔……”施茹兰这下哭的更凶了,想起六年前的这个家,她心里就难受。她也知道洋洋是个好孩子,本来不该这样的,应该有更好的出路,可能站的更高,也更加的耀眼。可是时间长了,再重的伤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变淡,如今哪怕还能回忆出当时的疼,却像是隔了一层纱,少了那撕心裂肺般的直接。
“疼痛和失败都不是自甘堕落的理由。”施域开口,面无表qíng的环顾众人,“他意志薄弱,任由自我放纵,这不是博得同qíng的理由。如果说六年的时间还不能让他想通,让他走出来,那么也就是这样了,不值得再有什么期待。”
“施域……”施茹梅扯了扯儿子的衣袖。
施域却摇了下头,说:“小姨的好意我能够体谅,施洋确实需要一个指引的人,但不是你,小姨,也不是我,不是我们任何人说上一两句指责的话就可以拉住他,这条路他得自己走,得自己想通。”
“还有,二叔应该快出来了。”
“什么!?”
“施域,你说什么?”
“真的吗?”
……
一时间,桌子的一圈人都沸腾了起来,所有的眼睛都落在施域的脸上,目光中是真诚的期待和喜悦,还有浓浓的疑惑和惊讶。
施域点了下头,然后笑了。
这件事已经进行大半,其实按照他的习惯,没有百分百的肯定前,是不会说的,可是今年这个年过的让人太心塞了,而且家里人提早得到消息也是好的。
这段时间,施洋一直留在京城cao作这件事,通过于能找到赵鑫的漏dòng,赵鑫成了瓜藤,被他们一路摸上去,掌握了很多关键xing的证据。其实光是手里的这些证据,虽然不能让二叔无罪释放,但是已经可以减刑,如果再能够找到赵鑫当初做假的最关键的证据,说不定二叔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保外就医,回家团聚。
这个好消息,让这个年终于有了一些笑脸,施茹兰擦gān了脸上的泪,脸上重新挂上了希望的笑容,深呼吸一口气,去了施老爷子的房间。
他们都知道,自从六年前那场事故,家里虽然少了两个人,却像是少了一切,每一次的团聚,好像笑一笑都有罪恶感一样,一迈进这个家就肩膀沉重的可怕,家不成家。
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由衷的期待着,期待这样的日子赶快过去。
比起施老爷子那边的沉默压抑,蒋姥爷这边显然充满了欢声笑语,是个快乐的新年。
厨神家的团年饭简直就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每道菜都是大师级的味道,即便彦朗习惯xing的吃个七分饱,今天也吃到了九分饱。总算明白了施洋的叼舌头是哪里来的,有这么一个家庭,对美食的要求确实要高人一筹。
团年饭后,餐桌撤下,大家又回到客厅里聊天。坐上摆着满满的水果,还有一些糕点,然而才吃饱肚子的众人是一粒米都懒得再塞进去了,只能让这些食物放在桌子上bào殄天物。
蒋姥爷老当益壮,吃过年夜饭还和徒弟们打麻将,养的那两只画眉鸟就吊在头顶上,上窜下跳的,抗议这一家子人太闹腾了,扰人清梦。
彦朗在娱乐圈走过一遭,很擅长和人jiāo往,尤其人越多他越是如鱼得水,所以轻易就和大家打成一片,甚至被拉上牌桌。要说打麻将,彦朗绝对敢说自己是高手,只需要打上两圈,他就大概知道对方手里有什么牌,糊什么牌。因此为了讨好老爷子,他不动声色的放了几个牌出去,蒋姥爷糊了好几个大牌,笑的嘴都合不拢,满面红光,好似都年轻了十多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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