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的蔷薇1野蔓_明晓溪【完结】(3)

阅读记录

  他似乎已没有兴趣再同她说话,驱动轮椅绕过她身旁。

  “那么,至少可以看一下我为你画的这些画吧?”她又拦住他,手按在他轮椅的扶手上,这次没有容他拒绝,她就直接将几张画稿放到了他的膝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说。

  他眉心皱起。

  苍白的手指终于拿起那些画。

  几张画里都有他,细雨中他穿着黑呢大衣走入酒店的背影,夜幕降临时他坐在轮椅中用手轻掩嘴唇咳嗽的模样。而她放在最上面的那张,还只是黑白的素描稿,轮椅中的他如同沐浴在万道霞光里,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透出的味道却是异常清冷的。

  “你知道吗?你很迷人。”

  半蹲在他的轮椅前,叶婴歪着头瞅他。她的眼珠乌黑透明,黑得像深夜的雨雾,她的微笑却是甜蜜的,跟眼底的神qíng有些不搭。

  原来他长得这么好看。

  在她收集的剪报中,连一张他的正面照片也没有,只有在一次时装发布会上,被其他人影叠住的他的暗暗的侧影轮廓。此刻,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她能感受到他的疏离和冷淡,仿佛他是禁yù的,可是,他的面容这样的清峻美好,淡色的双唇,被睫毛掩住的眼瞳,略微苍白的优美手指,让她忍不住细细地打量他。

  “可是为什么要坐轮椅呢?是身体不好吗?”

  目光望向他膝盖上的棉毯,她的语气中有浅浅的遗憾。他恍若未闻,漠然地看毕那些画,递回给她。

  “喜欢这些画吗?”

  没有马上去接,如同多年的老朋友般,她在他面前蹲得更低些,仰起头紧张地问他。

  “画得很快。”

  这是他的回答。

  “那么,你喜欢吗?”

  她又问了一遍,紧紧地盯着他。

  “你并没有受过专业的绘画训练。”驱动轮椅绕开她,他淡声说,将那些画放回她的画摊上。

  “如果不喜欢,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她笑得很无所谓,“是否受到专业的训练并不是判断一幅画好坏的标准。”

  他开动轮椅准备离开。

  “等一等!”她从身后喊他。

  他缓缓转过身。

  霞光中,她无奈地说: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了好多天,结果你却并不欣赏我。”

  顿了下,她又打起jīng神,笑了笑,说:

  “好吧,希望你能继续给我机会,让我得到你的欣赏。”

  于是,从此每天早上,她都会将自己最新的画拿到四季酒店的前台,请酒店的工作人员将它们转jiāo给那位坐轮椅的优雅男子。

  她不知道他是否会看。

  也许画根本送不到他的手里,就会被那个一直跟随着他的管家扔进垃圾桶。

  可是,那总是她的机会。

  夜晚。

  酒店的露台上。

  膝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棉毯,空气中有些凉意,越瑄静静坐着,望向只有寥寥几颗星的夜空。

  久久地望着暗墨的夜空。

  越瑄的面容苍白得清峻宁美,眼底是空dòng的,仿佛那里没有任何生息,仿佛他什么都没有在想,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

  “二少,您的电话。”

  管家恭敬地捧着一只震动中的手机走过来。

  越瑄依旧静默地望着夜空出神。

  管家识趣地将手机放至他身旁的圆桌,默默退下。手机震动了一阵子,静止下来。然后,又开始震动。如是反复地打进来。

  越瑄微微皱眉。

  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号码,他终于将它拿起来,刚一接通,里面就传出略带激动的声音:

  “二少?”

  是谢平。

  越瑄闭了闭眼睛,那些刻意想要忘记的事qíng,涌向他的脑海。胸口染上凉意,他的手指苍白,掩住嘴唇,开始低低咳嗽。

  “二少,您不能再留在巴黎了!”谢平的声音有些焦急,“如果您一定要留在巴黎,至少让我或者谢浦陪在您的身边,最近从大少那里传出来一些消息……”

  夜风很凉。

  从露台上,越瑄远远地望出去,在酒店前的广场中,那个孤零零的画架依旧支在那里,昏暗的路灯下,那个女孩子坐在画架后面,还在继续画着什么。

  “森小姐也在找您,”谢平犹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或者您听一下森小姐的解释”

  “你们统统留在美国,一个都不许过来,事qíng全部由大少来决定。”越瑄皱眉,声音淡淡地说,“就这样,我要休息了。”

  关掉手机。

  夜色又变得寂然无声。

  越瑄闭目咳嗽了一阵子,疲惫和倦意席卷而上,渐渐睡了过去。

  三月九日。

  她的机会终于来临。

  那天大雨滂沱。

  明明是下午时分,倾盆的bào雨却使得天空yīn霾如同黑夜。她手中的伞被狂风chuī得东摇西晃,完全抵挡不住大雨的攻势,浑身被雨水浇得一塌糊涂,冻得瑟瑟发抖。最让她心惊胆跳的,却是那紧紧抱在怀里的画具和画夹被雨水濡湿的速度。

  该死。

  她被淋得再厉害也没关系。

  这画具和画夹却是她最宝贵的财产了。

  于是,当那辆加长加宽的黑色宾利在大雨的雨幕中从四季酒店驶出的时候,她死命撑着伞,在bào雨中抱着画具画夹,冲到了车前,大声地喊:

  “停车!”

  宾利猛地刹车,隔着挡风玻璃,她能看到司机在回头请示。绕到车侧,她用力拍着车窗,对里面的人喊:

  “拜托,请让我进去躲一下雨,我没有地方可去!”

  仿佛过了几分钟那么久。

  车门在她面前打开。

  雷霆般的bào雨声中,轮椅里的他正苍白着脸咳嗽。

  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她抱着画架和画具钻进车内,发现这辆车果然是特制的。不但有装置能够将轮椅直接固定住,而且车内空间异常的大,除了能容下轮椅,竟然还有三个像沙发一样舒适的宝石绒座椅。

  她一边关上车门,一边说:

  “谢谢你。”

  画具上全都是雨水,将车内铺的深蓝色宝石绒地毯污了一大片,她急忙将东西尽量全都收拾到角落,又歉意地说:

  “对不起。”

  见他闭着眼睛,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并不理会她。叶婴犹豫了下,将一张画从微湿的画夹中拿出来,递到他的面前。

  “你看,这是我刚画好的一幅画。”

  画面中,他静默地坐在酒店的露台里,夜空中有几颗星星,点点星光照耀在轮椅中的他身上。

  空气中弥漫出松节油的味道。

  他眉心一皱。

  身子刚向轮椅后背靠去,他又发出一阵咳嗽。先只是忍耐地微咳,然而咳嗽越来越急促,一阵紧过一阵,咳得苍白的面容上染起两朵异样的cháo红。

  “你怎么了?”

  她伸手想去扶他,旁边却有人立刻伸出胳膊将她拦住。

  “这位小姐,请不要靠近二少。”

  将她拦住后,管家又拿出一条棉毯覆盖在他的身上。见他越咳越激烈,开始隐约有急促的喘哮声,管家半蹲在他身边,拿出一瓶喷雾剂,急切问:

  “二少,用药吗?”

  他紧闭双眼,摆了摆手,又剧烈地闷声咳嗽了一阵子,胸口急喘,然后足有十多分钟过后,才终于慢慢将咳意压了下去。

  车窗外bào雨如瀑。

  宾利一路平稳地在雨中行驶。

  车内的他似乎好了一些,只是依然脸色苍白,眼睛闭着。叶婴注意到他穿着一套质料名贵、裁剪讲究的黑色礼服,珍珠色的白衬衣,以及黑色领结,衬着他此刻苍白的面色,居然有种奇异的华丽感。

  如同世代隐居城堡的贵族。

  在暗夜的蔷薇园,那大片大片怒绽的血红蔷薇,没有月亮和星星,只有苍白的肌肤,是唯一的光芒。

  是那样清峻到了极致。

  反而透出某种艳色。

  也许是他双腮尚未完全消失的cháo红,也许是他胸口仍旧微喘的起伏,也许是他紧握住轮椅的那双苍白坚忍的手。

  “二少,您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今晚的酒会是否就不要参加了?”管家担忧地说。

  他闭目摇头。

  “二少”管家犹豫了下,“或者,让我推您进去,如果身体不适,就立刻……”

  “不用。”

  他皱眉,又低咳几声,缓缓睁开眼睛。

  她手边的画夹被雨水打湿了一些,墨绿色有一片片或深或浅的濡湿。在画夹的右上角烙刻着一朵小小的蔷薇花,有银色的光芒,如同是在夜光中绽放。

  “你是有哮喘吗?”

  听到方才的咳嗽中有隐约的哮鸣音,叶婴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车内的空气顿时变得凝滞,管家古怪地瞪着她,轮椅中的他抿紧嘴唇,视线从画夹移到她的面容上。

  “这样的天气,对于哮喘病人来说,并不是出行的好日子。所以你要去参加的酒会,一定是很重要的活动吧。”仿佛毫无察觉,她一边将油画放回画夹,一边说,“如果是重要的酒会,坐在轮椅里,由管家陪同入场,的确不是很适宜。”

  bào雨敲打着车窗。

  她眼瞳深黑,却笑容明亮,对他说:

  “不如,让我陪你去吧。”

  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愕然地看着车内的这个女孩子,见她笑容和煦,仿佛提出的是个再自然不过的提议。他又看看轮椅中的二少,见二少正沉默地打量这个女孩子。

  他一向看不懂二少究竟在想什么,这次也是同样。

  就在他以为二少绝不可能同意由一个陌生的女孩子陪同参加酒会时,二少竟默然应允了。

  “我母亲以前也有哮喘,我照顾她很多年,她随身的药是沙丁胺醇,你呢?”

  “二少的药也是沙丁胺醇。”见二少已经默许,管家只得拿出一瓶备用的气雾剂,jiāo给她,说,“二少不能喝酒,不能吃海鲜。”

  “是,我知道。”

  留意看了下气雾剂上的说明,她仔细将它收好,想了想,瞅着轮椅中的他,似笑非笑地问:

  “那么,我也喊你‘二少’?”

  “谢越瑄。”

  “你好,越瑄,”她笑容妩媚,对他伸出右手,又告诉了他一次,“我是叶婴。”

52书库推荐浏览: 明晓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