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细细的低语声,她好像在对着某个隐形人说话,声音细碎轻柔,脸上竟隐隐绽放出笑容。
“夏沫!”
欧辰痛声低喊,伸手想要将她拥住,有股凉意和恐惧在他的体内流淌开来,他宁可见她如珍恩般哭出来,也好过这种神qíng飘忽的模样。
“……”
她怔怔地听着,挣开欧辰的手臂,侧耳听着什么,静静向病chuáng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如梦游般,边走边轻轻低语着。
病房里顿时变得静如死寂。
欧辰眼睛黯然,随她迈出的脚步又停顿了下来。珍恩也呆呆地望着她,抓住医生衣服的双手缓慢地松开。医生和护士们不知道她打算做些什么,面面相觑地看着她轻步走向病chuáng。
如此的安静。
她喃声的低语渐渐被众人听清楚了。
“你们听……”
尹夏沫恍惚地低语着,她站在病chuáng边,轻轻俯下身,用手指轻柔地碰触着尹澄苍白的面容。
“你们听……”
温柔的低语飘dàng在静悄悄的病房中。
“嘀!”
“嘀!”
突然一阵尖锐的声音从心电图监护器迸发出来!原本长长的直线竟突然有了起伏的曲折!几个护士惊得目瞪口呆,医生们连忙冲了过来!经过一番紧张地检查,医生们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默默离开了病房。
病chuáng上原本如画书中的睡王子般躺着的尹澄,漆黑幽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姐……”
下午的阳光是灿烂的金色,洒照在尹澄纤长的睫毛上,瞅着她,他唇角缓缓露出温柔的笑容,在寂静的病房中,那笑容仿佛也有着金色的光芒。
“你终于醒了。”
尹夏沫用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细软的头发,两滴泪水无声地落下,半空中被阳光折she出晶莹七彩的光线,静静滴落在他的雪白被单上,她恍惚地说:
“你知道吗?刚才他们说你死了。”
尹澄眼睛柔和如chūn日的湖面。
“我怎么会死呢?我答应过你,我会永远陪着姐姐,永远不会离开姐姐身边的……”
“是,我记得,所以我没有被他们骗到。”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温热的面庞,她低柔地凝视着小澄,“你看,姐姐都没有哭,姐姐没有上他们的当……”
“姐……”金色的光芒中,尹澄的笑容恍若是透明,他像孩子般轻轻蹭着她的手掌,“……我不会死,我不舍得离开你。”
“我知道,你不会死的。”她将他抱进怀里,轻轻弯下腰,用她温暖的身体紧紧抱着他,“上天是公平的,它总是给予人们一些,才会拿走一些。它什么都没有给过你,所以它决不会将你仅有的生命也拿走。”
“姐……你这样抱着我,很像小时候……”他依恋地闭上眼睛,“……那时候你也常常这样地抱着我,哄我睡觉,给我唱儿歌,还常常给我做红烧jī翅,好香好好吃……”
“你想吃啊。”
她心中酸楚,自从他入院,一直给他做的都是清淡的饭菜。
“嗯,好久没有吃过了……”他孩子气地眼睛亮晶晶,依偎在她的怀中。
“姐姐这就去做,好不好?”
“可是,我也想让姐姐这样抱着我,不想让你离开。”尹澄依偎得她更紧些,抱住她的腰。
“那就等你睡着了,姐姐再做给你吃,好吗?”她宠溺地轻拍他的后背。很久很久以前,他是粉嘟嘟刚出生的婴儿,她每天抱着他,他从来不哭不闹,只要她轻轻地拍拂就会安静地睡着。
“姐……”
在她的怀中,他渐渐睡去。
“姐,我不会死,我会永远陪着你……”
Chapter 13
雪终于融化了,阳光灿烂而清冷。
黑猫一动不动地趴在窗台上,面前小碗里的牛奶还剩下很多,它边舔着牛奶边不安地看着屋内,房间里安静得诡异的气息让它每低头喝一次奶都要马上警觉地再抬起头来。
这是尹夏沫和小澄旧日居住的楼房。
一切摆设同她结婚前一模一样,厨房里的用具依然放在熟悉的位置,曾经被拿走的那只彩绘金鱼的白色砂锅也回到了原来摆放的地方。
欧辰站在厨房的门边。
他的背脊仍旧笔直挺拔,却瘦了很多,下巴上有着暗青色的胡须yīn影,目光黯然地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地重复着每天同样的过程。
电饭锅里散发出米饭的香气。
尹夏沫将jī翅洗了又洗,打开火,站在灶台边小心翼翼地翻炒炖煮。浓稠汤汁翻滚着小小的泡,等到汤汁完全收好,她将jī翅倒入盘中,微笑着又盛出一碗米饭,放在托盘里向餐桌走去。
欧辰让开厨房门口的道路。
她的眼睛里没有焦距,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欧辰的避让,如一朵云般轻轻走了过去。将托盘放在餐桌上,她唇角的笑容也像云影般温柔,摆好碗筷和那盘红烧jī翅,她抬起头,含笑对着小澄的房间喊:
“小澄,吃饭了!”
心底骤然的绞痛使得欧辰猛地握紧了手指。
看着怔怔微笑着坐在餐桌边的她,看着她拉开的那把空dàngdàng的椅子,看着桌子上那每天不变的红烧jī翅、一碗米和一双筷子,尽管他早已见惯了她的这些举动,可是心底剧烈的疼痛却一日qiáng过一日。
“……好吃吗?”
她温柔地凝望着正午时分那把空dàngdàng的椅子上透明的阳光。
“……好吃就多吃一点。”
她将一块红烧jī翅夹到小澄的碗里,满足地微笑着,眼神轻柔温和,似乎看他吃的开心就是最幸福的事qíng。
“……你还记得吗,做jī翅的方法是妈妈教给咱们两个的。”她侧着头,笑着回忆,又夹了一块jī翅放到那只碗中,“要用滚开的水先把jī翅焯一下捞出来,不能直接就开始炒,那样会不容易熟烂……”
“……然后炒锅里放一点油,再放一点糖,把jī翅倒进去翻炒……”她说着说着笑起来,“我第一次做的时候,把糖炒焦了才放jī翅,整个都糊掉了,可是你还是说真好吃……那时候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
“……”
灿烂的阳光,她细柔的低语声轻轻地飘dàng在屋里,窗外已然是早chūn的景色,黑猫无声地趴在窗台上舔着喝牛奶。那碗米饭上的jī翅越夹越多,渐渐地无论如何再也放不下了,她才怔怔地停下筷子。
然后,她开始沉默。
眼底温柔的光芒一点一点地熄灭,她呆呆地坐着,呆呆地望着那只堆满了jī翅的碗和那把空椅子上透明的阳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就像她是没有思想的,如果没有人打扰她,她可以永远这样呆呆地坐下去。
“你也吃一点,好不好?”
在红烧jī翅的盘中舀出一点汤汁拌入新盛来的米饭中,一只男人的手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一口米饭送到她的唇边。
“哪怕只吃一点,好吗?”
声音里加入了更多的温柔和祈求,勺子更加接近她的嘴唇,欧辰试图让她吃一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从小澄去世之前的那段昏迷开始,她几乎就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这段日子她更加几乎是滴水滴米不进。
“夏沫……”
看着她呆呆紧闭的嘴唇,沉痛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再次攫紧欧辰的全身,他忍不住将呆如木偶的她拥入怀中,闭上眼睛,喉咙沙哑地说:
“不要这样,你这样,小澄在天堂看到也会伤心的。”
在他的怀中,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地茫然看着前方,瞳孔又大又深,里面空dàngdàng的没有灵魂,她的身体瘦削得只剩下了骨头,如同她的血ròu也在一丝丝地消散。
“就算我求你……”
欧辰的手臂紧紧地拥住她,恨不能将自己的生命输入她的体内。
“……就吃一点,好吗?”
仿佛听到了他声音中的痛楚,她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僵硬,欧辰屏息地放开她,再次将盛有米饭的小勺凑近她的嘴唇。她苍白gān裂的嘴唇还是呆呆地闭着,他狠下心,小勺微微用力,挤开她的牙关喂了进去。
望着她木然地将米饭吞咽下去,欧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用纸巾轻柔地擦gān净她的唇角,又挖了一小勺米饭,这次特意放了一点jīròu在上面,他将小勺凑近她,轻声说:
“就这样,再吃一点……”
正这时,她的面容却变得异常苍白,胸口开始“咯咯”作响,然后她扭过脸去,张开嘴,“哗——”地一声,开始剧烈地呕吐!
她将方才吃下的那口米饭呕了出来。
她俯身继续不停地呕着。
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她面如金纸,全身都是虚汗,那些呕出来的都是清水。
“夏沫!”
欧辰惊痛地扶紧她,感觉到她周身冰冷颤抖,那样刮肠搜肚的呕吐似乎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而她的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qíng,连呕吐都是茫然和呆滞的,这种平静让他心底的恐惧和无助愈来愈qiáng烈。
她的身体仿佛已经失去了进食的基本机能。
无论为她准备怎样的食物,无论如何哄劝和qiáng迫她吃,她总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即使勉qiáng她吃下去,她也会一阵阵地反胃呕吐出来。
她消瘦得可怕。
而且她整日整夜地睁着眼睛,好像她的身体也不再需要睡眠。只有医生qiáng制为她打了安眠剂,她才会昏睡过去。也只是靠着昏睡时为她输些营养液,来维持她的身体。
《爱弟不幸早逝,尹夏沫悲痛yù绝!》
这一天,大街小巷的报摊都把橘子日报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上,这条套红的重磅新闻顿时吸引了无数路人的驻足瞩目!
自从尹夏沫淡出娱乐圈,嫁入豪门,已经渐渐脱离了公众的视线。虽然狗仔队一心想探知她嫁入豪门后的生活,无奈欧氏集团将她保护得异常周全,记者们竟完全无法接近她,时间一长也只得放弃了。
好在娱乐圈的新人们层出不穷,新鲜的面孔和新鲜的八卦使娱记和公众也逐渐淡忘了她。直到这篇新闻的出炉,尹夏沫才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橘子日报的记者华锦披露出来,尹夏沫的弟弟尹澄已于半个月前过世,年仅二十岁。尹夏沫与其弟姐弟qíng深,无法接受这个打击,jīng神出现异常。
华锦同时披露出来,据可靠人士透露,尹夏沫嫁给欧氏少董欧辰,竟并非为了欧氏显赫的家世,而是因为当时其弟尹澄急需做换肾手术,恰好只有欧辰的肾配型合适。这桩婚姻不过是一场换肾的jiāo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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