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闭上眼睛。
“我……”她的手指蜷缩起来,láng狈地想要立时起身,又看到亦枫正酣然
大睡,“……等你病好了,我马上就走。”
“我已经好了。”
“……”她哑口失措。
他闭目沉默着,似在等她尽快走开。
“我知道,你在生气……”百糙嗫嚅地说。从小到大,虽然几乎没有人跟
她玩,道馆里的孩子们总是欺负她,师父对她很严厉,可是,她从来没有向谁
道歉过。“……是我太莽撞,太冲动,在那样的场面去质疑金一山大师……”
“在比赛之前,你确信你一定可以打败金敏珠?”若白打断她,声音淡淡
的。
她怔了怔,摇头。
“……没有。”
“如果败给金敏珠,你会向金一山下跪道歉?”
“……”
她咬住嘴唇。
“如果败给金敏珠,你会从此退出跆拳道?”
“……”
嘴唇被咬得发白。
“回答我!会,还是不会!”若白声音肃冷。
“不会!我不会向金一山道歉!更不会下跪!”她的身体僵住,双手在身
侧握成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那样做!”
“那你为什么要跟金敏珠下那样的赌注!”若白声音冰冷,“既然赌了,
你就要想到输掉的后果,而一旦输了,你就必须信守承诺!”
“我不会输,我也没有输!”
握紧双拳,她坚声说。她会拼死一战,哪怕是会死在赛台上,也绝不会败
给金敏珠!
长长地吸一口气,若白压抑着咳嗽了几声,再看向她时,他的眼底已是冰
寒一片。
“好,我听出来了。假设你输了,你不会向金一山下跪道歉,但是,你却
可以从此退出跆拳道,对吗?”
她沉默地低下头。
“难道,跆拳道对你而言,是仅仅为了一场意气之争就可以放弃的事qíng?
”他的声音更加严厉。
“不是!”她的脸涨得通红,“可是,如果我连自己的师父都保护不了,
我练跆拳道还有什么意义!”
“戚百糙……”
若白闭上眼睛。
“……你为什么要练跆拳道?”
两年前,她问过他这句话,现在他也想知道她的回答。
“……”
她愣住,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原来,是为了保护你的师父,你才要练跆拳道。”若白的声音变得极淡
,“那么,为你的师父而开始,也为你的师父而结束,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qíng
。”
她呆呆地看着他。
“很好,”他疲倦地说,“你走吧,这里有亦枫。”
那边,传来亦枫打哈欠伸懒腰的声音。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到窗边拎了
拎暖壶,边往门口走,边说:“没水了,我去打一壶,百糙,麻烦你再帮我看
一会儿若白!”
屋子里静极了。
若白躺在枕头上,唇片依旧苍白gān涸,他闭着眼睛,仿佛已睡去。百糙呆
呆地跪坐着,她看到被子没有将他的左腿盖好,却不敢去碰到他。
“可能是吧……”
涩涩地,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小时候,我发现,只要我很用功地在练习跆拳道,师父就会开心,连饭
也会多吃一些。师父不在意别人嘲笑他,rǔ骂他,只在意我的体能和腿法有没
有进步。”
“我……我想让师父能高兴一点……”
眉心皱了皱,若白沉默地躺着。
“师父希望,我有一天能够成为了不起的跆拳道选手,能够站在光芒万丈
的巅峰,”她怔怔地说,“我……我也这样希望,所以我很努力,所以,吃再
多苦我也不怕……”
“我知道,这样不对……”她黯然地低下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为他将被
子拉好,“……应该是因为喜欢跆拳道,才去练跆拳道,而不应该是由于别的
原因。”
亦枫打水回来了。
“若白师兄,对不起。”
在米huáng色的榻榻米上,百糙忍住溢上眼底的cháo湿,趴下身去深深对他行了
礼,然后默默走出去。
屋门关上。
若白睁开眼睛,他面色苍白,眼神凝黑,沉默地望着屋顶木梁,手握成拳
,掩住嘴唇,一阵阵地咳嗽。
亦枫倒了杯开水,放在他手边。
过了一会儿,亦枫倚在墙边,说:“她可真傻,为了她师父,可以哪怕从
此退出跆拳道。而为了你——”
伸个懒腰,亦枫说:
“为了给你拿药,又差点错过对她而言那么重要的比赛。这种人太笨了,
跆拳道练再久也成不了气候,我看往后你就别在她身上làng费太多jīng力。”
再看了眼身旁似乎睡去的若白,亦枫哈欠着,也倚着墙壁打起瞌睡来。
Chapter4(1)
第二天的晨课上,金一山铁青着脸,同金敏珠一起,在来自各国的上百位营员们的面前,正式向岸阳队伍中的百糙道歉,并承诺今后不再提及关于曲向南的任何事qíng。
“咦,还不错呢。”
等金一山和金敏珠的背影变远,晓萤偷偷地说,林凤赶忙瞪她一眼,让她噤声。
这其实也有些出乎百糙的意料。
在那场裁判宣布她战胜金敏珠之后,她对正yù退场的金敏珠说,只要以后金一山大师不再那样提到她师父,她并不要求金一山大师当众向她道歉。
事qíng就这样过去了。
暑期跆拳道训练营继续一天又一天的进程。
每天上午有昌海道馆的大师们进行跆拳道理论的教导,介绍目前跆拳道对战中最新的腿法和策略,几乎每个营员都能得到几分钟上台被大师们亲身指点的机会。
每天下午的实战切磋中,昌海道馆的弟子们是被邀请实战最多的,曾经不可思议地战胜了昌海道馆的岸阳队队员们,也是被邀请的热门人选,若白、亦枫、百糙更是队中的大热门。百糙基本每场都会应战,亦枫懒得场场都应,经常能推就推,若白身体不适,将所有的实战请求都拒绝了。
下午的jiāo流切磋之后。
最优胜营员的选拔赛也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岸阳队中,最先被淘汰的是晓萤,然后是光雅,接着寇震,到了第六天的时候,还没有被淘汰的只剩下申波、林凤和百糙了。
“好失望哦,看着你打败朴镇恩,我还以为突然间功力大进了呢,”去食堂的路上,晓萤调侃着刚刚被淘汰出局的亦枫,“人家朴镇恩还都一局未败,你就败下来了,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啊。”
“是啊,有人第一场就被淘汰,太没有面子了。那人叫什么来着,”亦枫挠挠头,故作思考,“好像姓范?叫什么‘萤’?”
“啊!!!!!!我又不是正式队员,我是打工小妹而已啦——”
晓萤恼羞成怒,追着去打大笑跑走的亦枫,眼看着追不上了,她才气鼓鼓地停下脚步,扭脸向百糙抱怨:
“你看亦枫,一点师兄的样子都没有,气人!”
百糙正在想晚上应该炖些什么给若白,虽然烧退了,但是若白的身体还是虚弱,面色也始终苍白。在松柏道馆时,经常在做饭时帮范婶打下手,她也学会了一些,这几天来每晚绞尽脑汁帮若白做一些有营养的炖品。
听到晓萤的怨声,百糙笑一笑。
每晚,她的炖品都是亦枫帮忙接过去的,若白师兄仍旧不太理会她。看到晓萤和亦枫感qíng这么好,她居然有些羡慕。
“戚百糙!”
傍晚的小路上,忽然闪出来两个人。看到前面的那个是金敏珠,晓萤唬了一跳,慌忙朝周围看,哎呀,只有她和百糙两个人,林凤她们先回宿舍拿东西,要过一会儿才能经过。
“戚百糙,你好啊。”
金敏珠笑眯眯地走过来,百糙面色一凝,不动声色地将晓萤挡在身后,说:
“有什么事?”
说着,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小路上的另一个人吸引过去。那女孩子身材纤长高挑,扎着长长的马尾,面容清秀,有一双弯弯的单眼皮,她正微微笑着看向百糙,眼底有像山间的溪水一般灵动的光芒,让人错不开眼睛。
“咳,”金敏珠用力咳嗽一声,背起双手,笑容诡异地说,“你打败我,不错,很厉害,我,口服心服。”
百糙皱眉。
为什么她觉得金敏珠笑得那么怪异。
“但是,我的水平、很低,在我们、昌海道馆,我就是倒数第三的、弟子,你战胜我,也没什么意思,”金敏珠大摇其头,“所以,我请来了、我们倒数第四的、弟子,跟你、jiāo流jiāo流。”
有诈!
浑身每个细胞都尖叫起来,晓萤顾不得许多,从百糙身后钻出头来,不屑地嗤了一声:
“金敏珠,你不服气,就自己跟百糙再打一场!哦,你怕了是不是,知道打不过百糙是不是,怕会败得更丢人是不是,所以就来找高手助阵?拜托,你骗人好歹也自己去编一套,什么倒数第三倒数第四,那都是我三年前玩剩的好不好!”
金敏珠瞪着晓萤说:
“哼!你终于、承认,当年骗我,倒数第三第四!”
晓萤得意样样。
“骗你又怎么样,谁叫你笨。”
金敏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勃然yù怒,忽然看到自己身后的那个女孩子,才又克制了下来,磨牙说:“那,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们,昌海道馆,倒数第四,比你们,倒数第四,如何!”
“姐姐……”
说完,金敏珠扭头去喊身后那个一溪清水般的女孩子,眼中有哀求。晓萤恶寒,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金敏珠,一点嚣张的气焰也没有了,眼睛里蕴着泪,像只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那女孩子,哎呀,好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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