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走过来。
他捡起被晓萤跌落在地上的脚靶,站在百糙面前,举起脚靶,说:“后旋踢。”
百糙一怔。
众弟子瞪大眼睛,正在对练的初薇和秀琴也吃惊地看过来,见若白右手握着脚靶,目视百糙,沉声说:
“后旋踢!”
“是。”
百糙不再犹豫。
她立定!
转身!
飞踢出去!
在全胜道馆的时候,没有弟子肯和她对练,每次都是师父帮她拿脚靶。师父告诉她,要把攻击的目标放在心中,不要用眼睛去看,全神贯注,一击而中!
“啪——!!!”
清脆的踢击声中仿佛贯注着飓风般的力道,如同初chūn的第一道惊雷,在练功厅里层层回响。
众弟子呆呆地望着百糙。
秀琴的眉心不可察觉地皱了皱,初薇仔细看了眼百糙,亦枫轻轻打个哈欠,晓萤兴奋地欢呼起来:
“哇!帅呆了!百糙你好棒哦!”
虽然不习惯这么直接的赞美,百糙还是脸颊微红地对晓萤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站定身子,屏息看向面无表qíng的若白。他是在考教她的腿力吧,师父从来只是让她好好练习,并没有告诉过她,她的腿力究竟如何。
若白放下手中的脚靶,没有看百糙,对晓萤说:“往后你和丰石一组练习。”
“啊?”
晓萤张大嘴巴,就是说,若白师兄考验百糙腿力的结果是,她不适合和百糙一组练习,百糙必须换更厉害的弟子来对练吗?哇,百糙好qiáng大啊!
“百糙,你和……”
若白的目光逐一看过众弟子,秀琴皱着眉低下头,初薇微仰着脸,他的视线停留在秀达身上几秒钟,秀达立刻惊惶得脸都白了拼命摇头。
“……你和亦枫一组练习。”
亦枫——?
这句话无异于若白轻描淡写地在练功厅丢下一个炸弹!众弟子都快昏厥过去了,初薇诧异地看着若白,秀琴的身体僵硬住,仿佛不相信那句话是若白说出来的,晓萤已经目瞪口呆彻底被震晕了。
百糙不太明白为什么众人会有这么qiáng烈的表qíng,但是既然若白这样决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她对若白垂目鞠躬,说:
“是。”
然后她又向懒洋洋坐在垫子上的亦枫鞠躬行礼说:
“请多指教。”
亦枫瞟了眼若白,伸个懒腰,从垫子上站起来,笑容漫不经心地对她说:“往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亦枫是二师兄哎!”
晓萤无法从震撼中缓过神,直到晚上做作业的时候依旧喋喋不休地重复同样的话题。
“若白师兄每次馆内实战和练习都是和亦枫师兄一组,也只有亦枫师兄能够和若白师兄一较高低。你别看亦枫师兄平时爱瞌睡,好像很懒的样子,其实他功夫超厉害的呢,每次和其他道馆比赛,几乎全都靠他和若白师兄了。”
晓萤星星眼地看着有点发愣的百糙,崇拜地说:
“若白师兄让你和亦枫师兄一组,就是认可你的实力了吧。是觉得你很厉害很厉害,只有亦枫师兄配和你一起练习,其他弟子都不是你的对手了吧!哇,难道其实你也能打败初薇师姐和秀琴师姐?哇,百糙,我爱死你了!你以前怎么没有告诉过我,你才是真正的高手,神秘而低调的高手……”
她有这么厉害吗?
手里握着笔,百糙听得愣愣的。虽然一向知道晓萤说话喜欢夸张,可是,忍不住地,她也有点小小的激动。
在全胜道馆的时候,除了秀达那次偶然事件,她从来没有机会和其他弟子们对练和实战,更别提代表全胜道馆去和别的道馆比赛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功夫究竟怎么样,是什么水平,到底有没有可能真的像师父所希望的那样,有朝一日能成为了不起的跆拳道选手,为师父也为她自己争得荣耀。
也许……
她真的可以吗?
她咬紧嘴唇,感觉心脏怦怦怦地狂跳起来。她以前只是把那当作一个梦想来看,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个虽然遥不可及也会拼命去努力的梦想。
可是,她难道真的是有机会的吗?
******
在百糙正式加入松柏道馆的第二天,喻馆主就应邀去加拿大,为那里刚刚普及的跆拳道运动当特邀指导去了。这一去要去很长的时间,连即将开战的全市道馆挑战赛也无法赶回,临走前喻馆主像以往一样,将馆内所有训练和比赛的事qíngjiāo给若白全权处理。
还没等大家因为师父的离开而生出懈怠之心,若白便已在晚练的时候宣布,这周六将举行一场馆内比赛,选拔出代表松柏道馆参加道馆挑战赛的人选,其中男弟子两人,女弟子一人。
道馆挑战赛!
松柏道馆的弟子们屏住了呼吸。
在去年的挑战赛中,松柏道馆止步于预赛,连复赛都没有杀入。备受打击的他们在这一年来卧薪尝胆,每天坚持不懈地练习,而现在,他们打算一洗前耻的道馆挑战赛终于又要开始了啊!
从若白宣布周六进行馆内选拨比赛的那一刻起,松柏道馆的弟子们仿佛体内被打入了兴奋剂!
“啊哈——!”
“呀——!”
“啊哈——!”
练功厅里实战时的喝喊声比平时高了好多倍,一个个弟子们踢腿的力道也比平时用力得多!
每年一度的道馆挑战赛是岸阳每个道馆弟子心目中的圣战!
尤其对于松柏道馆的弟子们,几年来眼看着松柏道馆已经逐渐沦为岸阳的二流道馆,道馆挑战赛是他们重振松柏雄威的惟一机会!而前几届道馆挑战赛,要么是在辛辛苦苦打入复赛后,很快就被淘汰,要么就是连预赛都出线不了。可是这次——
应该会不一样了吧!
不仅松柏道馆的其他弟子们如此,就连晓萤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训练的时候偷懒和迟到,全神贯注地投入了练习,一天的训练下来,她的腿上到处都是淤青。
“好痛哦!”
晓萤痛得连声惨叫,百糙没有理会她,继续低头用药油帮她揉搓腿上的伤。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晓萤如此认真地练习。
“轻点!轻点!啊,痛死了,差不多就行了啦!”
晓萤乱七八糟地喊着,终于看见百糙抬起头,塞上药油瓶的塞子,连忙喊:“哎,别塞别塞,我还没帮你擦呢!”
“不用,我马上还要再去练。”
百糙笑着擦擦手,坐在chuáng边开始换道服。在学校趁着课间的时间她已经把作业全都写完了,回到道馆可以专心地把jīng力全部用在练习上。亦枫前辈虽然看起来懒洋洋的,但是只要她流露出想多练一会儿的想法,他就会陪她一直练下去。今晚她还想多练一场,亦枫知道了以后,居然也同意陪她练。
心里有些不安。
她明白是自己打扰了亦枫前辈休息。
可是,她真的想多练练。师父一直说她实战的经验太少,如今难得有亦枫前辈这样的高手陪她实战,她不想làng费这么好的机会。
“哦,那你去吧,我是不行了,疼得一步也走不动了。”晓萤歪倒在chuáng上,忽然笑着说,“百糙,你知道吗,我超喜欢每年的道馆挑战赛!就好像道馆里所有人的心全都紧紧地拧在一起了,为了同一个目标在拼命地努力!”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虽然每次道馆挑战赛全胜道馆都是垫底的名次,连复赛都从没有闯进去过,就算这样,百糙依然记得在每次挑战赛之前,所有的师伯和弟子们都会竭尽全力地去练习和准备。虽然全胜道馆的实力差,被其他道馆看不起,但是想要赢取胜利的那颗心,并不比任何道馆差。
只是,她从来没有机会参加。
“其实我知道我不可能代表松柏道馆去参加挑战赛了啦,但是还是想要为师兄师姐们加把油,”晓萤趴在chuáng上,眼睛闪闪地说,“好像我多努力练一会儿,就可以把备战的气氛变得更热烈些!”
是的。
这两天看着身边的弟子们努力加油地练习,仿佛有烈火在燃烧一样,百糙全身的每个细胞也都被激起了斗志。
“对了,百糙,我不会手下留qíng的哦!”晓萤忽然很严肃地说,“虽然我和你是好朋友,但是周六比赛的时候,我会竭尽所能去战胜你的!”
“好,我也会的。”她点头。
无论是多好的朋友,只要站在赛场上就是对手,全神贯注地进行比赛才是对于对手和朋友最大的尊重。师父一向这样教导她。
“哈哈哈哈哈,哎呀,一想到周六的馆内选拔赛,我就好激动啊!不行,我也坐不住了,百糙啊,我跟你一起去再多练会儿吧!”晓萤一骨碌从chuáng上爬起来,也换上了道服。
为了准备周六的馆内选拔赛,松柏道馆的弟子们起早贪黑地练习,百糙更是其中练得最刻苦的一个。
天不亮她就起chuáng。
夜已经很黑很黑,所有弟子都睡下了,亦枫也实在撑不住去睡觉了,她还在练功厅里继续练习。
练功厅里的灯似乎是彻夜亮着的。
有好几次,若白站在纸门旁边的暗影里,凝视着垫子上那个穿着洗得发旧的道服的女孩子。
她脸上满是汗水。
黑发被汗水濡湿,黏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睛倔qiáng有神,全神贯注,盯紧空中某个地方,仿佛那里就是她要攻击的目标!旋身!飞腿!一遍又一遍,几十遍,几百遍地重复着同一个出腿的动作!
若白的出现和离去,百糙丝毫未曾察觉。
她只恨时间太短了!
如果再多给她一天的时间练习,如果一天的时间可以变得更长些!可是,时间总是飞快地就过去了!
这天已经是周五的下午。
一放学,百糙就急匆匆拿起书包往外走,早一点回到道馆就可以早一点开始练习。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明天的选拔赛她忽然越来越紧张,总觉得自己的出腿不够快不够有力。
她还要多练习练习。
这是她期盼了那么多年的机会,终于有希望参加道馆挑战赛,哪怕这希望再渺茫,她也不可以错过!
可是,为什么今天校园里这么多人,堵得水泄不通的样子,吃力地在人群的fèng隙中挤着向前走,百糙有点着急了。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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