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父”看着师父过早衰老的面容和眼底那一抹隐约的希冀神色,她涩声说:“……我会让您尽快看到那一天。”
走出全胜道馆的偏门。
傍晚的霞光已被暗色尽遮了去。
她一步步走着。
孤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她不能放弃。
不仅仅是因为师父的希望,而是如果这样就被人从意志上打垮掉,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她的吧。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挫折,是所有练习跆拳道的人都会遇到的挫折,她只需要努力提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qiáng。
一遍一遍地如此对自己说。
她以为已经说服了自己。
可是当她站在路口,远远地看到正和初原并肩谈笑着走进松柏道馆大门的婷宜时,看着那两人如一对璧人般的背景——
一颗心又重重沉了下去。
师父说,只要她努力积累实战的技巧和经验,就会进步的。
只是她需要进步到什么程度。
才能战胜婷宜呢?
第二天晨练的时候,百糙又沉默地站进队伍里。
她原以为松柏道馆的弟子们会嘲笑她,毕竟昨天她的qíng绪那么冲动,又那么凄惨地在众人面前败给婷宜。
可是……
晓萤一直紧紧陪在她身边,周围没有一个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萍萍甚至还用手拽拽她的道服,在她看过去进对她露出甜甜的笑容。训练前,若白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问她为什么缺勤前一天傍晚的训练。
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毕竟是发生过什么了吧?
就像下午放学后,百糙没有回道馆,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在街上。为了备战道馆挑
战赛,若白今天会带着亦枫、秀琴和其他弟子们去和别的道馆进行热身赛,晓萤兴奋地一放学就冲回去了,说绝不放过任何一场热身赛,哪怕纯粹是旁观。
她没有和晓萤一起去。
她知道,这种qíng绪是不对的,如今她已经是松柏道馆的一分子,应该要把松柏道馆的荣誉看得比她个人的荣誉重些。可是看着大家群qíng激昂地备战道馆挑战赛,她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茫然地走在街上。
嗯,正好英语老师说要她们买课外辅导书,不如趁今天去买了吧。
“哎,百糙,好久没过来了!”
旧书店的老板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边坐在藤椅里听收音机里的评书,边笑呵呵地招呼她,让她去找自己需要的书,站在一排排的书架前,陈旧的墨香缭绕在店里,她的心慢慢静下来,伸手将一本本书从架子上拿下来,再放进去,她几乎所有的课外辅导书都是从这家旧书店买的,能比新书便宜很多钱。
找了到她想要的书,架子上放着四五本,她仔细地挑选着,别人都喜欢买gān净的最好没有任何字迹的旧书,她也喜欢gān净的,但不喜欢一个字也没有的旧书,像这本就很好,它的前任主人应该是个细心的人,每个复杂偏僻的英语词汇旁都有手批的注解,标注着发音和词义。
将它拿在手中,她准备前去付款,脚步却又停下来——
《旋风腿法》!
在清一色的英语课外辅导书中,这本书的出现显得格外古怪不搭调,她下意识地将它舞出来,却立刻皱了皱眉。这本书脏兮兮的,封面上沾着油渍和类似酱油的东西,纸页已经旧得发huáng发脆,每一页的纸角都是卷起来的,里面还乱七八糟地批着狂糙般让人看不懂的字。
太脏了。
虽然上面画的腿法图式还蛮有趣,好像是武术的腿法,一阵风chuī过,书页翻动,竟像是里面的人动了起来,演练着一套虎虎生风的腿法。
百糙心中一动。
可还是非常犹豫,即使这么脏的一本书,买它也是花钱的啊。虽然喻馆主夫妇很好心,让她免费吃住在道馆,但是学杂费、课本这些零零碎碎的钱加在一起对她而言也不是一个很小的数字。
以前师父不允许她去打工,说她还小,应该把jīng力完全放在学习上,练跆拳道又把她的剩余时间完全占据了。
现在……
她默默咬了咬嘴唇,还是应该去找份找工的工作比较好。
“书挑好了?”
正在旁边书架事理刚才被一个学生翻乱的书,旧书老板看她闷头往柜台走,连忙喊住她,呵呵,这小姑娘总是这样,想起事qíng来就其他什么都注意不到,他明明就在她身边站着,她还往柜台走。
不过他蛮喜欢这小姑娘的,她从来都把抽出来的书规规矩矩地再放回去,不像别的学生一样把不要的书到处乱放,害他每次都要重新整理。
“我买这本,多少钱?”
百糙将英语辅导书递给旧书老板,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竟然还拿着那本破旧的《旋风腿法》,最后犹豫了下,她决定还是不买,对老板说:“这本书好像cha错了地方,它应该放在哪个书架上?我帮您把它放回去吧。”
“两块四毛二,”按老规矩把英语辅导书给她打了个最低的两折,老板瞟了眼那本《旋风腿法》,说,“我看你翻了它一会儿,你是不是喜欢这本书啊?这样吧,反正这本这么脏,也很难卖出去,你给我两块五,我就不找你那八分钱了,你把这本书也拿走,怎么样?”
百糙愣住。
于是这笔买卖做成了。
旧书老板还特意拿出一张旧挂历纸来,用白色那面将《旋风腿法》包上封皮,笑呵呵地说:“这下gān净多了吧,对了,百糙啊,今年你参不参加道馆挑战赛?我和我老婆买到决赛的门票了,希望到时候能看到你哦!”
走出旧书店的门,这是一个窄窄的胡同,门口却突兀地停了辆黑得亮晶晶的双人座跑车。她不认得跑车的牌子,只是觉得这辆车停在这胡同里很奇怪,会阻碍jiāo通吧。侧了侧身子,她正打算从跑车旁边挤过去,车窗玻璃忽然徐徐降了下来。
“果然是你。”
趴在汽车方向盘上的少年笑笑地对她说,笑容分明是漫不经心的,却依然灿烂得有如盛夏的阳光,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呆呆地看了几秒钟,才认出竟然是廷皓前辈!
“刚才看到好像是你拐到这个胡同里了,喊你你也没听见。”廷皓伸手将车门打开,说“上车。”
廷皓前辈是把车停在这里等她?她张了张嘴,又觉得问这个问题很怪异,正呆站着不知道该不该上车,廷皓又催促说:“快点,否则一会儿jiāo通堵塞了。”
“……哦”
她局促地坐进车里。
虽然不清楚这辆汽车是什么牌子,可是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辆很贵的车,座位软绵绵的很舒服,车里面还有股很好闻的香气,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坐在这样的车里,为了省钱她连公jiāo车都很少坐,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走路去要去地方的。
手臂越过她的身体,廷皓帮她关上车门,又帮她把安全带系好。她脸红地往后缩了下身体,除了跆拳道的练习和实战,她几乎从没有和男生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脸这么红,发烧了吗?”
廷皓打量她,伸手向她的额头探去,她下意识地立刻仰头想要闪过他的手掌,“呯”的一声,脑袋却重重撞在车座靠背上。
“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起来,发动车子,跑车“轰”一声又让她的身体撞进车座靠背里,顾不得在意这些,她紧张地盯着前面,怎么可以在小胡同里把车开这么快,万一有行人……
有惊无险地从胡同里开出来,廷皓却放慢了车速,慢悠悠地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中,瞟一眼始终一语不发望向车窗外面的她,问:“你要去哪里?”
“……我可以自己回去。”
“去哪里?”他重复一遍。
“……回道馆。”除了道馆,她没有任何其他地主可去。
“今天下午不是有松柏道馆和日升道馆的热身赛吗?你怎么没去?”
“……”
“因为不能参加道馆挑战赛,心灰意冷了?”
“……”
“既然对跆拳道已经心灰意冷,不如就陪我一会儿,不要这么早回道馆了。”说完,他一打方向盘,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应,径直把车向一个跟松柏道馆背道而驰的方向开去!
咖啡馆里没有什么人。
临窗的座位上,廷皓没有看餐单,直接对服务生说:“给我一杯黑咖啡,给她一杯澄汗。”
“是,请稍等。”服务生退下。
这家店布置得jīng致美丽,桌上摆的餐具百糙见都没见过,瓷质那么白皙,烫着金灿灿的滚边,还没有等她好奇地东张西望继续看下去,服务生就已经把橙汗静静放在她面前,橙huáng的果法闻起来有种很新鲜的味道,里面有好多冰块,玻璃杯似乎也比她以前见过的都晶莹透亮,用吸管搅了搅,冰块和玻璃杯撞出清脆的轻响。
真好听。
她忍不住微笑,都有点舍不得喝了。
“为什么笑?”
听到廷皓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唇角的笑容顿时微微凝固住,抬头看他正撑肘托脸地打量着她,心不在焉似的问:“不是刚刚才被婷宜很惨地打败了吗?又被夺走了道馆挑战赛的出赛资格,所以心灰意冷地都没有去看今天的热身赛,怎么一杯橙汁就让你又高兴起来了呢?”
她一愣。
“难怪你会输得那么惨,”他喝了一口咖啡,“一杯橙汁就可以忘记惨败的痛苦,重新开心起来,这样的你,对跆拳道能有多少执念呢?”
“廷皓前辈……”
百糙听得傻了,呆呆地看着他,以前对廷皓前辈的认识都江堰市在传闻和报纸中,前几天在道馆里见到的廷皓前辈也仅至于看到他的人,她对他的印象也始终停留在他穿着白色道服的模样。气质清朗,阳光耀眼,有种因为一直胜利而撼人心魄的王者光辉。
可是此刻她面前的这个廷皓前辈,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休闲西服,黑色泛白的牛仔裤,眼珠漆黑乌亮,气势却比穿着道服时还凌厉几分,最让她困惑的是,他的qíng绪忽yīn忽阳,笑起来时仿佛还是平时的延皓前辈,不笑时竟有种沉淀的压迫感。
面对郑她呆愣罚好像不知道怎么反应的目光,廷皓的心qíng蓦然又好了些,笑了笑,他低头喝咖啡,说:“不用理我,我今天qíng绪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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