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这番话,刚才在训练厅的时候百糙就听过一次了,那时候她不相信,现在也不会相信!
“为什么不可能,”若白的神qíng异常平静,“无论是在松柏道馆,还是在训练基地,我都经常带弟子做基础训练,这是我喜欢做的事qíng。”
“不!”眼神有着慌乱,百糙用力摇头,“即使再喜欢做教练,那也是将来的事qíng,现在正是你选手生涯的huáng金期,怎么可能因为要做教练,而放弃了选手的身份呢?!”
若白沉默着。
“是……是沈柠教练bī你的对不对?”咬了咬嘴唇,百糙想到了这种可能,她知道沈柠教练一向很欣赏若白师兄在带弟子时的严格和耐心,早就越来越多地把训练内容jiāo给若白去做,“我去跟沈柠教练说!如果是训练任务太重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帮沈柠教练带大众班的训练,沈柠教练并不是不通qíng理的人,我去跟她说!”说着,她转身就往门口走。
“站住!”
若白厉声喝止了她。
那声音中的严厉竟是百糙从未听过的,她呆了一下,愣愣地扭头看向一脸严霜的若白。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所有人无关,”若白淡漠地说,“我不想再当选手,只想做教练。”
百糙的心渐渐沉下去。
“如果你真的想当教练……可以过几年……等你不再打比赛了……”
“你一定要我说那么清楚吗?”若白声音冰冷,“你一定要我亲口告诉你,我不想打比赛,我对参加比赛一点兴趣也没有了,我不想再做选手,我想放弃了,你一定要我说的这么清楚,才能听懂吗?”
“……”
百糙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可以听到自己体内血液流淌的声音,她不相信那会是若白说出来的话。这几年来,每次的道馆挑战赛,最在意、最紧张、最全力以赴的就是若白,所有的人都说,她是练功最勤奋的人,可是,她并不是。
最勤奋最努力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若白。
每天清晨,在她开始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时候,若白就已经开始在练功厅外的糙坪上练习腿法。每晚,在她离开练功厅之后,若白总会再折回来,多练一个小时。虽然他每次会把垫子重新擦拭gān净再离开,但是她怎么可能一直不察觉呢?
他那样在意自己的每一场比赛。
她还记得,那一晚,在同贤武道馆的比赛前夜,他沉默地坐在黑暗的练功厅角落里,他的紧张,他的渴盼,是那样的qiáng烈。输给廷皓前辈之后,他消沉过,又重新振奋,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怎么可能——
会不想再打比赛了呢?
“在韩国的时候……”百糙呆呆地回忆起在昌海道观的那段日子,“……你就已经不想再打比赛了吗?”所以,最优胜营员的挑战赛他没有报名,同昌海道观的对阵他也是最后才替换寇震上场,难道那不是因为他生病身体不适,而是因为那时候就已经不感兴趣了吗?
“对,”若白冷声说,“那时候我就已经不感兴趣了。”
“……为什么?”
呆呆地望着他,渐渐的,百糙心底竟燃起一股怒火,然后这股怒火愈燃愈烈!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努力地训练,在拼命地训练,为了师父,为了松柏道馆,也为了若白师兄!
她知道若白师兄有多想胜贤武道馆!她知道若白师兄有多想打败廷皓前辈!如果能打败同样出自贤武道馆的婷宜,能打败廷皓前辈的妹妹婷宜,若白师兄一定会很开心吧!为了这个,她从不出去玩,她没日没夜地训练,向着她的目标一点一点地拼命地努力着!
可是——
他竟然已经不感兴趣了吗?
“为什么?!”
紧紧抓住若白的手臂,百糙哑声问,那种被同伴遗弃的失落和痛苦令得她的眼底积上一层泪雾。死死地抓住他,恍惚觉得一放手,就会再也找不到他了,她涩哑地追问他:
“为什么忽然就不感兴趣了呢?!是什么原因?你告诉我,说不定是可以解决的!你那么喜欢跆拳道,不可能就真的完全不感兴趣了啊!说不定只是一时的错觉,不要这么快就放弃!再坚持一下,或者你先休息一阵子,也许你只是累了……”
“我厌烦了。”
移开视线,不去看她惊慌失措如迷路小动物般的面容,若白淡漠地说:“在跆拳道上,我并没有太多的天分。跆拳道并不是一个只靠勤奋努力就能胜出的运动,没有天分,即使再努力也只是làng费时间。”
“可是……”
胸口一滞,百糙急切地想说话。
“就算再努力,我也打不败初原,打不败廷皓,”没有让她说下去,望着那一排冰冷的储物柜,若白淡淡地说,“所以我不要再继续làng费时间,我选择放弃。”
“可是你打败了闵胜浩!闵胜浩的实力跟廷皓前辈只在伯仲之间,你发着高烧身体不适,还战胜了他,不是吗?!”百糙又急又怒地提醒他,“即使你以前没有打败过初原师兄和廷皓前辈,也不意味着你现在无法打败他们!”
“初原和廷皓都已经退出了。”
眼底隐约有一丝黯然,若白回答说。
“是,他们放弃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百糙深吸一口气,凝视他,“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无论他们曾经多么热爱跆拳道,他们都已经放弃了!”
`
“他们已经放弃了跆拳道,”凝视着若白,百糙的心里仿佛绞着一般的痛,“若白师兄,难道你也要放弃吗?”
半堂训练课都快要过去了,若白和百糙两人还没有回来。
沈柠教练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因为两人的迟迟不归而不悦。亦枫却很是不安,不知道两人这么久没有回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储物间内。
站在那一排冰冷的柜子前,若白沉默不语,他的身体近来瘦削了很多,但依然如一株修竹般站得笔直。若白久久不语,就在百糙心底开始隐隐生出一点希望的时候,他低哑地说:
“是,我放弃。”
心脏沉了下去,仿佛一路沉到最深的地方,百糙呆呆地望着他,找不出任何语言来。是失望吗,此刻弥漫在她的胸口的,或者是她不再能懂他了,她曾经以为她了解和熟悉若白师兄。
“就因为……天分吗?”
她茫然地说:
“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放弃呢?我也没有天分,只凭着一股蛮力,又能在赛场上走多远呢?”
“你有天分。”
直接肯定地回答她,若白凝声说:
“你的身体素质,你的腾空、你的旋转、你的判断力、你的直觉,全都是你的天分!如果你没有天分,云岳宗师不会收下你。婷宜败在加藤的手下,而你能够以压倒xing的优胜打败加藤,这也证明了你的天分!”
“……”
缓缓地,百糙摇头。
她已经无法思考,当若白说他要退出的这一刻,她彻底地迷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再练下去。初原退出了,初薇退出了,廷皓退出了,秀琴上大学后也退出了,松柏道馆里曾经的很多同伴们都退出了,而她在为什么而坚持呢?
“你绝不可以放弃!”
听到她那些茫然的喃喃自语,若白神色一厉,喝醒了她!她呆呆地望着他,不懂他为什么又变得这样生气。
“百糙,你——”
闭了闭眼睛,若白凝神看向她,缓慢凝重地说:
“——你是我所有的希望。”
“我将我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若白定定地凝视着她,沉声说,“我希望你能代替我——比赛下去,拿到冠军,拿到全国冠军,拿到世锦赛冠军!”
“……”
茫然地,百糙呆呆地摇头。
“你做不到吗?!”
若白厉声喝问。
“我怎么能够代替你呢?”百糙呆呆地看着他,“比赛时的紧张刺激,胜利后的激动兴奋,失败时的难过失落,师兄,所有这些感受,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你的……”
“我只要你胜!”
握紧她的肩膀,想要将力量全部灌入一般,若白紧紧地瞪着她,厉声说:
“从你进入松柏道馆,你就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所以你是我的成果!我要你打败婷宜!我要你在世锦赛称冠!我要你得到,一切我没有得到的荣耀!”
“成果……”
愣愣地重复着这个字眼,百糙胸口的某个地方重重地痛了一下。原来,她只是若白师兄的……“成果”吗?小小的储物间,空气窒闷得令人无法呼吸,眼前仿佛被什么蒙住了一样,她的唇色愈来愈白,痛得透不过气。
若白看着她。
双手渐渐松开她的肩膀。
“失望了吗?”
若白面无表qíng地说:
“**夜加倍地训练你,并不是因为同门的qíng谊,而只是想让你替我去战胜那些我无法战胜的对手,赢得那些我无法赢得的荣耀。现在你知道了,你可以选择厌恶我。”
chapter2
训练厅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在众队员的视线中,若白表qíng淡漠地走进来。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百糙。他没有走入队伍里,而是站到沈柠教练身后。亦枫心中一沉,明白百糙失败了。
队员们分组训练的时候,若白沉默地跟随着沈柠教练,看她指导队员们在对练时的腿法和技巧。整个厅里空气紧绷得可怕,除了婷宜似乎漠不关心之外,其他所有队员都不时偷偷看向若白,神qíng复杂。
晓萤很想问百糙去哪里了。
但是看到若白一脸严霜的模样,她实在鼓不起勇气。
上午的训练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面色苍白的百糙才像梦游中一样推开门走了进来,若白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刚走到正在对练的队员们那边,沈柠教练宣布这次训练课结束。
“没事吧?”
队伍集合后,晓萤站到原本属于若白的位置,胆战心惊地打量着百糙失魂落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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