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种阶层的人有每种阶层的人的快乐,也有他们的不快乐。却相互不以为然。
104从哭着控诉,到笑着对待。
chūn节之后,日子就变得飞快起来,不觉间已至五月。
这段日子里,除了我老妈的电话越来越勤之外,一切还算正常。
她在电话里总是嘟哝,你回不回来办婚礼了回不回来办婚礼了回不回来办婚礼了……跟个复读机似的。
我懒得说话,就直接把电话给江寒。
电话一到江寒那里,我妈就立刻不是复读机似的的声音了,而是声qíng并茂般的语调来慰问他那胎生的女婿,身体好不好呀,天涯听不听话呀,饮食要均衡呀,不要吃太多辣的呀,晚上起不起夜呀……
江寒每次接完电话都跟我感慨,说,和你结婚是不幸的,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丈母娘,chūn天般的温暖啊!
哦,忘记说了。
我没有离开江寒的房子。
不知是不是为了方便敷衍我妈,还是其他。我只记得有一天,他在夜里,不知是醒着还是做梦,突然拉了一下我的手,说,别走!陪陪我吧!不然这个屋子多冷。
同qíng心泛滥一直是我的qiáng项,于是,我就再也没有动过要搬离这座房子的念头。
这里挺好,环境清静,小区园林设计也不错,对一个整日闷在家中写东西的人来说,是个不错的地方。
就这样,我们相互陪着彼此疗伤,我陪着他疗亲qíng的,他陪着我疗爱qíng的;却也不过是在彼此打击之中,相互取乐而已。
渐渐地,我习惯了他称呼我大头,短腿,青州蜜,我也开始学会给他取绰号,比如江阿huáng。
为什么叫江阿huáng呢?
因为阿huáng是隔壁老太太家的一条狗。
江寒说,拜托你,脑袋那么大,好歹也用点儿智商,叫什么阿huáng啊,你好歹也改一个叫旺财呀。算了,男人度量大,原谅你吧!
我说,那还不如叫来福呢!江来福!哈哈,不过我可舍不得这个名字,将来我是要取给我儿子的。
江寒立刻脸色一正,说,你儿子叫什么?
我连想都没想就说,江来福啊!
我一回味,立刻觉得上当了,直接将一个抱枕砸在他头上,我说,你小人!
江寒忍着笑,说,是你主动承认的啊。我好被动,我好无辜的!
我撇嘴,翻了半天白眼,说,世界上可不止你一个姓江的男人!
江寒说,哪哪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将你放出门去祸害我的叔伯兄弟子侄们的。再苦再难!我扛得住!
我:……
唉。我真的斗不过他。
元旦之后的小半年里,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着变化。
胡冬朵跟着江可蒙离开了马小卓的公司,对于当时的马小卓来说,这也算是一场不小的人才浩劫,跟着他走上正规创业伊始的三枚大将,走了两枚,唯一剩下的就是夏桐。
我担心着胡冬朵的未来,却也尊重她的选择;我笃信着江可蒙在编辑方面的才华和能力,但未来的事实告诉我们,一个文化公司生存,发展所依靠的人才种类太多,团队的力量才是伟大的、qiáng大的。
不过,我还是埋怨过夏桐,我说,你当初为什么不拦住胡冬朵辞职?
是啊,为了胡冬朵能继续在编辑圈里待下去,你要我忍受了盗版这件风波,我们的初衷显然都是为了胡冬朵这傻妞好;可是离开马小卓的公司,去寻一个未知的未来,显然不算是上上之选。
江可蒙在一旁笑笑,说,她为什么要阻止啊?我们都走了,编辑部现在可不就是桐桐一人独大了?
夏桐只是看着我,眼神那么复杂,可她没说话。
晚上,我和夏桐一起逛步行街,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言不发。
步行街上的晚风多么熟悉啊,曾经,我们三个姑娘常常在这条街上逛,看行人牵的各种狗狗,吃这里的各种小吃。
夏桐问我,江可蒙的话,你信了?
我转脸看着她,说,我更想听你的说法。
夏桐叹了一口气,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乌托邦。我也相信江可蒙的能力不是马小卓可比拟,说不准她可以做出一个锦绣公司。可每个人的心都有一份胆怯,不敢自己去试探这份锦绣前程……
我看着她,皱眉,说,所以,你就让胡冬朵替你去尝试?
夏桐说,不是替我去尝试。这本身也是她自己的决定。而我说服自己不去gān涉她,就是因为我当她是我身上那不得自有的一部分,幻想着她替我去自由……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她说,现在的我没办法去选择,安稳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的父亲得癌了……
说着,她捂着脸默默地流泪,默默地忍着泪。
我看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直是个坚qiáng的女孩子,一直都习惯隐忍着做人行事,愿意分享,却很少让别人为她分担。
我说,夏桐,你怎么不早说……
夏桐擦gān泪,看着人来人往的街,语气莫名地激动起来,她说,有什么可说的呢?那就是一个无底的窟窿。让马小卓知道,他会更好的压榨我吗?就因为他知道我不敢辞职,不敢离开吗?
我叹气,说,其实马小卓也没有那么糟糕……虽然他在上次盗版上……但抛开我同他的个人恩怨,他算是一个好老板,在长沙这地界儿,每年创刊,停刊很多杂志,太多拖欠稿费的事qíng发生,但马小卓从没做过这种事qíng,对吧?因为他,当然也包括我们坐着自身努力和价值的提升,从一篇稿子拿几十块到现在几十万块,编辑薪金也从过去的600元到现在逾万……从他开二手雅阁车到时候和我们厮混到现在开着奔驰一样跟员工同乐……他其实也算是一个有qíng有义的老板。所以,你留在他身边,也不是你说得那么糟糕。
不知道为何,我竟开始替马小卓做说客,可能我只是不希望夏桐在父亲生病的时候,还觉得工作是一种压抑吧。因为人的痛苦常常来源于自苦。
夏桐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天涯,我心里很难过,其实,其实……说到这里,她生生地压抑住了,她低头,长发垂下,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话只说了半截,后面的话,她就没再说下去。
我看夏桐yù言又止的表qíng,就说,你别想太多了。我们朋友几个凑凑钱,你爸爸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是的,她不想说的话,我从来不追问,因为一直以来,她就是个主意笃定的人。
我的话说完,她就低着头哭得更厉害了。
我上前拉着她的手,说,从今天起,我赚的每笔稿费都分给你,给你爸爸治病吧。哎,作为朋友,我太不称职,到现在才……说到这里,我的眼眶也红了,作为朋友却没能及时分担,心里总觉得苍凉。
我的话一落,夏桐抱着我哭,她一面哭一面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心想这是什么问题啊,就说,傻瓜,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一直以来,海南岛都跟我们说,当别人问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的时候,那就是因为他自己觉得对不住这份好。
我不是很理解。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
那个夜晚,步行街上,夏桐为什么会抱着我哭得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是因为前面她没说完的那半截话是——
“其实,马小卓盗版你的书开始制作的时候,我就知道。身为朋友,却不能告诉你,因为父亲的病,让我不敢失去这份工作……”
生活总是两难。
再多执着,再多不肯,
却也不得不学会接受那些渐渐的不再纯粹。
从哭着控诉,
到笑着对待。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随遇而安。
105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不过仗着我爱你。
那个夜晚之后,我就把夏桐父亲的事qíng告诉了海南岛他们。
我跟海南岛说,老大,你以后多陪陪夏桐,一个女孩子,背负着一个家,太幸苦了,换我的话,我都不知道……唉……
海南岛看了看我,目光有些复杂,最终,笑笑,说,土豆啊,你可真……就会拿着我送礼啊!
话虽这么说,但海南岛还是抽时间来陪夏桐。
胡冬朵说,天涯,你怎么总将桐桐和大海南往一起凑啊。鬼都看得出来,海南岛每次见到你两眼就冒贼光啊!你将来要和江寒离婚了,他是个不错的候选人啊。
我满头黑毛线。
胡巴最近衣冠楚楚,在一旁差点儿跳起来,说,你妹啊,她和海南岛?兄妹啊,这是乱伦啊。
我再次满头黑毛线。
小瓷就在一旁发狠地盯着我,那小眼神儿,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我都怀疑胡冬朵是不是诚心害我。
弯弯也是,她将攒了很久的稿费都取了出来,要我转jiāo给夏桐。他说,无论怎么说,夏桐也算她半个老师。
那天夜里,我们一起吃了饭,在一个简易至极的饭店——人名公社。一群人围坐在一堆热气腾腾的gān锅前给夏桐打气。
夏桐不说话,她坐在海南岛的身边,几次红了眼眶,可眼泪却不肯掉下来——我喜欢她的这种淡定,虽然我知道她忍得很幸苦,不过,若是换做我,早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
胡冬朵在一旁跟我啃耳朵,说,天涯,你从稿费里掏钱帮夏桐啊。
我点点头,说,是啊。
胡冬朵说,哈哈,弄不好传到马小卓耳朵里,就是夏桐接受贿赂啦。
我撇嘴,说,作为同行,你掏工资给夏桐,那夏桐在马小卓哪里岂不是成了你和江可蒙安cha在公司的内jian啦。
胡冬朵就笑,没心没肺的模样,说,怎么办?我们这群人会把夏小桐“小盆友”送去下地狱的。哈哈哈哈。
弯弯在一旁看着我们,静静地,仿佛一个影子,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吃过饭,酒喝得有些多,我们一群无趣的人在夏桐的提议下,就肩并着肩,手扯着手,毫无创新地去步行街上游dàng。
海南岛在一旁摇头晃脑地说,改天他请我们去吃“大雁炖鳖”。
其实,我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海南岛能迟到那么多我听都没听过,见更没见过的菜,什么“狗ròu炖螃蟹”,什么“大雁炖鳖”,还有“刺猬烧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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