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年的时间里,是你无法想象的肮脏和腌臜,我像一具毫无生命的尸体一样,被囚禁在狭小的房间里,每天都是不同的肮脏的男人和令人恶心的占有……
七年里,每当清晨到来的时候,我都害怕地发抖,我知道,痛苦而折磨的一天又开始了;可我又告诉自己,叶灵,别怕!你看,又过去了一天!既然你相信你一定还能活着见到他,就算又近了一天了!
是啊,我又离着见到他,近了一天了。
……
天涯,或许现在的你无比恨我!恨我在平安夜里那句唐突而恐怖的话,你一定在想,这不是你认识的叶灵!这不是你认识的小叶子!这不是同你编织蓝白姐妹手链的那个女孩!这不是你在她打胎后将碗里的薄薄牛ròu全都均给了她的女孩!
天涯,你知道吗?这七年里,我想的最多的就是你和顾朗。
这七年里,每一天的梦里,我都会梦到我同他被迫分离的那个cao场,梦见他对我说——答应我,好好活着!所以,这七年来,无论遭遇了多少屈rǔ折磨和痛苦,我都咬着牙,狠狠地活着!就是因为他要我为他好好活着。
我每次只要想到,我一定会活着见到那个我爱着他、他也爱着我的少年,一定会见到我的小土豆我的天涯……就这样,狠狠地被折磨着却又狠狠地活着。
……
终于,在这个圣诞里,我见到了你和他——当我姨夫他们一群人将我抬进包厢的时候,大厅里,我看到了一个美得像童话一样的画面,一个男子在众人面前,向一个女子求婚!
你知道吗?当我看清了那两张脸,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这七年里,我一直都期盼着,你和他两个人是幸福的,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幸福——我自私了对不对?我连祝福都不肯给对不对?可是,小土豆,你知道吗?我真的想默默地离开,默默地祝福你们啊。
……
可是,意外却是这样的残酷!
顾朗打开了那扇可以藏住我肮脏经历和痛苦秘密的门,他看到了我残破不堪的身体,就是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到了。
因为,我的愿望圆满了,我见到了我心爱的男人。
可我的心却再也无法圆满,因为我让他见到了我死都不想让他见到的自己!这种残酷是你体会不到的。
可就在他抱起我的那一刻,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我突然又有那么多的眷恋和不舍。于是,我悄悄地做了一个决定——我给自己七天的时间,来补偿这七年的夙愿。
一天, 是一年。
……
七天之后,我便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所以,为了这七天是单纯地属于我和他的七天,为了我的这点自私,我说了一句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的话,将你推上了道德的绞刑架。
人生在世的这七天,在姐妹和恋人之间,我选择了恋人,但是,我想你一定能明白,我是多么地想你,多么地不舍得你。
这七天,是我最幸福的七天,却是向你偷取的。
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了,完完整整地还给你了。
对了,这七天我都舍不得睡,每天都醒到深夜,我会听到隔壁她的梦呓,梦里,她会呼唤你的名字,天涯。
在每个夜晚里。
我就这样微笑着看着天花板,却不敢哭泣。
七年时光,已经将我和他彻底分离。我在想,那一天,他为什么放开了你的手,而抱起了我?
我以为是因为他心里还是爱着我的,可后来却从崔九那里知道,那一天的上一刻,你们两人吵架了……
不过,即使这样,我仍感激上苍,肯给我再看到你和他的机会。
天涯,我走了。
对不起,借了你七天时光。
对不起,我的胡巴,我的海老大,到分离也不能跟他们说声再见。
……
还记得蓝白姐妹手链上的那两条丝线吗?我一直都记得。
我们说好的,蓝线是小叶子,白线是土豆,蓝线和白线不分离,小叶子和土豆也永远不分离。
纵身而下时,是飞鸟一样的姿势。
就像你的肩上痣,就像她的胸上纹。
再见了,今生今世我最爱的两个人。
对不起你却永远爱你的小叶子
2008年1月1日凌晨绝笔
看着这封半年前的绝笔信,我几乎全身都失去了力气,缓缓地蹲在了地上,无声地哭到嘶哑。
叶灵,你这个大骗子。
你根本就不记得蓝白姐妹手链上的那两条丝线了。
既然我们说好过,蓝线是小叶子,白线是土豆,蓝线和白线不分离,小叶子和土豆也永远不分离。
可为什么二零零八年元旦,叶灵却离开了艾天涯!
109你以为自己送人的是救命稻糙,而恰恰相反,这稻糙往往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糙!
二零零八年五月,绝对是一个被魔鬼诅咒了的季节。
就在我沉浸在失去叶灵的悲伤之中时,五月十二日的汶川大地震发生了,而这个时候,杜雅礼正在四川为我的《峨眉》系列拍摄封面取景。
她一直酷爱摄影我是知道的,但对《峨眉》的重视是我始料未及的。
胡冬朵说,这大概就是爱惜你这颗大脑袋人才吧,她说,你让马小卓去给你拍试试,马小卓宁肯送一座金子打的峨眉山。
哦,忘记说了,现在的胡冬朵又回到了马小卓的公司,因为与江可蒙合作工作室的那个老板突然被捕入狱,导致一系列的失败,所以,无路可走之下,江可蒙又带着胡冬朵重新回归了马小卓。
马小卓这人一直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很宽厚,不计前嫌。
不过,但是我就差点想把胡冬朵给捕杀掉——原因出在《那么伤》上面。
胡冬朵走的是和一身荒凉,她跟我说,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往日对她笑脸相迎的作者突然开始不给她供稿了,让她和江可蒙的新杂志看尽了世态炎凉。
原本《那么伤》是别人牵线给杜雅礼的,杜雅礼跟我提及时,我给拒绝了,因为胡冬朵想为江可蒙索取,以带动她们工作室后期的图书。
这本书马小卓也想要,马小卓一贯就爱拿钱砸人,他让夏桐转告我,他愿意高于我现在稿费的一半拿下这本图书——其实,我明白,让马小卓愿意砸钱的不是这本《那么伤》,而是他对于江可蒙和胡冬朵离开的愤怒。
多出了这么多的稿费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可是我竟然眼睛都不眨地回绝了,真的眼睛都没眨啊,现在我回忆起来,确实是眼睛都没眨,心都没动,就低价给了江可蒙。
那一年,我二十三岁,还是那么信仰qíng意的年纪。
我知道,我的好朋友的工作室需要一本这样的图书,在他们举步维艰的创业时代。
当然,这本书的稿费,对于江可蒙来说,还是抵押了房屋才凑齐——我当时拿取稿费的方式是,签订合同后首付50%,jiāo稿之后付50%。但是,因为江可蒙在创业,我就没索取首付,直接jiāo稿后付清。江可蒙后来让胡冬朵跟我商
量,可不可以jiāo稿后付50%,另外的50%出版后两三个月再付。
我拒绝了,因为马小卓吓唬我,说,天涯啊,我偷偷跟你说啊,你那份合同是跟长沙的另一个老板签订的,可不是跟江可蒙,你可得小心啊,那老板名声可不好啊,不是所有老板都像我这样不拖欠稿费啊。
挂断马小卓的电话,我这个二货就连忙回去看了一眼合同,签字的果然不是江可蒙——于是,按照惯例,也担心那老板出了问题江可蒙也照顾不到我这里,我就给拒绝了。
这让江可蒙不是很开心。
我一直以为自己这次行为是仗义至极,可后来的教训告诉我,那只是我觉得而已——对绝境中的人,施以援手不见得是件好事,你以为自己送人的是一根救命稻糙,而恰恰相反,这根稻糙往往会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
那个老板不久之后就入狱了,《那么伤》出版后立刻就成了没娘的孩子,江可蒙的工作室也没有cao作成功。
一切都回到了原地。
胡冬朵跟着江可蒙回到了马小卓那里,我跟胡冬朵说,我最佩服的,就是马小卓的度量。
胡冬朵说,她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我,没有做好《那么伤》,荒废了一本这么好的书,辜负了我的期望。
我就安慰她,说,没关系,我本身也没有什么期望,当时只是希望能帮到你和你跟随的江可蒙就好,遗憾的是,还是这样……
后来,我也常常想起这本叫做《那么伤》的图书,如果当时不是二十三岁,而是二十七岁,三十三岁……我还会不会眼不眨,心不跳地那么傻?!
很多年后,二零一一年的时候,我和马小卓在咖啡厅里读过去的时光。
谈及《那么伤》时,我说,其实这本书让我最难过的是,我总会想起夏桐在出租车里求我将这本书留给马小卓的那种眼神。
那几乎是闪烁着泪光的眼神,我竟然给生生地拒绝了。
倒不是她和胡冬朵谁更重要。
如果当初跟着江可蒙走的是她,那么,我也会将这本书留给她的。
马小卓说,至少,你换得了一个人的心。
此刻,是二零零八年,没有马小卓,也没有咖啡厅,只有我拨打不通的杜雅礼的手机,我当时就担心极了。
我想杜雅礼同学不会为了我的新书被地震给带走了吧?然后看着电视上那悲伤的震后画面,我就开始发短信给她。
……
直到一周后,我的手机终于响起了她的电话。
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声音有些疲倦,说她人没事,因为通讯中断所以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她说,历经了一场如此靠近自己的生死,突然觉得对于人活着更懂了,一切都看得更淡,更明白了。
然后,她说,天涯,照片拍得很不错,一定适合咱们的新书。
她说的是“咱们”。
《峨眉1》出版之前在网络上泄了底稿,对实体书的销量造成了极大的负面作用,杜雅礼当初完全可以毁约,甚至完全可以追诉我的法律责任的,但是他没有,坚持出版了这本图书。
她当时这个决定,对我此后的人生抉择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我跟她说抱歉的时候,她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我们应该一起面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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