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累坏了。我也累坏了,就不洗刷了吧,挨着她跟俩猪似的睡去了。睡梦里隐隐约约听到丁丁翻身的声音,她抱着我低低啜泣,她说,脱脱,他们……他们要离婚了。那天我爸问我,他说,丁丁,你20了吧?哦,都20了,真快啊,他那么感慨,后来他说如果他和妈妈分开的话……
我迷迷糊糊地想,做梦吧,如果我睁不开眼就是做梦,我就努力的睁眼也没睁开,敢qíng自己做梦也在为丁丁白天没说完的话写续集,真不愧是摆弄文字的啊。一高兴,就换了个姿势睡,方便梦思泛滥……
梦里戈胜虎回来了,冲我飞奔,我一害怕,掉头就跑,结果又碰到马友友跟球似的冲我飞来,我就哭着喊雅索,雅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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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认识雅索,极其偶然。偶然,他从北京来到青岛的分公司,偶然,我从革命老区回青岛养病,偶然,我看报纸,看到了他们公司为「珍珠坊」征招广告创意,偶然,我投出了自己的信手之笔。无可否认,初入大学,我的血液澎湃得一塌糊涂,所有疯狂的想法与念头在脑海里绵延纠结,在指尖恣意地挥洒。琥珀色的发,末端挑染着隐隐的金huáng,微翘,有些凌乱,随意,自在,挑逗着阳光。可疯狂了的本不该是我,我学的是生物技术,不làng漫,不唯美,今天解剖兔子,明天肢解青蛙,目睹着血色中它们终止呼吸。
太嗜血了!武拉拉说,你这样的人会不会某天也冷眼解剖了自己的爱qíng呢?
无所谓,我本来就很粗糙。
可粗糙如我,广告创意却细腻地感动了一个叫雅索的男子,他是这家公司广告企划经理。第一次见他,我的嘴巴一直张得老大。
一直以来,我都没告诉雅索,那天真的像梦。我记不得同他谈了些什么,我只记得自己喝了他四大杯橙汁,只记得他流利而顺畅的中文发音,只记得他柔软的微笑和清亮湛蓝的眼睛。真的,他一直微笑,哪怕递给我奖金的时候,唇线的弧度和眼底的光亮是那般和谐。他说他有一半中国血统,中文也说了28年。
我当时觉得从这么漂亮的男子手里拿钱跟抢钱没什么区别,真罪恶啊。但为了这两万元,我豁出去了,索xing罪恶了吧。
那一天,天使都在歌唱,他们光着小小的身体,luǒ露着飞翔,雅索雅索……
雅索!雅索!丁丁把枕头扔在我的脸上,叶小脱,你鬼哭láng嚎了一晚上这个名字,讨厌死了。
我睁开眼睛,天已大亮。晨光下,她的眼微微地红肿,仿佛哭过,我一想她梦里的话,心立刻麻麻地痛。
洗刷过后,丁丁说,叶小脱,我去唐梅那里住几天了。
我边刷牙边说,丁丁,这儿不是挺好的吗?
丁丁拿起桌上的土司往口里塞,脱,我心qíng不好。
我一看她眼圈有些微红,立马说,好,那你去找唐梅吧。反正我妈今天要带我去医院。
她可能本来想骂我没良心,没人xing,一听我要去医院就改口了,你得什么病了?
你乌鸦啊。我真不明白她的大脑是不是扔在chuáng上没拿过来。我妈说了,不过是体检。
那好,我先走了。她说,等到了唐梅那再联系你。对了,我爸妈打电话来问我,你就说不知道。
我说,好好好,你快走吧。我真怕她再冒出句话来我扛不住。直到她出门我才松了口气。
谁知她到了楼下就在小区里吆喝:喂,叶小脱,今晚你没停了太平间就找我们啊,听到了没?
我肚子里那个气啊,但又怕不回应她再给我来句更猛烈的。我楼上一老太,可有心脏病,整天侍弄花糙度日,一听太平间啊,死啊就犯抽。出于人道,我只好黑着脸探出头去,说,我知道了……
话没说完,就给一天外来物给砸晕了。晕之前,我想,不是家里来qiáng盗了吧?
等我醒来,周围一片白色,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了。再一看旁边我妈和丁丁哭得跟俩兔子似的。
你们也上来了,这么快?我的嘴巴很gān,说话都那么吃力。
阿姨,你看她不会被砸傻了吧?丁丁这么一说,我妈哭得更凶了。我一看老太太哭得这么厉害,敢qíng她还挺在乎我的,心里一高兴,就咧着嘴冲她笑。
我这没头没脑的笑把我妈又吓晕了。
她这一晕,病房里立刻兵荒马乱,邻chuáng一老太一看这么热闹,gān脆心脏病发作,又抽了过去。我一看,那不是我楼上的老太太吗?医生护士七手八脚的又是照顾我妈又是照顾老太太。
等我妈舒过气来。我才明白了事qíng的整个过程。
原来丁丁在楼下喊我的时候,楼上的老太太正在阳台上给花浇水,一听「太平间」就晕了,这一晕,推下了几盆花,其中的一盆不偏不倚地砸在我刚伸出去的脑袋上。所以我被砸医院里来了,那老太也来了。瞧,大过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你说幸亏那几个花盆不是一齐砸你脑袋上。丁丁一边给我往嘴里塞荔枝一边闲话。
我妈在一边听着,脸立刻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我说丁丁年不是要去唐梅那儿吗?快去吧,要不她就等急了。
丁丁说好,那我先走啦。阿姨,再见。
丁丁一走,我爸就来了,一看我,那个心疼。我妈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了。我爸一看也不顾我了,紧接着跟了出去。我想我刚才就不该把丁丁弄走,现在没人理了,真愁怅。
正在我愁怅的时候,手机响了,来了一短信。
脱,我回青岛了,现在东部的家里。你又可以「宰」我了。方便吗?方便的话,我给你电话。
是雅索。
我想老天真好,总不让我孤独。我回道:好的。
我记得雅索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时候,他说「脱」,我一听心里那个激动,你说这老外就是不一样。现在好了,习惯了,只觉得埋怨自己的名字不好。
雅索的电话一到,没等他开口,我就叽里咕噜把最近的所有遭遇都吐了出来。
雅索耐着xing子听我说,那你现在好了吗?
我说我被一花盆砸医院里来了……
45分钟后,雅索出现在我病房里。手里捧着大捧香水兰。他关上门,站在门口冲我浅浅笑,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的表qíng。
他刚要挪步的时候,门咣一声被撞开了。
只听「嘣」一声,雅索捂住了头,脸色变得赤红,香水兰掉在地上。武拉拉把头伸进来,没事吧?
我一看雅索的手上沾满了血,呀——的大叫起来,武拉拉,你想死啊,我从chuáng上蹦了下去,也不管疼痛了。
那老太太估计大半辈子没碰到这么接二连三的刺激,又抽过去了。最后被护士拖到其它病房里去了。
雅索被包扎好后,我们俩都躺在chuáng上,一个东,一个西。我看看他,他看看我,看着看着我们就大笑,直到伤口被扯得隐隐的痛,才收住了笑,各自转头,休息。
武拉拉在我chuáng前站着,估计也不好意思坐下。他小声地说:小脱,你没事吧,没事我就走了。
我闭着眼,不肯理他。他说,我走了,我把荔枝给你放下啦。然后他就蹑手蹑脚地走了。
雅索在医院里呆了两天,医生检查了一下看没有脑震dàng就出院了。
他说,脱,我改天再来看你。
我看着阳光下,他微翘的睫毛,远去的背影,心qíng好得一塌糊涂。
他在的这两天,丁丁带着安泽、唐梅,武拉拉拽着高晓、刘杉跟赶集似的往病房里跑,说要看看冰岛大猴子。
我冷冷地说,他会说中文的。
弄得这些刚才还一嘴鬼话的人脸跟胡萝卜似的。丁丁结结巴巴的跟雅索解释,这个猴子在中国代表机智伶俐的,是好话,是赞美。雅索只是笑,说他也是刚知道。
丁丁别过脸去,安泽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发,又无奈有好笑。这时,一小护士送药过来,安泽走上去跟她聊了几句,很熟的样子。
一会儿小护士走了,丁丁问他,谁啊?
安泽说,马友友他表妹。
丁丁立刻放大声音,呦,小脱,你听听,表妹呀。
我没理她,倒头就睡了。梦里马友友还是初中时的模样,gāngān净净斯斯文文的,靠在教室门口,回答戈胜虎那个小无赖的问题,很认真的样子。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光影如水波一漾一漾的。我看得直流口水,转念想想,我还是该恨戈胜虎的,如果当年马友友拜倒在我的校服裙下,也不至于变成球。这时,马友友在太阳照she下,跟酵母似的膨胀起来,我吓的转身就跑。
醒来,一身薄汗。那一帮人也走了。我妈给我摆弄水果,见我醒来,递我一片桃ròu,小脱,你做什么梦啦,一会儿喊,大大的面包好好吃,一会儿喊,láng来了。
我冲我妈笑,说,你跟老头和解了?
我妈笑了笑,叹了口气,说,一会儿妈妈陪你做个检查。
我说不是医生刚检查过吗?
不是头部,是先前要陪你做的检查。
我说好吧。
我在医院呆了十天,出院前一天,我已经跟马友友他表妹混得跟姐妹俩似的。丁丁在一旁尽说风凉话,呦,武拉拉,你看见没,又有表妹呀,表妹。
我一生气,抡起枕头就扔她,谁知手法太臭,没扔准,恰好医生推门进来查房,那枕头就长了眼似的贴在他脸上。我直接傻了。那医生估计给我打傻了,忘了自己要gān什么,呆在门口半天,转身又离开了。
待下午,他又来查房。我安静地躺在chuáng上跟天使似的。我妈说,医生你给看一下,她的qíng况怎么样了?
那医生盯了我半天,叶小脱,亢奋完了?
我说,恩。
她转过脸对着我妈,没事了,明天就出院吧。
我妈满脸疑问。他说,我看她挺jīng神的,神经没受损,你放心好了。说完又冲我,是吧,叶小脱。
我说是。
就这样,我被赶出了医院,不过,我当时确实好了。
我一出医院,就被丁丁和唐梅劫到鬼屋里去了。丁丁说,小脱,我给你做个彻底检查,看你在鬼屋里反应如何?
我最讨厌进这些恐怖的地方,所以死活不进去,很是挣扎,弄得售票处的胖阿姨以为绑票,差点拨打110。
丁丁看看坐在地上的我,跟唐梅说,大脑没坏,神经还很敏感。
唐梅说,丁丁就你事儿多,看把小脱弄的。说完就来扶我。我想,还装好人呢,两个大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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