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青岛,寻找我的北[双城记之二]_乐小米/纪伟娜【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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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去了厨房后,又转回客厅问我,小脱,那天跟你一起住院的青年是谁啊?

  青年?妈,都30岁的老男人了,还青年呢。照你这说法我不就一儿童了。

  我妈冲我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锅盖,跟耍大戏的似的,你是儿童我还用这么担心啊。都30岁,成家了吧?唉小脱,你可犯糊涂啊……

  你看多淳朴一家庭妇女,怎么想象力这么丰富啊,你说不去写中国的《哈利波特》多大的人才làng费啊?我心里这么想可嘴不敢这么说,那一锅盖扣我头上我也得挨着。我说,妈,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只是普通jiāo往,很普通的那种。

  我妈一听又安心地转回厨房,继续忙活。

  我到卧室,打开电脑,海蓝色的屏幕看起来陡然让人辛酸,我不知为什么突然这样伤感。百无聊赖就给戈胜虎发邮件,说了个垃圾兮兮的笑话:一农夫去jī舍喂一只公jī,说,畜生,吃吧,这是你最后的一餐了。明天就把你给宰着吃掉。第二天,公jī死于jī舍中,留遗书一封:我已吃老鼠药自杀,好歹老子也是条汉子,死也不让你们碰我尸身。

  我最后补充上,戈胜虎你就跟那公jī似的敢骗我们的感qíng,说不回来就不回来,真是条汉子。写完就发出去了。其实,我倒想说一句,我就那农夫,想骂你一句,畜生。

  可能戈胜虎也参透了这层意思,半个月愣没给我一点消息。害得我去问丁丁,丁丁说,她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还有武拉拉跟高晓,去了西藏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我说你还好,有安泽做心灵陪护。我就一光棍整天自个儿溜达。

  丁丁说,要不咱今天再约唐梅去水上人家?

  我说,不了,我妈说今天要陪我去查体呢。

  真惊了,怎么又去医院?叶小脱,你不是那个啥了吧?

  我说你真恶心,满脑子不装别的。

  她眯着眼笑,那小脱,我今天可要去见见那个诗人了,你说月光怎么可以这么美好啊,那诗人据说小有名气了,最近出了一首诗叫什么《爹地,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借刀杀人?》真惊了,改天我也出首诗,就叫《妈咪,我明天凌晨可不可以跟人私奔?》。

  我听得云里雾里。她说,姐姐,我去了,我得好好瞻仰瞻仰那诗人。

  我说去吧,去吧,自杀也没你这死法的。于是我一边往家走,一边想,你说我要是当年坚持当一诗人,现在也该写出一首《姥姥,姥爷,我最近可不可以在天安门自焚?》现在想想武拉拉说得真对,玩文字就是玩心跳,你矫qíng什么?

  跟我妈从医院出来时,我感觉飘飘忽忽的,我说,妈,我觉得我该吃几顿排骨汤补补钙了。

  我妈说好,咱买头猪回来都行。

  一回家我就给丁丁打电话,我问她在哪儿,我也想去看看那诗人。

  丁丁说在台东逛步行街呢,那诗人今晚没空,去什么「杀人诗社」聚会去了。唐梅说改明天,我正在灯光夜景下欣赏那诗人的新诗呢。

  我说来我家吧,今晚吃排骨,我也看看他的新诗,明天好jiāo流啊。

  丁丁说好,我一会儿就到。

  丁丁的脚步一向很及时,她刚跨进我家家门,我妈把排骨也端上了餐桌。

  呦,叶小脱,看不出你还这么多ròu呢?丁丁指着桌上的排骨一脸坏笑。

  我瞪了她一眼,小声说,你再瞎白白,我妈那张脸就可以用来两万五千里长征了。

  于是丁丁就跟我一起很专心地吃排骨。

  吃撑后,就开始拜读带来的诗集,一看封面,沉寂的墨绿赫然印着几个鬼魅一样的字:《用身体歌唱》,再一看那诗人的诗就不够赤luǒ了,抽象的让我难理解。我特意去翻看他的那首《爹地,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借刀杀人?》:

  爹地,你一生饮酒,

  酒后身体开始跳舞,

  舞蹈在月光下,

  影子成文——

  此生最恨潘金莲。

  母亲凭临窗前,

  说皆不是过尽千帆?

  那是等你吗?爹地?

  你们的距离,

  在杯酒之间。

  你的身体颓萎,

  枯藤老树昏鸦,

  过墙的影子刺入你双目,

  冬季里,

  红杏的模样。

  我握着手中你刻成的木剑,

  挥舞,

  你含泪制止。

  我从店铺买来鼠药,

  涂在母亲的胸口。

  爹地,今天晚上我可以借刀杀人吗?

  在他们的起伏中,

  血色染尽红尘。

  我看了半天才理解过来,就是「他妈」偷人,父亲软弱无能,小兔崽子长大了,想给他爹地报仇,在他妈胸部涂药,企图在那男人和他妈偷qíng时毒死他。实际上是借奶杀人。

  丁丁说,写了什么意思啊?

  我说,借刀杀人。

  没刀啊,只有剑,还是木剑,丁丁有些不理解。

  我说,等你弄懂了诗人,那诗人就弄不懂自己了。

  丁丁说,我才不去理解那个吃软饭的。你说就他,gān脆借刀自杀算了,说不定诗会大紫大红,也偿还偿还唐梅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我说,唐梅能喜欢他这么久,甘心养他这么久,就说明简庭之有让唐梅甘愿的地方。

  什么呀,丁丁有些急,唐梅就那么一根筋,那小子吃她喝她也没见多么感恩,天下男人都这德行。说到这又补了一句,安泽除外。

  我看着丁丁,觉得这段日子,她父亲给她的伤害是蛮大的。有的时候,真的想知道,爱一个人,难道可以半途而废?真的说不爱就不爱了吗?城市太喧嚣,痴qíng仿佛比卖yín还可耻,爱qíng不是结局,不过是一场接一场的戏。经典的爱qíng只在纸上流传。

  不过,丁丁仍是幸福的,至少世界上还有一个男子,让她相信爱qíng。

  风从阳台上chuī过,迎风走去,青岛夏季的夜空如此美丽,幽蓝的如同qíng人忠诚的眼睛。我的心一点点湿润,一点点湿润,原来蓝色是这般的疼痛。

  第二天一大早,丁丁跑去找唐梅。到了楼下小区又开始吆喝,叶小脱,晚上见啊。

  我只好拨她手机,说好。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把头再伸到阳台上,估计那老太太就算不犯病也对我们曾经的折腾恨之入骨,还不得摔下个花盆砸我头上。

  上午跟我妈去医院拿检查报告。

  走出医院,我的左眼角溢出了第一滴眼泪,冰凉。我说,妈,你的车刚打蜡吗,怎么这么刺眼?

  晚上去水上人家的时候,才想起忘带那本诗集了。

  进去后,老远看到丁丁在那摇头晃脑又说又笑,旁边的一男一女跟万里长城似的永不倒,我盯眼一看,那女的不是唐梅吗?一袭拽地长裙跟晚会女主持人似的,那男的眉清目秀,只是一脸治丧委员会的表qíng。我暗自一惊,这么隆重?

  没等我走近,丁丁已经冲我挥舞了,嗨,小脱,这儿。

  我迈着台步极尽端庄地走到诗人面前,等唐梅起身给介绍。唐梅见我站稳了,和她郎君才双双起身。唐梅一脸笑,「庭之,这是叶小脱。」

  他说,你好。

  唐梅又仪态万方的对我说:「小脱,这是简庭之。」

  我有仪态万方地冲他勾兰花手,你好。

  礼罢。

  我突然觉得国家领导人会晤也不过如此。我问丁丁,安泽没来吗?

  丁丁说他忙着考研呢。

  我说哦,其实在想我该怎么跟这诗人jiāo流呢?

  随后还是从他的诗入嘴谈起。一提诗,那诗人明显亢奋起来,问我懂不懂诗是什么?我想说诗是稿费,又怕这诗人立刻脱下脚上的皮鞋劈头盖脸抽我一顿,你怎么这么俗。所以只好摇头。

  那诗人说,诗就是内心的宣泄,身体的扭动。

  他这话一说,我马上领悟了,敢qíng眼前摇摇摆摆的丁丁和动物园里的猴子都是诗啊。于是我一边听一边赞美他,我觉得自己真够无耻,真想把舌头扯出来缠在脖子上把自己勒死算了。

  丁丁在一旁cha话,你怎么不写点乡土气息的诗啊?老天给了你那么好的条件,比如写写麦田高粱地。

  丁丁的话我理解,那诗人生在农村,可以写些民风很浓的诗,这一点提议不错。

  那诗人突然来了一句:现在城市里的人,玉米和麦子都不分,满城的人都向往在月光流淌的阳台上做爱,有谁还写麦田和高粱地?

  我看丁丁直了眼了,估计诗人这话有点狠,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祖国的花朵,人家丁丁只说乡村风qíng,也不能一提麦田红高粱你就真《红高粱》了?

  我用手碰碰丁丁,意思是诗人都这么灵ròu升华,别计较。

  丁丁小声说,拉着文化文艺大旗什么都是艺术,见鬼。

  最后,那诗人说这是忙里偷闲来见我们,现在还要回去忙事qíng。我满脸笑容感谢他百忙之中抽身接见我们。说你们先走吧,我和丁丁再聊一会。他就跟唐梅先走了。

  丁丁说,呸,忙事qíng,忙「阳台」吧?

  我说丁丁你也被那小诗人给同化了?怎么满脑子灵ròu的挣扎啊。

  丁丁说,你看了没有,唐梅压根就没敢让那诗人知道她是卖鸭脖子的?如果那诗人知道了她卖鸭脖子,还不得愤懑jiāo加,白发丛生?说不定写首诗就叫《鸭脖子剁了剁了算了》。真酸。

  我说,你就瞎扯,说不定人家知道,三年啦,是妖jīng也该显形了?

  你说谁?唐梅?迷幻的灯光照在丁丁白皙的脸上,没有经历的烙迹。

  我说你傻啊,你不老说那诗人不真诚吗?我说的是那诗人如果对唐梅玩虚的话,不就早打回原形了?

  丁丁冷笑的跟冰天雪地里的腊梅花似的,身子也跟着小西北风乱晃,弄得我又想起公园里的猴子和诗来了。她说,如果我跟那诗人似的整个一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有人供奉着我,我也乐意啊,你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惬意,多美好,小生活多么像一首诗啊?

  我说,丁丁你就爱把人往坏里想。

  正当我还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慨的时候,突然觉得莫名的悲伤起来。

  我说,丁丁,马友友死了。

  又死了一个,你说这些老gān部总是这么就死了,埋八宝山了还是海葬了?她吃了一客冰激凌,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说谁?叶小脱,你说马友友他……他哪个啥……死啦。

  我说,我今天去医院了,碰到马友友他表妹,谈起来的时候,她说的。

  哎,怎么死的啊?真可惜。丁丁一脸难过的样子。

  你还记得咱上高中的时候,马友友突然肥了起来成了一个球吗?估计就是那个时候,他的肝出了问题,服用药物激素给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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