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恩客”,将许暖的心彻底撕裂了,屈rǔ之下,她忍不住冲庄毅喊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能这么一直侮rǔ我!我是人,我会难过,会哭泣,会委屈,会痛苦。我不是木偶,不是木头,不是行尸走ròu,我是人。庄毅,我是人!
说完,她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是的,她是人。
可是,她的命运一直不由她自己做主。
十六岁时,当收养自己的奶奶将她许配给她的傻儿子孟谨诚,并qiáng行让他们圆房的时候,她不能逃;当青梅竹马的恋人孟古违背誓言、独自离开的时候,她不能追。十九岁,当庄毅像暗夜之神一样,将她的生活改变,为了许蝶,她无从拒绝也无从选择,只能沉默地、安静地按照庄毅的安排去做。
庄毅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她,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是,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这样残忍。
她是他的棋子,他应该好生对待才是。
只有这样,这颗棋子才能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突然之间,庄毅很想拉起她来,轻轻地抱一下她。可是,当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他几乎惊慌失措,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于是,他看了许暖一眼,硬起了心肠,冰冷地说,我从来就没把你当人看,你是来替阿诺偿命的!
许暖讶异地抬起头,看了庄毅一眼,她没有想到,庄毅会这么残忍,这么残忍地告诉她,其实,这四年来,他只不过是将她当一只狗来看待。
庄毅没看许暖,直接转身,离去。
背影冰冷如铁。
许暖不明白,为什么庄毅的话,会令自己这么痛苦。这种痛苦随着她在庄毅身边时间的加长而加剧。
此后的一段时间,庄毅再也没到过许暖的公寓。
其实,那天晚上,他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在许暖和顺子面前,是因为刚从赵赵那里出来。他离开的时候,赵赵风qíng万种地将他送到夜总会门口,哧哧地调笑,说,今晚又要流làng到哪张chuáng上去,庄公子?
庄毅没说话,冲她笑了笑,然后开车离开。
他开车的时候还在想,赵赵为什么用“流làng”这个词呢?为什么不是“纵qíng”或者“寻欢”呢?突然,他有些明白,对于一个心中无所系的男子,还只能用“流làng”这个词,因为流làng到的地方,永远不是家。
可是,哪里是家呢?
什么时候才能终结流làng呢?
庄毅想着想着,人就恍惚了,恍恍惚惚地停车的时候,才发觉到了许暖的公寓。他愣了愣,但依旧是不自觉地下了车,走进公寓,结果,看到许暖和顺子在说笑。
他本来只是想打个招呼的,但是没想到会说出那样恶毒的话。
其实,他也不想让她总是哭泣。
其实,他也不想总是对她那样冷漠。
可是,他怕自己不坚硬的话,心会更容易柔软——十年前,他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年,但是叔叔庄绅为了霸占财产,不惜请杀手追杀自己。那时,为了活下去,他硬下心肠。如今他再也变不回当初那个自己了。
是不是,这世间,有些残忍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里那份深深的不忍?
那份自己也不想承认的垂怜和不忍。
【10】
从许暖那里离开后,庄毅又回到赵赵那里,找了一个包厢。赵赵很吃惊,然后笑,娇娇媚媚地走上前来,攀住庄毅的胳膊,说,哎呀,庄大公子,你这是流làng回来了?咦,谁惹你生气了?
庄毅没吭声。
赵赵妙眸流转,小心翼翼地问,公司出问题了?还是那个姓孟的又惹你了?
庄毅依然不吭声,双眸冷冽,俊颜凝重。这时,侍者端来两瓶酒,庄毅一句话不说,开始喝酒。
不久,酒瓶就见底了。透明的酒瓶,闪烁着邪异的光,不知拘禁了谁的灵魂。
赵赵像一条水蛇一样缠在庄毅身上,媚眼如丝,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询问,说,你刚才见过谁?
庄毅懒懒地说,许暖。
这个答案吓了赵赵一跳。不过,她赔着笑,说,哎呀,你该不会是因为她这么生气吧?借酒消愁?
庄毅看了赵赵一眼,冷笑,说,为她?笑话!
赵赵妩媚地笑了,其实,她突然不知道是该相信庄毅,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天晚上,赵赵对许暖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痛——自己喜欢了庄毅这么多年,何曾见他为自己皱过眉头,喝过闷酒呢?
直到午夜场散去,庄毅也没离开。赵赵没去招呼客人,就一直陪着庄毅喝酒。他喝一小杯,她就喝一大杯。
庄毅看看她,说,你神经啊,这么折腾自己。
赵赵微醺,笑笑,摆了摆手,说,要是心疼我,你就别喝!
庄毅笑,说,赵赵,其实,你是个好女人……
赵赵打断了庄毅的话,醉眼蒙眬地看看他,说,得了,你就知道这么说,赵赵,其实,你是个好女人,可惜啊,我没这个福气……说到这里,赵赵突然停住,哈哈大笑,笑声里却有着别样的凄凉。
说完,她就将酒瓶从庄毅手里夺出来,说,别喝了!我看着怪难受的,庄毅。
赵赵的话音刚落,顺子和一个高高瘦瘦、容颜清冷的男孩走了过来,那男孩赵赵认识,叫马路,新安城里的小霸王。确切地说,他不应该被称作“男孩”了,不过,因为他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眼神冷冽而清澈,那是一种带着稚气的煞气,所以,特别像小男孩。赵赵对这个年龄段的男孩甚为注意,因为她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当然,马路不是她要寻找的人,她要寻找的人,已经不知道流落到这个世界的哪一端了。
十年前,马路救过庄毅一命,那时候,庄毅才十九岁,被叔叔庄绅派人追杀。当时的马路十三岁,正拿着两把菜刀从巷子里出来,准备为被禽shòu老师侮rǔ的姐姐马小袖报仇雪恨。结果,马路还没来得及跑到禽shòu老师那里,就撞见了一个凶狠的中年男人拿着大砍刀追杀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漂亮男孩。当时的马路,被庄毅的少年美色所迷惑了,哟,这天下居然真的有和自己一样美艳无敌、艳光四she的美少年存在!所以,他决定出手救庄毅,结果刚要提着两把菜刀上前,就被那个中年男人一脚踹开了。
马路倒在庄毅身前,两把菜刀也掉在了地上,他爬起来,准备安慰庄毅,说,你别怕,咱俩双刀联手,定能击退这江湖败类。
结果,他还没开口,少年庄毅已经从地上拾起一把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那个中年男人,一刀击中他的眼睛。
中年男人惨叫了一声,马路傻了眼。
庄毅冷着小脸,拉起他的手,扯着就跑,说,发什么呆!还不快跑。
马路跟着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想回头去捡那把菜刀——他们家只有两把菜刀,一把用来切生食,一把用来切熟食。要是这两把菜刀丢了的话,估计他会被他奶奶打死。
庄毅一看马路要往回跑,大喊,你gān吗?
马路说,菜刀,菜刀!
庄毅一把拉起他,不管他怎么大力挣扎,硬是拉着他离开了现场,他一边跑一边喊,别磨蹭了!快走!将来我送你一卡车菜刀!
后来,庄毅果然兑现了诺言,当他成为盛世和风集团的总裁之后,果然给马路送去了一卡车菜刀。
马路就笑,说,你还记得啊?
庄毅就笑,不说话。
他当然记得了。别人对他的好,别人对他的坏,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记得,所以,在受到叔叔庄绅的迫害之后,他在父亲旧日老友金伯伯的帮助下,继承了父亲留在瑞士银行的巨额财产,韬光养晦,三年之后,卷土重来,向他的叔叔庄绅索取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当时还聘请了业内最为有名的律师纪戎歌以及他身后的律师团,决定如果用其他方式无结果,只能靠法律来解决的时候,他就用这支法律界里最qiáng的团体,来为自己打赢这场官司。
当然,他并不想用法律来解决,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他费尽心机,买通了庄绅身边的亲信,得到了庄绅亏空账务,以及挪用董事会的基金等不为人知的致命秘密。
最后,庄毅拿着这一沓证据,在庄绅的bào怒和心惊胆战之下,微笑着接过了自己该有的一切。从此,旭日集团一分为二。
jiāo接仪式那天,在媒体面前,叔侄二人抱头痛哭,热泪盈眶,就差喷出鼻涕在彼此昂贵的西服上互抹了。
叔叔庄绅说,真开心啊,终于找到失踪三年之久的侄儿了,这下无愧于哥哥的在天之灵了!他还声称自己膝下无子嗣,侄儿就是儿子,将来庄毅就是自己的继承人。
其实,他心里恨不得将庄毅生吞活剥掉。
侄儿庄毅也抱着庄绅痛哭,说叔叔是他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了,自己一定要赡养他百年,为他养老送终。
其实,他倒是想立刻将庄绅送上西天。
庄毅的律师纪戎歌在一边看着,嘴角一扯,轻笑。他知道,庄毅和庄绅的这场战役才刚刚拉开,好戏都在后头。
庄毅终于演完戏,走过来,看了看纪戎歌,说,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我该转行去做演员?
纪戎歌笑了笑,眉目间隐约有淡淡的悲伤,说,能理解。本来,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在演戏。
是的,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剧qíng里,扮演着相应的角色,就好比他自己,面对自闭的麦乐,他扮演爱人的角色;而面对深爱的莫chūn,他则扮演了一个遗忘者。
庄毅不知道纪戎歌为什么突然发呆,他用胳膊撞了撞他,说,你今天就走?
纪戎歌笑,说,是啊,我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不是吗?你的事qíng都处理好了,暂时不需要我cha手了。
庄毅就说,你还是留下来玩几天吧。
纪戎歌摇摇头,说,最近有新CASE要接手,很忙。
庄毅说,又是哪方富豪啊,居然请得动你。
纪戎歌笑了笑,没做声。其实,他处理的也不是什么很棘手的事qíng,只是一件离婚的案子,只是离婚的人有些特别——钻石单身贵族,江寒。刚接到CASE时,纪戎歌也很吃惊,自己的好朋友江寒,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叫艾天涯的妻子?
那天,庄毅送走了纪戎歌之后,就向叔叔庄绅告别,两个人在镁光灯前再次紧紧拥抱。
就这样,虽然表面上这叔侄二人把手言欢,但是私下里,庄毅并没打算给对方留活路,毕竟他庄绅自身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不能让敌人有反扑的机会。庄毅是这么想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乐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