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个齐心合力将我推开,说,我们不和有qíng人终成兄妹的苦bī说话。
我只是以为,他们说的是我的曾经——青chūn懵懂岁月里,相依为命之下,爱上自己哥哥的往事。
月光之下,我们无人知道,它是未来的一语成谶。
我劝不动他们,只好坐到金陵的身边。
露台上,她递给我一杯红酒,我们俩坐在窗台边,光着小腿,晃dàng着,就像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高中时代,我们是高中女生。只是,那时候,我们手里握的是哇哈哈纯净水。
那个纯净的年代,就这么一去不返了。
金陵问我卧室里北小武和小九的qíng况,我告诉了她。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月亮。
半晌,她说,姜生,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凉生当初那么做,是对的。
她叹气,说,我现在,越来越害怕小九会把北小武给祸害了。
我看着她,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这个恍若高中时代的夜晚,却始终不是那个高中时代了,我们更多担心的不再是她;而是她会不会伤害我们身边的那个最重要的人。
可是,曾经的她,也是我们身边很重要的人。
时光,真的很残忍。
164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他恰好是同xing,仅此而已。
那天,金陵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姜生,过了今晚,尹静的一辈子可真就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柯小柔已经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拍了拍我们的肩膀,说,好姐妹!我这辈子才毁了呢!
八宝也走出来,说你们还都没毁呢!我的才毁了呢!全都毁了!渣儿都不剩喽!哦哈哈哈哈!
柯小柔拍拍她的肩膀说,别让我笑话你!你不是以前特看不起爱qíng吗?爱qíng能毁了你吗?你是谁呀!你是视财如命的钱常来!爱qíng毁不了你!毁不了!
八宝说,对!毁不了!
然后,两个人就愉快地击掌。然后,像两摊软泥似的往我和金陵身上拱。
八宝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姜生,我真的好难过。我不是无坚不摧的钱常来。我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不知道怎么办了的八宝姑娘。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静静地给她一个肩膀。
钱至走到露台上时,看见柯小柔往金陵身上拱,立刻将他拉起来,扶在自己身上,扶住了后,顿时又想起了柯小柔的特殊xing,有些扛不住的表qíng。
金陵笑笑,把柯小柔一把拉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钱至冲她会意一笑,为她的体恤。
两个相爱的人,眉目流转间的qíng生意动,就这样,浑然天成,悄无声息。
人就是这样的奇特。坚qiáng的时候,无比的坚qiáng,如同打不死的小qiáng,咬着牙和血吞的倔qiáng;而脆弱的时候,又是真的脆弱,需要有个依靠,借个肩膀。
柯小柔靠在金陵身上,金陵说,要是真不想结婚,咱就不结了!自己都这么痛苦,还害了人家尹静,何苦?
柯小柔看着金陵,突然坐了起来,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开始对着月亮大吼,好吧!我是一个GAY!
城市之中,万家灯火。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很痛苦,他说,妈!我们不是怪物!
金陵说,我知道。
柯小柔抬头,发蒙地看了她一眼,guī毛如他,竟也不计较了。
此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自顾自地说着,我不是因为同xing恋而爱他,也不是因我爱他而同xing恋。妈!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我们恰好同xing。仅此而已。
他痛苦地陈述着,这是那段他奉为至理名言的“话”,不知是谁曾经说过的。
金陵拍拍他的肩膀,说,就这么去跟你妈说吧!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体谅你的人,也是最想你幸福的人。
柯小柔恍若从长梦中惊醒,苦笑,说,那我妈明天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他看着我和金陵,看着八宝和钱至,说,孝子和好丈夫,这辈子,我已经做不了好丈夫了,就让我做好这一次孝子吧。
他说,只是,以后的人生,跟一个没感qíng的女人度过,想想都觉得可怕,怕自己崩溃,都不知道会不会jīng神分裂……
柯小柔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姜生啊,这世界上我看到的最美的定qíng物,就是凉生送你的那柄红豆骨梳——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他说,我多么希望,我自己也能有能力,去爱上一个小小的女子,有一场这样的长长的幸福。
他捂住脸,说,我多么想。
……
165她可以让他看到她的粗鲁她的无礼她的张狂,却真的不想他看到她的láng狈模样。
那天晚上,他们在露台上jiāo杯换盏,我却意外的滴酒未沾,默默地走去卧室,打开梳妆台抽屉,一个人望着那柄骨梳,呆了很久。
酸枣树。风雪夜。河灯。骨梳。
光影之下,仿佛看得到,年与岁之中,他细细的琢与磨——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一肩长发及腰,一张骨梳含qíng。这世间,有很多幸福人,温柔事;可为什么不包括,我和他?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他在彼处,端站着,望着我,嘴角是笑,一如既往,温暖又冷静。
眼眶红起,我将抽屉关上,转身。
抬头忍泪,皓月当空。
我离开的时候,将公寓钥匙留给北小武。
金陵阻止了我,说,我给他吧。
北小武接过了钥匙。
他说他打算明天就把小九送到戒毒所去。
八宝在一旁抱着酒瓶挂在柯小柔脖子上哈哈哈地大笑,她不无讽刺地说,戒毒所?小心你的Girl恨死你!
然后,她突然冲过去,一把抓过北小武的领子,说,北小武你是个王八蛋吗!我到底哪里不如她啊!我都跑到水底去见你妈了!你为什么就不肯喜欢我!喜欢我啊!就一点点一点点行不行啊!行不行啊!
然后,她突然收住自己抓狂的表qíng,仿佛一下子又清醒了一般,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理了理北小武的衣裳,说,SORRY!SORRY!
柯小柔在身后突然笑,说,八宝你个文盲还会说英语了!你会拼写吗?可别拼成了SNOOPY!
八宝抬手,一耳光甩过去。
柯小柔虽然醉了,但人一晃dàng,躲了过去,八宝却直接摔倒在地上,四平八稳的一地收不起的láng狈至极,在她爱的男人面前,一览无余。
北小武站在那里,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柯小柔喝得太过,竟也没了分寸,还在愉快地拍手,说,哟!八宝!狗吃屎了!
我忙把他推向一旁,俯身去扶八宝。
八宝闭上眼,眼泪偷偷忍在眼角——他是她爱的人,她可以让他看到她的粗鲁她的无礼她的张狂,却真的不想他看到她的láng狈模样。
她憋着气,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大吼说,柯小柔!我这就告诉尹静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让你们的婚礼明天举行不了!
柯小柔依旧醉着,还很欢乐地拍着掌,说,好啊好啊!
北小武忙将他推进屋子里。
金陵连忙去扶八宝,回头看了北小武一眼,说,你也进去啊!然后,她对我和钱至说,我送她回家。
钱至说,太晚了。我送你们俩吧。
我们送金陵回去的时候,发现一辆车停在她的公寓门口,车窗紧闭,在我们的车停下那一刻,它也驱驰离开。
我愣了一下,心下却想,大约是巧合。
钱至注视着它离开,并没说话,下车为金陵开门。
166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在这个夏季,再次绕到了结点。
送完金陵和八宝,回去的路上,我突然不放心,就给北小武打电话,问了他小九现在怎样了,是否需要我回去帮他。他说,没关系。我自己能行。他说,妹子,你虽然不说,我也知道,你自己的事儿……也不多如意。哥能行。你也能行。
他说,我们都能行。
我挂掉电话,沉默不言。
钱至突然开口,说,太太,我知道您是个好人。
后视镜中,他看了我一眼。
我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但是,傻乎乎地清纯系问一句“什么啊”,已经不是我该做的事qíng了。鉴于“小贵妇”身份加身,我也得端着,不懂装懂地静听,最有姿态。
钱至说,但好人不一定办好事。
我依旧不说话。
他说,我知道我不该多嘴,身份都不配。但是,我还是得说,您离那个女孩远一些吧。我和金陵都这么想的。
我懂了。
他说的是小九。
就这样,一路无话。
我转头,望着车窗外,这个盛夏的夜晚,灯火通明。
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在这个夏季,再次绕到了结点;就如同很多年前的巷子湾的那个夏季,它改变了我们一群人的命运。
它呼啸而来,你无可抵御。
宿命一般。
回到程宅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钱至下车,为我开车门,撑伞。
我说,我自己来吧。
其实,我还是不习惯处处被照顾。
我独自撑伞走着,抬头,二楼书房的灯正亮着,他的侧影,映在窗上,伴着长夜凌乱的雨声,不知今夜,会走入谁的梦里头。
我刚到楼上,就听刘妈和一女工在说,大少爷今儿摔伤了。女工说,真是可惜了,原本多好的一个人啊。
我怔在那里。
167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柯小柔的婚礼如期举行了。
洁白的婚纱,温柔的新娘。
鲜花,绿地,纱幔,红毯,还有亲友们的祝福,就连天空之上绵绵不绝的雨丝,都是qíng意。
柯小柔的母亲握着尹静母亲的手,笑得如同一朵硕大的盛世牡丹花,仿佛,这一刻,这辈子都值了。
仪式结束后,尹静的新娘捧花落在我的手里。
一群人中,钱至的眼睛瞟向我。
我心一虚,连忙要将捧花转给金陵,尹静却已经走到我的身边,柯小柔就在她身边,她对我笑,说,姜生,我们都等你的好消息。
我含混着应声。
尹静拥抱我的时候,我无助地看了金陵一眼,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凶手,屠尽的是,眼前这个拥抱了我的女孩子此后漫长的一生。
金陵看得懂我眼睛里的那种难过,大约怕我不靠谱地做出什么错事,立刻挪上前来,笑着同尹静拥抱,说恭喜。
尹静和柯小柔被一群人拥着到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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