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之明月归_乐小米【下篇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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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又怎样呢?

  我恨我有一双腿,却不能追上去,道一声,珍重。

  我恨我有一颗心,却不能去爱你,因为它装了另一个人,注定忘不了。

  我恨我有泪千行,却不能流在你的眼前,因为它会阻住你的脚步,让你再陷一场万劫不复。

  ……

  这一年,二十三岁。

  阳光照不进的窗户里,明明暗暗的光,我知道,从此,那个爱了我八年的男人,不是我的了。

  206我一下傻掉了。

  汽车绝尘离去时的引擎声,在我耳边不断回响着。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出屋子的,盛夏太阳的光,突然刺痛我的眼,这短而漫长的三天两夜,如同大梦一场。

  凉生,我们的爱qíng里,注定是我一个人的孤军奋战吗?

  带着对你的执念,自负地认为自己有一颗石头一样的心,不为这世界上任何深qíng与温柔所打动?

  这就是我此生的爱qíng吗?

  当我一次又一次犹疑,也就一次又一次憎恶自己。

  我恨这样的自己。

  她心动了,我恨她,恨她对你是亵渎。

  她心如铁,我恨她,恨她对他是辜负。

  可我只是一个女子,我可以执念,可是那颗心,它不是石头。它柔软,它会悲伤,若无壁垒,它会为这世界上的深qíng和温柔所动。

  ……

  我想我得做点什么事qíng了。

  可我该做点什么事qíng呢?

  环顾着空dàngdàng的小院,当我看了看石磨上宁信送来的祭品,发现里面还有一些钱币,我突然想起,我该去老村医那里,把昨夜的出诊费和医药费给他。

  你瞧,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留。

  他给我留下了债务。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院门,茫茫然;突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我猛然抬头。

  他说,太太。

  是颜泽。

  我愕然,你?

  他笑笑,说,太太很失望的样子。

  他说,太太希望是谁?

  原来——

  程天佑离开,拉开车门那一刻,突然停住,对跟在他身后的颜泽说,你们留下。等三少爷回来。

  钱至一怔,似是想阻止。

  常山笑,大少爷这是不放心我呢?还是不放心钱伯呢?

  程天佑没理他。

  颜泽急了,说,这怎么行?我是你的贴身保镖我怎么能离开你?要不,我们gān脆带着三少奶奶一起回程宅,然后还给三少爷就是!反正我不能离开你!

  程天佑沉默,他知道,倔qiáng如她,铁定是不会跟他们回去程宅的,那是牢笼,那是伤心地,那是在三天前将她的自尊挫骨扬灰之处。

  他看了颜泽一眼,说,留下。

  颜泽说,我不管!大少爷要是出事!我还能在保镖界混吗?

  程天佑皱了皱眉头,狭长的眼角斜了他一眼,说,别弄得跟多少人想要我的命似的。

  颜泽撇嘴说,自从大少爷您眼睛失明,多少人蠢蠢yù动瓜分程家这块大蛋糕,早就做好了没有你的打算了。现在倒好!你突然宣布复明!他们还瓜分个妹啊!所以,想你死的绝对不止一个!要我说,就连二少爷……

  程天佑目光陡寒,睨向颜泽的时候,颜泽忙收住声。钱至更是低眉垂手。常山将脸别向一旁,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钱伯在另一辆车上,闭目养神。

  ……

  我听颜泽诉说他同程天佑的“别离”之苦,看了看他和另外两个保镖,说,这是我一个人的小院。你们不属于这里!回去陪他吧!

  颜泽抱着手,环顾了一下小院四周,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他点点头,语调有些怪,说,我也正有此意。

  说着,他真的撒腿就跑上车了,比兔子还快。

  我一下傻掉了。另外两个保镖傻掉之后,又迅速清醒,追着颜泽登上另外一辆车,追逐而去,只留下我独自一人傻在小院里。

  207就像,此生路过了你一样。

  车行在高速路上。

  程天佑一直沉默,一同沉默的还有钱至。

  他低头,望着手背上昨夜留下的针眼,过几天,它们就好了吧?娶了她,慢慢地,我也会忘记你了吧。

  走出那个小院的时候,硬起足够的心肠。

  怕回头,怕开口,怕大太阳下一个大男人泪成行。

  ……

  他轻轻咳了一声,钱至猛然转头看他。

  他没看钱至,面无表qíng地望着车窗外的公路。

  高速路牌上出现“2km后明月村”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一下,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村子。

  钱至也怔了,他喃喃道,原来,真有这么一个村子。

  钱伯的车子,行在前面,突然开启了双闪,然后又开启了右转向灯,似乎是要下高速、直奔明月村的样子。

  司机转脸,看了钱至一眼。

  钱至回头,看着程天佑,请示道,大少爷?

  程天佑看了前面的车一眼,说,跟着就是。

  不必猜,他也知道,此刻,前面车辆之上,钱伯的心绪定然如这高速路两旁的山峦起伏难定。

  这里是他此生未娶的女子出生之地,桃源县明月村。

  万座青山人已逝,两行浊泪qíng难灭。

  人生在世,不管风华正茂,还是垂垂老矣,唯有爱qíng,谁都逃不掉。

  只是,钱伯的车,突然,右转向灯灭了,双闪也取消了,直直地奔回常张高速上,又回复了原定的路线。

  那个老人,终归没有去故人旧地拜祭的勇气。

  程天佑默默一声叹。

  原本静默着的钱至突然开口,对司机,大喊一声,掉头!他的意思是——下个出口!下高速!

  程天佑愕然一震,抬头,看着他。

  钱至qíng绪突然那么激动,说,大少爷!难道你也想像我的父亲一样!临老之时,留下这弥天遗恨不能补救吗?就错过这么一下,一生就过去了!大少爷!人只有一生啊!一生很短的!

  程天佑的脸色很平静,是啊,一生很短的。所以,给她最想要的日子。给她最想要的爱qíng,最想要的人……

  他没理钱至,平静地对司机说,继续开。

  钱至像疯了一样,突然夺过方向盘,司机直接傻了,程天佑也傻了,他在汽车后位上差点被惯xing掀翻,终于不再平静,说,钱至你疯了!

  汽车被bī停在应急车道上,钱至迅速推开车门,绕到驾驶室一侧,将司机一把拉下来,自己坐了进去。

  他说,大少爷!我听你的话听了一辈子!今天我不能听你的!

  程天佑觉得自己快疯了,他阻止道,钱至!她是有夫之妇!我的弟妹!程家三太太!

  钱至说,那又怎样?!

  他说完,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可怜的司机就被他给活活地扔在了高速路上。

  程天佑觉得自己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三观被自己的属下震得粉碎,就差发飙骂人了!

  钱至一面将车开得风驰电掣,一面说,大少爷!您一直不都是个挺没底线的人吗?!怎么突然要做道德楷模了!

  我擦!有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吗?钱至你吃了毒蘑菇了吧!程天佑的脸yīnyīn的,额上青筋bào绽,黑成了石墨。

  不过一趟魏家坪,全天下是都疯了吗!

  原本一直稳妥跟在后面的车子,突然飞速超过了钱伯的车子,右转明月村直接下了高速,折向魏家坪方向。

  常山在车上,直接蒙了,他转头,对着车里那个一直静默的老人,说,钱、钱伯!大、大少爷他……

  钱伯似乎并不惊讶,仿佛一切早已预料到一般,墨镜之下,谁也看不清他的表qíng。他捧起茶杯,闻香,良久,开口,说,由他去吧!

  是啊,由他去吧!

  如果当初,他有这腔热血,他也会漂洋过海,同她过完这一辈子。无论,她比自己大多少岁!无论她曾是自己两姓主人的女人!无论这个世界的唾沫会怎样将他们淹死!无论程方正对自己有天大的深恩!无论她会不会爱自己他也要一生追一次!

  如今,他老了。

  老到只剩下漫天遗憾,无止无休。

  他怨恨程方正的欺瞒,却再也换不回一个机会,为她不管不顾的机会。

  他回想起自己十七岁的那个夜晚,湘西的月色之下,密密的林影之中,作为湘西魔头看家护院的小喽啰,他放走了自己的主母陈予墨和她的qíng人。

  她美貌如花,豆蔻年华就被某落糙湘西的国军将军掠为压寨夫人,解放后,湘西匪患并未根尽,五十年代末,一个来自江浙富庶之地公子哥儿探险湘西遇上了危险,也遇上了她。

  那一年,那个年轻的富家少爷,二十五岁,遇见了二十七岁的她,风姿依旧,美丽动人的她。

  盛时容颜,旧时少年。

  世间欢好,不过一见钟qíng一场。

  还君明珠双泪垂,一枝红杏出墙来。

  qíng到浓处,两人决意私奔天涯。

  而他,十三岁流làng深山,被她收留,冰雪之中的一片gān粮,一碗热粥,从此,在他心中,她就是菩萨。暗生的爱慕在他少年心底滋长着,不见天光。

  那个富家公子,最终带走了她;在允诺这个看守少年,一辈子绝不负予墨的诺言下。

  她离开之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那个倔qiáng的少年的脸,近乎悲壮的表qíng。那一刻,她想到,她的离开,必然会陷这个少年于水火之中。于是,在她的恳请下,那个富家公子也带走了他。

  从此,在富家公子的支持下,他读书,学习,成了那人的左膀右臂……

  这一生,与其说他安排着富家公子的此生诸事,倒不如说,这富家公子,左右了他的一生。

  那个富家公子,就是程方正。

  ……

  一晃五十多年。

  他将一生,都给了程家。

  而程方正却给了他一桩谎言,关于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就这么毫无愧疚?如此坦然地违背了当初带着她私奔天涯时的诺言,此生绝不负陈予墨?

  巴黎度假归来,他伤心痛苦,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在那座艳遇的城,遇到了更好的良人,不再归来;而他只能在万般无奈痛苦之下娶了自己不爱的富家女……

  如今看来,那痛苦不过是表演,那无奈更像是早已安排。

  只是,当初,他将你留在巴黎,是不是许下了更甜蜜的言语?

  要你在这里等他?

  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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