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喝多了,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廖远后来却一直没再说话。
他从老刘家出来后,走在寒意袭人的街道上,还想着老刘告诉他的事qíng。
吴老师……他印象其实不是特别深。因为吴老师只在高一那一年做了他们班的班主任,到了高二,他们就换班主任了。而且吴老师也不教他们班了。除了在楼道里碰见,叫一声“老师”之外,他和她,几乎就没什么接触了。
就是在她担任他班主任的那一年里,她待他,也跟待别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他是真的不知道,在他人生最容易生变的时候,吴老师担任了如此重要的一个角色。
他在夜色中回想了起来。那时候,学校附近有一些无业青年,跟一些在校学生混在一起,抽烟喝酒的,做些地痞流氓做的事qíng。
那里面还有他认识的人,他们还叫过他。他还真的跟他们混过几天。
那些记忆很遥远很模糊,如果不刻意去追溯回想,真的很难回想起来。但像他现在这样,绞尽脑汁去回忆,却又变得清晰起来。
真的就是在那之后,老刘就硬拉着他跟他一起健身了。
这么想起来,肯定是吴老师当时发现了什么,怕他学坏,才去拜托了老刘。
如果那时,没有吴老师,没有老刘……廖远认真的假设了一下。然后他觉得,以他当时的心xing和定力,很有可能就跟着那些小阿飞们混下去了。能不能读完高中还是一回事,就算能读完,会不会去帝都,又是另一回事。
他越想,越是背生冷汗。
幸而在那个时候,有吴老师,她轻轻的一推,把他的人生,推到了另外一条轨迹上。
廖远此时想起这些,想到吴老师的担忧,想到老刘的热心,想到曹宇轩的歉疚……
这些年他一直有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灰暗感,可原来实际上……并不是。
原来一直都有人担忧他,关心他,对他心怀歉疚,只是这些人都在他的自怜自艾中被他无视了。
他现在再回头看自己,真正的看清楚了,过去的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和他的生父生母一样内心软弱的人!
如果他不是遇到郭智,若果不是她慢慢对他施加影响,对他谆谆教导,让他一点点改变的话,恐怕他直到今天都看不清自己。
他站在夜色中,说不清心中的感慨和嗟叹。
他掏出手机,给郭智打了个电话。
“喂。”郭智的声音响起来。清脆,语调上扬,充满生机。
廖远听见这声音,就觉得这冬夜一点也不寒冷,觉得chūn天已经在不远的地方芬芳盛开了。
“郭智!”他说,“想你!”
“……傻样儿!肯定又喝酒了!”郭智说,她笑,“我也想你。”
☆、第97章
初三他白天回家露了个脸,吃了顿午饭。见到了两拨亲戚,一拨他爸这边的,一拨继母这边的。
前者对他的“有出息”大力夸赞,让廖成军高兴得满脸红光。后者不温不火的赞了两句,倒是廖成军在姻亲跟前使劲的夸了夸他。
姻亲们态度微妙,时不时的偷瞄一眼廖瑞他妈。这女人定力倒是很qiáng,笑眯眯的跟着点头。
廖远瞭了她一眼。
小时候只觉得她讨厌,可恨。可现在他深深的觉得,自己比起这个女人,单就这份定力,就远远不如。
晚上他去参加了高中同学的班级聚会。高中时他就相貌出色,在帝都磨炼了两年后的他,再站在同学中,简直鹤立jī群。
好几个女同学那天都喝醉了,还有醉了之后撒酒疯哭哭闹闹的。
廖远都不为所动。
他从前便不曾招惹过她们,现在更没有为她们负责的义务。
他真正上心的,是跟相熟的男同学打听吴老师。他今天给老刘打过电话,但老刘说,吴老师在他高三那年就退休了,而且她的家在临县,他也不是太清楚她的联系方式。
对这位只做过他们一年班主任的老太太,同学们也不是太清楚。问了一圈,终于有个男同学说:“明天我给你问问吧,我二舅也住那个县,特别巧,他和吴老师是邻居。”
廖远谢了他。
这种聚会喝大酒是难免的。晚上回到宾馆,廖远的手机老是不停的响提示音,吵得他头疼。他就关了提示音,安稳的睡觉了。
初四早上,他酒醒了。
头痛yù裂的躺了半天,才爬起来洗漱。拿起手机准备出去吃早餐,习惯xing的看了一眼,却看到短信和微信的数量激增。
有点诧异的点开看,发现很多人给他发拜年信息,还有很多人祝贺他。他连忙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网。
因为改编得巧妙,虽然还是在卖腐,却规避了所有的敏感元素,那部网剧在节前安全过审。为了蹭chūn节的热度,特意选择在大年初一开播。
短短三天时间,便上了热搜。
廖远和何凯的名字,都跟着火了起来。微博上粉丝和留言都激增。
这部剧,廖远根本挣不到什么钱,跟上一次通告差不多。求的就是曝光度。
看着网络点播量,他所求的,显然已经得到了。
廖远心qíng好得不行,拿着手机就想给郭智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在按下拨号键之前收手了。
觉得自己有点太浮躁,太沉不住气。他笑笑,收起手机。这个好消息,还是等回去了,面对面再告诉她吧。
才走出房间,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喂,廖远,我问我舅了,吴老师……她qíng况不太好……”
……
廖远和郭智说好了,初五返程,初六就能到郭智家那边,然后在她家住一晚,初七两个人一起回帝都。
可初五的时候,廖远就给郭智打电话,说他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回去,他说他老师病了。
初六廖远很着急的打电话给郭智,让她转两万块钱给他。
“我老师要上呼吸机!”他说。
廖远把他的银行卡jiāo给郭智,不是就jiāo一张卡片而已。仅仅那样的话,毫无意义。
他是硬bī着郭智把网银密码都改了。
他本来是想让郭智每个月给他点现金就可以的。
但郭智自己都是习惯了身上必须得有钱的人,更受不了一个男的身上没钱。她就叫他另办了一张卡,她给他这卡里放了一万块钱备用,然后按他自己要求的每个月转几千块钱给他做日常花销。
回家过年,买东西的钱是单独支取的。他这样一笔一笔的算的很清楚,让郭智哭笑不得。
当然也更能感受到他对这个事的认真,心底不是不感动的。
她也就认认真真的帮他管着他的钱。她想着等钱再多一些,就帮他买些理财什么的,好好打理起来。
廖远身上有一万块钱的备用金,却突然急着要钱,可见那边qíng况紧急。郭智赶紧就给他把钱打过去了。
初六晚上再给他打电话,才知道,他那老师到了要上呼吸机的程度,可是家里已经再拿不出钱了。廖远就拿钱给垫上了。
郭智问qíng况怎么样,廖远沉默了很久才说,不太好。
郭智就安慰了他一阵。
初七郭智就回了帝都。一个礼拜没住人了,家里都落了灰。郭智一个人在家大扫除,才发现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她就被廖远给惯得浑身都是懒骨头了。
哎哟喂,做家务可真烦人!廖远什么时候回来啊。她郁郁的想着。
初八开始上班,大家状态都十分萎靡,一个个都得了“节日综合症“,就连向来jīng神抖擞的郭爷都不能例外。
到了初九才真正进入工作状态,忙了一天回家,屋里漆黑一团,冷锅冷灶的。郭智这条女汉子莫名的竟开始觉得空虚寂寞冷。
习惯了两个人的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的生活,乍然回复到一个人的状态,真让人不习惯。
更不要提夜里相思如火,烧得人睡不着。
初十那天帝都又在刮大风。因为廖远不在,郭智这几天都是在外面自己解决晚餐。
这种寒风往脖子里窜的天气,她特意找了家面馆,要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ròu烩面。吃的正香的时候,廖远打了电话过来。
“郭智……”他叫了她一声,就不再说话。
电话里能听到呼吸声和鼻音。他肯定又哭了,郭智想。
“怎么了?”她问,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
廖远沉默了很久,吸了好几次鼻子,终于说:“我老师……走了……”
要是别的什么事,郭智都能廖远说哒说哒。可是生老病死这种事,就是郭智,也没什么经验。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哦……”了一声。
电话里就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郭智才说:“那你……早点回来……”
“嗯……郭智……”廖远鼻音很重的说,“我想你……”
郭智挂了电话,也没了食yù,匆匆扒了两口,就开车回家了。
拧开门锁进屋,屋里依然是漆黑无人。
晚上临睡前,郭智关了客厅的灯,却打开了玄关的she灯。
她站在那光束中,看着空中漂浮的尘埃,忽然有了种错觉,仿佛“留一盏灯”这习惯,已经跟了她一世那么久。可这,根本是廖远入住了这房子之后才给她带来的新习惯。
不知不觉,就刻入骨髓了。
睡觉的时候,她裹紧了被子,感觉chuáng有些空旷。廖远的气息到处都是。他在的时候,她习惯了。他不在的时候,她才惊觉他的无处不在和潜移默化。
不分离不知道。一分离,才觉出相思刻骨。
可郭智知道,有这种感觉的肯定不是她一个。她知道,廖远一定也在思念她。
所以……刻骨便刻骨吧,不怕!
她裹着被子,滚到廖远的枕头上,在他的气息围绕中,香甜的睡着了。
隔天,林博给她打电话,问廖远到底怎么回事,请了假,又续了假,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不是,是他老师去世了?”郭智解释说。
“老师?老师去世用待那么久吗?”林博说。
“不知道。”郭智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些天廖远的心qíng低落,他也不愿意在电话里细说。
郭智猜:“大概关系好吧?”
不能改变的客观qíng况,林博也不会再花那jīng力抱怨。
52书库推荐浏览: 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