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里慌张地从葡萄架后面跑了出来,手里端着装着点心的小盘,不知所措地将自己放在了他的面前,低着头,敬畏又害怕地等待着他的发落。
脑中,响起了张大姐的话,她说,魔王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以前有个女子不懂规矩,就这样被赶出了大厨房、赶出了蓝心!
想到这,她开始战栗,开始懊悔,再然后是害怕,怕自己也因此被赶出蓝心。
“过来!”他命令。
她端着小盘,手都不稳了。她领命上前,可是走路的过程中,一直在发颤。那一双腿更是不用说了,一直都在不争气地发抖。她虽然一腿高、一腿低,但是十多年的训练,走路还是算稳的。可是这一次不行,好几次,她都差点要摔倒在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卑,重重地朝她压了下来,几乎是以一种没顶的态势。
自己这般丑陋的残缺,却要在那么完美无缺的他的面前展现,她羞窘地几乎要调出眼泪来。她虽然也曾偷偷地幻想过站在魔王的面前,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临了,她却那么地想躲开。
原来,真的有一种喜欢,是宁可远远关上,也不愿意太过靠近。
可她到底,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低垂着头,一直不敢看他,知道瞄到了凉亭的边角,她才停了下来。
“你刚才在gān什么?”他问,声音虽轻,却让小悠觉得凌厉和沉重。
她变了脸色,估计有面镜子的话,她应该看到自己的脸色是苍白色的。惊慌失措之下,她动了动端在手里的点心盘子,结结巴巴的解释。
“我……我请你吃点心,这……这是我……我自己做的。”点心,她一直有带着的,也一直期盼着,自己做的小点心,哪一天,能进入摸我那个的嘴里!
真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的心,砰砰乱跳。
额头上,冒出了紧张的汗水,不是热的,一出额头,小悠便感到了冰冷。
“抬起头来!”
小悠颤颤悠悠地抬起了头,然后,终于最大程度地看清了那张俊美的人神共愤的脸。她的瞳孔在瞬间放大,然后,苍白色的脸庞悄然地染上了红润,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痴迷。
“多大了?”他慢悠悠地问,银色冷冽!
她舔了舔舌头,颤声回道,“十……十九了!”
“看上去好小!”他低声喃喃。
她听不懂、猜不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有安定的时候。
他是知道,进入蓝心做事的,是必定过了十八的,所以,这个女孩,没必要他费心。所以,微微地合上了眼,他懒懒地低哼。“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周围。”
这声音,听着有些冷,冷中还偷着刺骨的寒,寒中更透着无法拒绝的残忍!
小悠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他,脑袋轰隆隆地响着,仿若群马在乱奔,嘴巴却自己动了起来,并且发了生。“为……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的眼底看见了爱!”
他的残忍,便是戳破、掐灭所有女子对他的爱。他的爱,只给了蓝儿,也只允许她一个人进入。他不给自己爱别人的机会,同样的,也不给别人爱他的机会。
这个一直偷偷摸摸地藏在葡萄架后面的女子,已经gān扰到他了,他必须要她消失在他的周围。
“我……我没有!”她焦急而慌乱地解释,一张小脸明明苍白如雪,却诡异地涨红着。一双清澈的黑色眼眸,可怜又可悲地闪烁着水泽。“我……我只是觉得您很亲切,所以……所以……”
面对他,她就连医生最卑微的“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吩咐。“下去吧!”里面,无悲无喜、无怨无怒,只因为,她的存在,激不起他丝毫的感qíng!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从眼眶中狂涌而下!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因为自己的放纵和不加节制,终于要错过那些最美好的。她应该听大厨房的那几位前辈的话,不应该这么频繁而热切地靠近魔王的!
“对……对不起……”
她抖动的越发剧烈了,长短不齐的腿,可怜地仿佛如在寒风中颤抖的两根树枝,那般的丑陋怪异,仿佛会一触即断。
踉跄着,她蹲了下来,颤抖的双手,捧着连带着颤抖的小盘,将那一盘糕点放在了糙地上。
“请……请您吃!”
带着啜泣,她哆哆嗦嗦地说完这话,转身,爬着起来,一脚深、一角钱地疾步离开,生怕她走的慢了,会污了他的眼睛!
魔王啊,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是她这种渺小的凡人可以靠近的。
以后,她再也无法接近他了,哪怕,连远远地望一眼,都是不被允许了。
这个认知,几乎击垮了她!
她恸哭,在漆黑的夜里,眼泪沾湿了一个又一个的枕头。
然后,迅速地消瘦!
“小悠,我给你放几天假吧!”
好心的大厨房管事估计是看出来了什么,这么对她说着。她咧嘴笑着,用尽量灿烂的笑容面对他,摇着头拒绝。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不会影响做事的。”
管事的脸色有些沉重,但是没有拂逆她。
小悠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可怜,她也不想让大家同qíng她。
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远远偷看着魔王,这相比许多女孩子而言,已经很幸福了。她不能这么不知足,不能这么贪得无厌!
还能呢个继续呆在蓝心,这便是魔王对她的最大的仁慈了!
可是,这种不舒服,到底还在延续着。
厨房里的人大多都很体贴,对她的苍白脸色和暗淡申请,表示理解,也表达劝慰和关心。
她用尽量明媚的笑容,向他们回复,让他们别担心她。她是小悠,一直一个人过来的小悠,没什么困难可以打倒她的,哪怕双亲去世,她也可以熬过来。所以给她一点时间,她也可以从这次打击中恢复过来的。
那么这一次,顶多也就是半年的时间吧。
只是,心里痛苦的时候,似乎连老天都跟着会落井下石。小悠感冒了,小感冒,流流鼻涕、发发热,可是这小感冒,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哭的要死的药也吃了,可是感冒却不见好,还是顽固地缠在她的身上,不舍得离去。
生病让人脆弱,她开始想念起爹,想念起娘,想念起……那张冷漠的脸,今晚,尤其地想!
明明是如下的季节,天气燥热,晚上都无需盖被子,可她却冷得直发抖,甚至,那条小被单根本就不够她盖的。她用被单将自己裹成了一团,还是冷得哆嗦成一团。最后,没办法,她将她冬天穿的衣服找了出来,也盖了上来。因为她刚来,冬天的杯子还得等到入冬的时候往下发呢!所以,她没有大棉被!
这样的衣服,根本就不低寒!冷,依然是冷。
身体冒着汗,可是身体却冷得在发颤,这么多天依赖,这是她觉得最冷的一天了。这般的冷,好似是要将以后的冷,都在今天一晚上给透支出来一半。小悠哆哆嗦嗦地将小手缩在了胸前,身体像虾米一般地蜷缩了起来,尽量弓成一团,好围住热量。
可是,效果不佳,她依然冷得厉害。于是,她开始渴求燃烧着柴火的大火炉。那里面散发出温暖的光来。随着“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声音,热量会像小太阳一般地照she着她。这么想着,她的身体似乎温暖了起来。然后,闭着眼的她继续想着,这个时候,应该有她的父母——
她的爹和娘,应该是笑眯眯地坐在火炉边,爹受理拿着木梭,在那编织破旧的渔网;娘应该拿着绣花针,在那替她fèng补衣裳。她娇声几句,笑眯眯的爹应该会跟他说一些大海里的神话故事。她窝在娘的怀里,半眯着眼,咧着小嘴,静静地听着。爹的说话声音很苍老,但是很和蔼,妹妹都能让她听的昏昏yù睡。然后,她觉得开始困了,开始打起哈欠,可是在睡之前,她是一定要听一遍魔王的故事的。然后,娘舅抱紧了她,温暖的大掌轻轻地拍打着她,一边摇晃着她的小身躯,一边轻柔地低喃那百听不厌的魔王神话……
身子开始轻飘了起来,仿佛回到了过去,仿佛睡在了摇篮里,仿佛躺在了娘亲的怀抱中,仿佛在海làng中dàng漾……
耳边,模模糊糊地响动着娘亲的声音,那一张从小到大都模糊的魔王的脸,这一次,终于是清晰了……
“呵呵……”
她无意识地笑了起来,在甜美的梦里载浮载沉,不再觉得寒冷,反而感觉到了一种遥远而令人怀念的温暖……
天亮了,冰冷的是躯体,也是笑靥。
小悠走了,在昨日那个寂静而寒冷的夜中走了。
厨房的大婶惦记着小悠的感冒,见她迟迟没来,就过来看她一眼,却不料,在一大堆凌乱的衣裳中,触摸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愀然变色,失声尖叫。
尖叫声,引来了很多人。
看着那娇小的弓成一团的躯体,那么的年轻,那么的稚嫩,却在花一般灿烂的年纪,就那样地枯萎在了黑暗的夜当中。
大家默默地红了眼,有些心软的,早已是泪流满面。
“帮她擦擦身子,送她走吧!”管事叹声,尽是惆怅和不忍。他也没料到,这么年轻的生命,竟然说走,就走了。他有错,他不该就放着她一个人的。早在她生病的时候,他就该派一个人,跟她同住的,这样,也能方便照顾到她。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人死了之后,是要gāngān净净地入棺收殓的。男人们走了出去,留下了几个年龄大的女人。
温热的水,迅速被送了过来。
张大姐一向跟小悠亲,眼下这光景,她的眼泪,一直就没断过。哀恸地伸手,去解小悠身上的衣裳,张大姐轻声喃喃:“好小悠,大姐给你擦擦身子,让你gāngān净净地上路,来世再投胎,再做一个gāngān净净的人,投一户gāngān净净的好人家……”
她泣声喃喃,在将小悠的衣服巴拉下来一脚的时候,她愣住了!然后,脸色大变,尖声嘶叫。
那个已经冰冷的身躯,迅速消瘦下来的后背上,赫然飘着一朵粉色的云彩。明明小悠的躯体已经变冷,后背也跟着浮现死气的苍白,可是那多粉色的云,还是那般的鲜嫩,仿佛或的一般,以一种与刺目的白格格不入的粉,大剌剌地袭击者众人的眼球,轰炸着众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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