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多少时间了。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他拾起因为上午之事而所剩无几的自尊,再一次的降低身份来找她,可她,却还是将他拒之在门外。
这让他愤怒!让他绝望!
蓝儿摇头!
有千言万语要对苍夜说,可却无法说!
这个时候,她怎么走?!家里的生计要靠她,村里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他那可怜的自尊也在提醒着她,邀请她跟着一起走的是一个魔,一个不懂爱的魔,就在不久前,他还当着她的面做了那样的事qíng……
怎么走?!
怎么跟他走?!
蓝儿的心都在流血!
“我去给你拿药!”
她急急地转身,眼泪,在瞬间飙出她的眼眶。
苍夜缓缓地松开了手,看着背身离开的蓝儿,炽热的双眸,一点点地冷了下来。心,真的变得空凉、荒芜!
他摇了摇头,哈哈笑了起来,笑声苍凉,眼神愤恨!
“好!好!好!蓝儿,你狠,你够狠!”
伴着空寂的笑声,他的身影像凋败的花朵一般,迅速地淡去、消散!
蓝儿挥泪回眸的时候,面前已经是空无!
“苍夜——”
蓝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却无法在这不大的木工房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苍夜……”
蓝儿哽咽地呼唤,颤抖的小手承受不住手中药瓶的重量,绝望地抖开。那一个个的药瓶坠地,砸开,破碎的瓷片,在暗淡的烛光下,白亮亮的耀人,像刀片一般地扎入蓝儿的心里。
不远处,苍夜适才站着的地方,积了一地的血,刺红蓝儿的眼。
蓝儿心中发紧,胸口窒闷得仿佛不能呼吸了。连忙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却怎么都不能阻止那gān涩的疼痛!
“苍夜……苍夜……”
她喃喃,头疼得厉害。
空寂的房间,唯有她一人,可以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声的回音。
蓝儿身子一软,颤抖地几乎无法站立,苍夜那一身是血的样子,简直要撕裂她的心。
“不能走……不能走……”
她硬撑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不能走,要走,也得伤好了再走。
那么多血,不止住可怎么办?!
桑儿……她得去找桑儿……不能让苍夜有事……不能让他有事……
泪,止不住了!
076
找到桑儿赶过去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室的疮痍!
举目四望,声嘶力竭,却找不到那个想要找的人!
他是真的走了!
说走就走,真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啊!
“蓝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桑儿看着怔怔坐在地上的蓝儿叹息。
蓝儿的家里人已经明令禁止她再与苍夜见面了,可她却选择在这样的夜里,巴巴地赶来,不是相当于给人把柄吗?!
她是不会信这些的,也不会把这些放在心里,可是蓝儿不同啊,她是个人,她有她的家人,她有她的生活圈,因为这些,所以,桑儿有时候觉得,人才会那么累吧!
她也想过自己要是人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躲躲藏藏,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融合在人群中,jiāo一大堆的朋友,跟大家齐声高歌、闲言碎语,可是再一想想,还是罢了。
做人,太累,要顾及的东西,还真是太多了!
在这个社会上,各种关系,密密麻麻地jiāo织着,宛如一个巨大的蜘蛛网,束缚地人都要呼吸不过来。
桑儿的话让蓝儿苦笑。
地上,血迹未gān,一点点的血滴,宛如鲜花一般地绽放开,多么的凄美,可是也多么的残忍。
她和他,差距太大了呀!太大了!
“不能感觉到他吗?”纵然如此,还是惦记他一身的伤。
桑儿摇头,要是能感觉到他,她也不用这么费劲地跟着蓝儿在迷雾堡里四处找寻了,还挨了很多白眼。那些在这当差的仆人,或男,或女,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可是桑儿却能感觉到他们眼中的恶意。他们身上的气息,桑儿靠近的时候,觉得恶心。
他们心里,肯定在做卑劣的猜想。
她——为蓝儿心疼、不值!
可以预见,今晚蓝儿的到来,又会让楠村的人好一阵的议论了。
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魔物们,三三两两地来了,人的心,慢慢地被侵蚀了,变得恶意、变得腐臭,慢慢地也变得同其他地方的人们一样。
她现在好奇的是,那看上去那么厉害的苍夜,是什么人把他给打伤了?!
见蓝儿神色凄苦,桑儿心中不忍,跟着一起疼。
“要不,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我叫上叶儿一起。”
蓝儿叹息。
回头,观望着周围的破败。那些家具,明明之前还是那么的鲜亮漂亮,可是,转瞬间,就成了这一副模样。
这世事啊,无常啊……无常啊……
“罢了,走吧!”
她轻轻地站了起来,屁股被冰冷的地面冻得麻木,可她觉得很好。
麻木了,好啊!
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只期盼,苍夜能一切平安。
其它的,不想了……不想了……
将自己埋身在木工活,盯着那削薄了的竹片在炭火中一点点的弯曲变形……盯着刻板无趣的木料在自己的手下一点点的露出繁复而漂亮的花纹,蓝儿的心,也犹如这上了年岁。一直默默地成长的木材一样,沉淀了……
桑儿总说,蓝儿,说说话吧,别一声不吭的,你太沉默了,这不像你……
叶儿总嚷嚷着,蓝儿,笑一下,笑一下好不好,你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漂亮,笑一下嘛……
她笑,可是叶儿总会不满地皱眉,苦恼地抱怨,这不是我要的笑,蓝儿以前不是这样笑的……
变化,不过是一个转身的事!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值得笑的东西。
苍夜的离开,带走了她身上一部分的东西。
她隐约的知道,可是无力挽回。
“蓝儿,在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小老头的!”
桑儿爱这样打趣,因为蓝儿太沉默了。她把苏爹的模样学了个七分八分,小小年纪,可以一天到晚地将自己困在木工房里,对那一堆没有生命的木料又刻又雕、又打又敲。这种老僧入定的样子,是让人又心惊又心疼的。
无趣的生命,已经提前在蓝儿的面前展开……
“她需要一种契机!”
桑儿抱着愁眉苦脸的叶儿,如此喃喃。
契机,怎么样才算是契机!
那个死了人的藤家人吗?!
藤家人再一度地上了门,在经历了jī飞狗跳的大地震之后。
这一次,来的人身份很尊贵。
一个是藤家的大公子,藤登。一个是他的好友,惠家的小公子,惠游。两人都是世袭的金盾,身世傲人。
两人此次前来,明着说是来询问蓝儿关于那场舞会的事。因为上次村长问话的时候,蓝儿没到场。
暗地里呢,两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上次村长问话的时候,藤登在场,见到红儿的时候,他立刻惊为天人,对她一见钟qíng,从此心心念念,不能忘怀。惠游身为藤登的好友,见到自己的好友对一个女人如此念念不忘,自然得过来看看了。
这两个人,大多的时候都是居住在城里。纵使听说过有苏红儿这么一个美人,但想着乡下妹子嘛,再美,又能美到哪里去。印象中,乡下人都是粗俗的。
惠游是没有见过红儿的,这次跟藤登过来凑热闹,见到红儿,一下子就愣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一个女子当得起“仙女”二字。眼前的这个女子,眉若远山,双眸含水,唇若娇花,脸若新月皎洁,身材苗条,一走一动之间,说不出的优雅。更难得的是,此女说话,淡定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贵气,简直比城里的小姐还小姐。
乍一见面,惠游都看呆了。
在没有注意的时候,惠游偷偷地冲着藤登竖起了大拇指,暗道这个女子绝对是上上乘,绝色呀!
藤登淡笑不语。
那边,蓝儿被苏爹从木工房叫了出来。
乍一见到蓝儿,藤登和惠游齐齐挑了挑眉,心中有讶异,也有失望。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罩着一身肥大的很适合木匠做活的吊带裤的假小子,看着,可真不像一个女人,一点都没有女子应该有的娇柔。那略微苍白的脸色,估计是木工房里呆久了,透着一股病态的疲惫,看着,木呆呆的,一点灵气都没有。
两人心里都犯了嘀咕: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她真的和那个红儿是姐妹吗?!
蓝儿淡淡地扬了扬唇,礼貌的冲着藤登笑了笑,算是招呼。等她视线一转,见到惠游的时候,她愣住了,心里百转千回,才低低的叹息。
到了他出场的时候了吗?!
在回到过去的那两年,有一个傻小子,执着的追求她。
他俊美的让人觉得高不可攀,那尊贵的身份,更是压得人觉得不可思议。那样一个家世傲人。能文会武的世家公子怎么就看上了她?!
他笑眯眯地跳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嘿,你小子叫什么名字呢?”
她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自来熟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有些láng狈为jian的哥俩好样。
“行了,咱们做个朋友吧!”
当时,她就笑了。很自然的接受了他,哪怕他的胸前佩戴着的是金晃晃的金盾图章。
他的追求,不在她的期盼之内。她喜欢jiāo朋友,只是认为自己又多了一个朋友。她热qíng地将他介绍给她的朋友,他也笑嘻嘻地跟他们打成一片。
可是某天,他很突兀地吻了她,虽然只是吻在了她的额头上,可还是吓了她一大跳。
他弯着眼笑着,露出一排白灿灿的牙齿,有些骄傲地宣称:“蓝儿,我喜欢你。从了我,如何?!”
就连告白,都透着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气。这个世家的小公子,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怕是少有不如意的事qíng吧,也应该是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的垂青对她来说是一种福祉吧!
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脸有没有红,不过心跳,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错乱了好几个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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