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车里翻出一包香烟,拿出一根浅浅叼在唇上,侧目问她,“可以吗?”
他以前不会抽烟,韩念也没见过他抽烟,如今看他动作熟练,她除了吃惊还是吃惊。吃惊的是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更吃惊的是自己回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他抽烟。
看出她眼中的惊诧,他浅浅勾了下嘴角解释,“有时候太累了,才会抽。”
车顶暖色的灯光照下来,他侧脸的轮廓线更加深刻,韩念微微眯着眼,看着一支烟如何把他从少年的张狂切换为了成熟的内敛,她竟没那么反感抽烟了。
见她继续沉默,他抬手把烟拿了下来,放回盒里,“算了,也没那么困。”
韩念本想开口对他说没事,话到嘴边却也没说。看着身边的人因为迁就自己而憋屈着,这种感觉还挺好的,她坐直身子也不睡了,陪着他开夜车。
时间果真就如他说的那么准,到了晚上十一点半,他们才到T市。在顾氏的连锁酒店里开了一间房,明早再去公墓。
专为VIP客户准备的套房里各种用品一应俱全,韩念扫了一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冲他抱怨,“你早说这么远,也让我拿件换洗衣服啊。”
“明天去买好了啊。”唐亦天摊手,男人永远不懂女人出门旅行要带多少东西,在他看来,这次最多没带内裤罢了,而且卫生间里还提供了内裤,所以应该什么都不缺才是!
韩念没好气地进了浴室,重重把门关上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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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七个多小时的车,韩念虽然没做什么,却还是累得腰酸背疼,沾了chuáng就睡着了。到了半夜口渴醒来,才发现唐亦天一直靠在chuáng上没有睡。手机的背光微弱地亮着,照在他脸上,一双眼眸愈发深沉。
她歪头一看,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唐亦柔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她头纱洁白,笑容明媚,一切都定格在最幸福的时刻。
韩念伸手搂住他,轻靠在他身上,他哑着嗓子说,“她那时候都快要临盆了,和我打电话说,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她轻轻点头,听他诉说。
“孩子叫正则,是个男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韩念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冰凉的液体碰上她的指尖,韩念知道,他哭了。
漆黑一片的时候,才是属于唐亦天的软弱时刻。
“我知道。”她应了他一声,刚要抬头看他就被他狠狠搂进怀里,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不让她看到自己流泪。
“别离开我了……”他说。
韩念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继续靠在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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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墓出来时,唐亦天的妹夫路燕飞就带着外甥正则来接他们了。正则比耀灵小半年左右,奶声奶气地叫他们,“舅舅,舅妈。”
韩念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舅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好笑笑把他抱进怀里。
“我今早才看到你发的信息,就赶紧请假了。家里知道你们来了,已经准备了午饭。”路燕飞说道。韩念还是第一次见他,看到他脑子里就闪过那样一句话,君子如玉,温文尔雅。
路家是T市声名赫赫的杏林世家,一家子四代同堂,好不热闹。对比别人,再看看自己,韩念和唐亦天难免羡慕。路家的长辈和小辈都在安仁医院工作,今天不是周末,所以家里只有请假的路燕飞和轮休的路翰飞。
路翰飞xing格直慡,见了韩念就一通夸耀,顺便还对唐亦天表达了深深的羡慕之qíng。“天!韩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哎,不对我应该换个词,哎哎哎,想不出来,现在满脑子就是漂亮这一个词了!难怪我家雅南总听甘愿和林蓁说起你,唐兄,嫂子真漂亮啊!你太有福气了!”
韩念稍有些尴尬,想解释却被唐亦天搂进怀里,一副恩爱甜蜜的模样,只好作罢。
路燕飞忍不住提醒弟弟,“我看今天雅南上班不在家,你就得意吧。”
“雅南在家!我也这么说!做人要诚实!威武不能屈!”路翰飞一脸正气,说着拍了下一旁的正则,“一会你婶婶回来不许说啊!”
路家老太太因为孙媳妇唐亦柔的去世悲伤过度,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不过去年年底家里添了一对龙凤胎,老人家的jīng神才好一些。
“我们路家对不起你们唐家啊,好好的女儿嫁进我们家,是我们没照顾她好,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时隔两年多,一说起来,老太太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种意外,谁都不想的。”唐亦天在夜里流泪,在白天才能足够坚qiáng。
“这位就是亦柔以前说起过的韩小姐吧。”老太太伸手拉住韩念,拉起了家常,“你们有孩子了吧?”
韩念刚一支吾,唐亦天就替她作答,“奶奶,有孩子的,孩子今年三岁了!”
“哎哟,真好真好……”老太太开心地笑了,“有照片给我看看吗?”
韩念又是一愣,唐亦天就从怀里拿出他的手机,打开相册给老太太看。韩念探头一看,是他上次去幼儿园找耀灵时拍的,她暗想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孩子是他的吧……
“这娃娃长得好!”老太太连声夸奖,唐先生无比自豪,“是的,还很聪明!长得像妈妈!”
“男孩都像妈妈。”老太太说,“你看正则,长得多像亦柔啊,一样的好看!”
韩念站在一边,看着他弯着腰和老太太说话,一张一张翻着相片给别人看他的儿子,那种自豪的笑容让她蓦然有些心酸。
到了晚上,路家的路医生们就都回来了,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一张大长桌都不够坐。唐亦天一直保持着微笑,像是要把他这些年错过的笑容和幸福一点点补回来。
韩念看着他舒展的眉眼,也忍不住跟着就微笑了。他们都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他是不笑,而她是假笑。
晚上就在路家留宿,宽敞的客房整洁又gān净,路燕飞也给他们送来了各种日用品,照顾得体贴又周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客房里的双人chuáng只有一米五宽。
按说这样的尺寸并不多窄,可对于韩念来说,一米五基本就是她一个人的领土。唐亦天自然了解qíng况,他利索地卷起一chuáng被子铺到了长沙发上,把chuáng留给了韩念一个人。
韩念想起她上大学那会儿,他从非洲回来,她拉着他去爬山野营看日出。
双人帐篷也是一米五的宽度,她搂着他保证自己一定会乖乖睡觉。等她半夜想上厕所醒来,才发现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出来一看,他裹着睡袋靠在树下面,也不知自己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硬生生把他赶到了外面。
第二天一早醒来,唐亦天是这么说的,“肺都要被你踢炸了。”
如今他依旧心有余悸,所以索xing自动去睡沙发了。关了灯,漆黑一片,韩念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叫他,“哎,你还是上来睡吧。”
唐亦天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似乎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起身抱着被子睡了上来。他的身上又暖和又舒服,韩念轻轻搂着他说,“其实,回到过去,也不错……”
他轻轻嗯了一声,手却把她紧紧搂住。
第二天一早,唐亦天果真一副受了内伤的模样,铁青着脸在卫生间刷牙。她憋着笑故意走过去问,“昨晚睡得好吗?”
唐亦天看了她一眼,“好得很。”
韩念挤了牙膏站在他旁边刷牙,镜子一高一低的两个人比肩而站,唐亦天忽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含着满嘴的泡沫不清不楚地叫了她一声,“小香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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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安仁医院与顾氏的合作关系,唐亦天和韩念一早去医院参观了一圈。临近中午时回到路家吃中饭。
今天医院比较忙,家里就只剩下路家老太太和两房媳妇在家。未免唐亦天和韩念gān坐着无聊,老太太热qíng地招呼他们去看看路家的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路家这么多年的历史,有抗战时期的用过的医疗器械,有路家老爷子当年抗美援朝做随军军医时的衣服,还有最早的“安仁西医馆”的招牌。
仓库里的摆古架上还整齐地放着老爷子在世时收藏的一些古玩把件,有不怎么值钱的明清碗碟,也有上品的宋代官窑,更有一块明代的jī血石印章。
老太太拿着印章给他们看,“老头子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方印章了,还是他随军去朝鲜的时候偶然得到的!”
两指宽的jī血石,只是小小一块石头的重量,韩念伸手接过,沉若千斤。唐亦天见她脸色不对,赶紧把印章还了回去,匆匆出了仓库。
他牵着她的手,只觉得从指尖到掌心都是冰凉的,他紧紧握住,直到它渐渐温热起来,唐亦天的心才稍稍落下。
午饭过后,老太太拉着他们多留几天,可唐亦天以公司还有事为由婉言回绝了。一路又开车回去,七小时的路程,韩念一句话都没说,唐亦天也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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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时又是深夜。唐亦天从洗完澡出来时,韩念坐在chuáng上想什么想得都出神了。他走过去,轻轻弯下腰吻她,韩念眨了下眼,侧脸回避了他柔qíng的吻。
唐亦天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继续吻上去,他的唇又热又烫,舌头撬开她的贝齿就探进去,像一条灵活的蛇勾起她全身的敏感神经。他一边吻着一边把手探进她宽大的睡袍里,抚摸上她滑腻的肌肤。掌心薄薄的老茧摩挲得肌肤一点点敏感起来,他轻轻揉着那团柔软,吻也滑到她的耳垂上,反复吮咬着,一边低低醇醇地说,“小念,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嗯……”她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在回答他。
解开她的睡袍,把她光溜溜地压在身下,唐亦天沙哑着嗓音说,“再生一个女儿,长得像我,好不好……女儿和爸爸总是最亲密的。”
“你看路家那对双胞胎多好玩。”他由衷地感慨道,“给耀灵添个妹妹吧。”
他身下的韩念突然打了个激灵,全身都颤栗了一下,迷离的双眼瞬间睁大,一把就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唐亦天被她推得侧身一歪,奇怪地看她,“怎么了?”
韩念胡乱地抓起睡袍把自己裹了起来,往chuáng边缩了几分,“别……”
“小念?”他又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她看着他,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白得吓人。“唐亦天,我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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