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步步退缩,他bī近一分,她退后一步,他再bī近,她再退后。她想逃离那些真相,她想活在自己的信念里,在那里她还有慈祥的父亲,他爱着她,他说过他绝不会骗她……
书橱尽头悬在一柄英吉沙匕首,刀柄晶莹,牛皮雕花的刀鞘,是他们曾经去西部旅行时买回的,她亲手把它挂在那里,她记得,那把刀,开过刃。
韩念更记得,早在刚回来的时候,她就清楚的知道,她拥有的唯一筹码,只有她自己。
刀刃出鞘,冰凉地贴在她的手腕动脉上,她感觉到那尖细的刀刃像寒风一样冰凉入骨,“唐亦天……我知道,我们韩家欠你家一条命,所以我还你。我还给你,是不是就不再亏欠你了?那么你能不能救他出来,他是我的父亲,我求你……”
就像是一瞬,那冰凉离开她的手腕,然后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她的动脉上,温热粘腻,他的眼眸沉黑如夜,他说,“不、可、能。”
☆、PART53
“唐亦天……我知道,我们韩家欠你家一条命,所以我还你。我还给你,是不是就不再亏欠你了?那么你能不能救他出来,他是我的父亲,我求你……”
锋利的刀刃紧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白皙的皮肤下,动脉因为紧张而急促地跳动。这把侧结钢的英吉沙匕首上还刻着他们俩名字的缩写,由顶级的刀匠大师傅打制淬火,据说削铁如泥。
她还记得她当初好玩,拿着刀去切水果,结果手一滑就割破了。刀口很快,纵使不能削铁,割开她的动脉应该不难。
韩念不是要拿生命来威胁唐亦天,而是她真的累了。她已经累到不会玩这种死亡威胁的游戏了。如果她还是曾经,还有希望,她不会这样放弃,因为太不像她了。
懦弱的小香菇早已成熟坚qiáng,她经历过很多事,不再是幼稚的年纪,她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即便如此,她依旧选择了这样的路。因为相比死亡,其他的选择,更难。
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她身上,bī着她抉择,而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她爱唐亦天,却又不能放弃父亲,她想要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却也不愿意背叛唐亦天。
如果可以就此了结,她真的愿意结束一切。只要短暂的一下,就可以让自己挣脱这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轮回。她不必面对真相,也不必再痛苦。
刹那间,韩念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范心竹可以狠心抛下一切,不是之前的她不够果断,也不是她不像母亲那么勇敢,而是之前她并没有被真正bī到绝境。
只有到了绝境,才会真的绝望。不是没有选择,而是无法选择。
韩念不怕死亡,但她害怕忘却,怕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一切的记忆也随之烟消云散。那些痛苦的、绝望的把她bī入绝境的两难,她想逃离,却不想忘记。因为那里还有爱,还有幸福,是她全部的留恋。
如果可以不忘记,她qíng愿不喝下孟婆汤,永世都是一缕幽魂,只要她能记得。
记得他与她第一次相遇,记得他叫她小香菇,记得他揉她的头发,记得他热切地亲吻她。
记得她为他生下孩子,记得她的耀灵,记得她的全部幸福,记得他对她说,“没事的,相信我……”
“唐亦天,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从此再不相欠。”韩念惨然一笑,她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但是最后的解脱,她应该笑,因为这样的结局再完美不过。
她还是韩复周的女儿,也还是他的爱人。她用最自私的方式,让自己不用背叛任何人。她指尖使劲,狠狠地切下去,切断一切纷扰、爱恨与纠葛。
这一次,她终于像了她的母亲,不再犹豫,果断决绝。
闭眼的一瞬,那冰凉倏然抽离,手腕上温热黏腻,血腥味涌出,她却没有一丝的痛感。这么快……就解脱了?她睁开眼,看见那双沉黑如夜的眼眸。
他的手快了她一步,紧紧握住了锋利的刀刃,温热的血从他的掌心一股股地流出,他看着她,不给她逃离的机会,“不、可、能。”
鲜血瞬间浸染了他的右手和她的手腕,蜿蜒着滴落在地,很快就聚成了一小滩,殷红浓稠。韩念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更没见过鲜血这样急促地涌出,像是止不住地从他的手里冒出来。
像是刚才那些照片里的血腥真切地出现在她眼前,血淋淋、赤luǒluǒ、bī着她面对惨烈的真相,不让她逃避和退缩。
她握着刀柄往后抽,全身的力量倏然被恐惧抽走,手腕手掌都在颤抖,想使劲却无力。她软软地握着刀柄,他紧紧抓着刀刃,血涌如cháo。
唐亦天黑瞳收紧,咬着牙反倒攥紧了几分,没让手掌中的利刃退后一分。他再猛然一拽,那刀反倒被他硬生生地拽了过去。
他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怒,冷峻的面孔惨白一片,握着那刀一点点上移,抵上自己的胸口。她竟然要用死来与他做jiāo换?她以为她的死,就可以不再亏欠他,从此与他再无瓜葛?她要离开他,去一个他无法到达的世界,与他生死相隔?
她、做、梦!
比刀刃更锋利的是刀尖,他往前bī进一步,睡衣立刻被划开,尖锐的白刃浅浅地割开皮ròu,他也笑了,解脱而已,难道她能,他就不能?
“那我就让你永远都还不完,你永远都亏欠我。”他每说一个字,就往前bī一分,那白刃一点点没入,他却快慰极了,“韩念,为了你,我早已下了地狱,我不在乎真的走一次。”
如果你要去那个世界逃离我,那么我就追去那里。Myparadisewhereyouare,eventhehell……
“啊啊啊啊……”鲜血喷出一瞬间,韩念彻底崩溃,刀柄脱手。
一半的刀刃没入他的胸口,后一半被他握在掌中,她只能看见那嵌着晶莹宝石的刀柄在煞白的灯光下是闪耀,鲜血从他的指fèng里不间断地涌出、滴落、流淌……
他抽了一口凉气,咬着牙继续往前走了一步,“我拿我的命和你换。换你下一世,都亏欠我。”
韩念摇头,往后退缩,但却退无可退。
他的左手拽过她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腕,握上那一样冰凉的刀柄,唐亦天对她说,“拔出这把刀,你就不用在我和韩复周之间为难。小念,你就是为了杀我而来,不是吗?”
“不是……我不是……”她是恨他,却没有想过要他死,再多的艰难,她宁愿牺牲自己,也没想过要他死。
唐亦天亦是如此。他知道她为难,他也恨她的背叛,可再大的痛苦,他也没有想过,真的bī她到绝境,如果这件事一定要用鲜血与生命做了结,他一早就报定了由自己下地狱的决心。
失血过多,他连唇色都褪白,整个人面如土色,却又坚毅非常。“你……是我唯一不杀韩复周的理由,你记住,如果没有你,他早已死去。所以你永远不要想到死,你要想救他,只有我死。”
他收紧手掌,bī着她握紧刀柄,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她的手中,让她选择。拔出刀,还是送他去医院,生还是死,他都不后悔让她来做这个决定。
“拔出来吗?”
韩念想捂住他的胸口止血,那血却好似止不住暖暖黏黏地流淌着,她满眼满手都是红色,像是一张血色的网,蒙住了她的双眼,她看不到任何,任何人、任何事,一切都不再重要,不再执着……
“亦天、亦天……”她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痛哭,泪水蜿蜒,“别……你别死……”
****
安仁医院J市分院,唐亦天被推出手术室后直接送进了顶层的VIP单间病房。
各个科室的主任医师紧接着陆续赶到了病房隔壁的会议室,简短的碰头会议后,院长向匆匆赶来医院的林秘书说明病人的qíng况和手术后的结果:“……很幸运啊,只差几寸就是心脏了,还好cha得不深,就是失血过多,接下来可得好好调养了……”
装修简洁大方的病房里,唐亦天麻药还未醒,静静躺在一片素白中,脸色苍白得几乎和chuáng单一个颜色。他沉睡时的神qíng安静,看起来比醒着的时候年轻了几岁。
韩念坐在chuáng边,静静地守着他。她的脸色也不比他好多少,两个人都耗尽了全部的jīng力,把彼此折磨得生亦如死,生不如死。
林秘书送走医生后走进来看了一眼,默默退出去,下楼去办理入院手续了。病房里变得寂静无声,极度的安静里,点滴的声音显得很清晰,滴答、滴答,一滴一滴冰凉的液体流进他的身体里,就像之前那些温热的血是如何涌出他的身体一样。
那声音漫长得好似永无止境,她被这滴答声折磨得生死不能,伸手握住那透明的输液线,握在自己的掌心,用自己身体里仅存的温度去温暖它,希望流进他身体的液体可以不那么凉,因为他全身都没有什么温度,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的眉眼闭着,只有浅浅地呼吸,韩念时不时伸手去他鼻下探一探,心就能安定一会儿。这样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窗外的天彻底大亮,她拉上窗帘心神俱疲地慢慢俯下身、将头靠在他枕边。
唐亦天……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那句话却连自己的内心深处都无法直言:不要离开我。
你离开我,我就会死去,甚至不需要刀刃就足以毙命。
她伏在那里良久,泪水沁湿了一片chuáng单,冰凉的,恍惚间觉得他似乎是动了一下,她猛地抬头看去,可那张英俊的脸仍是安静地沉睡着。
雾蒙蒙的眼中,他嘴角仿佛真的动了一下,韩念揉了揉眼,失望地低下头,额头轻轻摩挲着他脸颊……那句话终于说出了口。
“唐亦天,别离开我……”
☆、PART54
医学研讨会结束后,路翰飞没有立刻离开,多逗留了一晚去采购妻子清单上的特产。中午的时候他正准备要离开,就听说昨天深夜唐亦天被送进医院急诊手术室。
来不及回宾馆,路翰飞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急忙赶到医院。几大口袋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响,推开病房门时生生被门框卡住。不过金刀小王子向来体格健壮,所以他卯足了劲往里挤,塑料袋尖锐刺耳的挤压声如噪音一般在安静的病房炸开。
韩念急忙到门口拦下他,嘘声制止,“声音太响了!”
路翰飞跑得满头大汗,人还堵在门口就忙不迭地追问,“怎么回事啊?有人入室行凶?我听说半把匕首都cha进去了!就差一点就到心脏了!这是谁gān的!报警了吗?抓到凶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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