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叹了一口气,想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好说:“你是明谋正娶的,怕她做什么?”
“那妖jīng的后台硬得很,不然这事我早解决了。”
彩虹接口道:“后台那么硬,她找谁不好,gān嘛找个已婚的?这不是惹事儿吗?”
郭莉莉冷笑:“你怎么知道是她来找东宇?东宇这两年投资不利,有点不好向老头子jiāo待。谁知道他是不是看上了这丫头家里的钱,存心去勾搭的?”
彩虹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她觉得郭莉莉说的事儿纯属豪门恩怨,跟她没关系,不必搅进去。
“其实我想说的是东宇这人吧,就是太骄傲了。再怎么说东霖也是亲弟弟——资金周转不灵了,需要帮个忙——东霖他能不理?兄弟之间张个口就这么难?犯得着为找外援去哄骗一个小丫头么?”
彩虹疑惑地看着她,心里已明白了个十之八九:“莉莉,明人不说暗话,想要我帮什么忙就直说吧。”
“你和东霖的jiāoqíng大家都知道。”莉莉说,“东宇最近搞了个大项目,资金有点缺口。东霖那边听说刚弄到一大笔投资,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你看能不能跟东霖提一提,从他那儿挪点钱帮大哥周转一下?大哥这边不好意思说,估计还不一定肯要。我心里再急也得顾着他的面子。这事吧,小弟主动张口比较好……”
“就这事吗?”彩虹说,“不就是带个话吗?不难,我帮你说。”
“那就拜托了。”莉莉轻轻抚了抚她的肩,帮她把肩上的衣摺抚平,“等你们办喜事那天,我一定送份厚礼。”
24
回到校园,拨通东霖的手机,彩虹将莉莉的话转告给他。
“靠。”苏东霖骂了一句,沉默片刻,说,“你在哪里?在学校吗?”
“对。”
“我来接你,有话要跟你说。”
“今天没空,要改卷子。”
“你欠我人qíng。”
彩虹蔫了:“好吧。”
从资料室出来她看见季篁在过道上和一位老师说话,如果下楼是要从他身边路过的。
他的背影在稀疏的光线中显得修长而挺拔,仿佛被摄影师做了特效,姿态沉静的近乎凝固。对面说话的老师不停地打着手势,身子兴奋地晃来晃去,而他几乎是一动不动的,偶尔点个头,或cha一句话,声音都很低。听得出他们在谈三亚,那老师刚从海南旅游回来,说到得意之处用力地拍季篁的肩膀,五大三粗的胳膊不免将季篁身子拍得晃了一下,他也不介意,依然礼貌地听着。
彩虹皱了皱眉。难道自己判断有误?也许他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孤傲,那样地不合流俗?经历了那么多,也许他在待人处事上也很有一套?
她幽怨地叹了一声,一个招呼没打从他身边昂然飘过。到了楼下又开始怨念,这人居然不理她,更没有拔腿追过来。唉,电视剧看多了真不好。
就这样郁闷地出了校门,远远地发现苏东霖已在路边等着她了。还是那副老样子:风衣、墨镜、举着把白伞在梧桐树下抽烟,仿佛树底长了颗巨大的蘑菇。也不至于到何等烦恼眉头紧皱,远远就能看见额上的“川”字。
每到夏季,F市的梧桐树上会长出一种绿色青虫,一旦掉下来粘到肌肤,会有qiáng烈的刺痛,所以大家都养成了夏日打伞的习惯。到了秋日,巴掌大的梧叶落得满地都是,在西风中漫舞,给环卫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挑战。
彩虹倒是喜欢这样。
萧瑟秋风和落叶梧桐是这城市唯一的诗意。坐公jiāo时,哪怕让视线散漫地追随一下它们也能多一份难得的闲qíng。
见她过来,东霖抬起头,彩虹正要打招呼,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手,将她紧紧拉住。
“嗳——”
是季篁,她仓促停步,绷起了脸。
“对不起,刚刚的话说重了,希望你不要介意。”他说。
是道歉,眼中又夹着一丝懒惰的笑。
“我有点事要见朋友,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她绷着脸。
“那位就是你的朋友吗?”季篁抬眼看梧桐树那边看了看,“我也认识啊。”
“他找我有事。”
“行,你带上我。”
季篁把话接得飞快,彩虹愣了半天才意识到那个句子是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的。
“带上你?为什么?”
他张了张嘴,没想出理由,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
还是苏东霖先过来打招呼:“季老师。”
“苏先生。”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
“季老师今天这么有空,和何老师一起散步?”东霖将自己的烟盒递过去,季篁做了个手势婉拒。
“是啊,”季篁说,“刚给学生考完试,打算请彩虹吃个饭。苏先生正好在,不如赏光一起去?”
彩虹一听,差点晕过去,恨不得在季篁的脑门上狠狠地敲一下。季老师啊,您杀猪也补拣肥瘦,请佛也不看庙门。为请这位少爷,我昨天刚花了两千大洋!您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票子多了想烧着玩?
正寻思怎么挡驾,东霖将烟头一灭,微笑:“季老师这么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哦对了,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位朋友在那边等着我。其实你们也认识,就是昨天的秦先生。”
秦先生?那就是秦渭了。彩虹头大如斗,急得身子都跟着晃起来。东霖虽然喜欢恶作剧,相jiāo已久,彩虹多少还能想出对付他的法子。加上秦渭就难说了。
说话间,东霖指了指街头的拐角,那里静静地停着一辆加长林肯:“我们有车,想去哪儿吃尽管说。”
季篁笑着说:“你的朋友也一样欢迎。我对这里不熟,有什么好的馆子可以建议一下吗?”
他镇定的样子让彩虹想到了黑社会正在做毒品jiāo易的大佬,她赶紧cha口:“中餐西餐都吃腻了,这回吃点民族风味吧。回民小村的牛ròu拉面不错,羊ròu泡馍也特好,离这里又近。——我qiáng烈要求去回民小村。”说罢将季篁的手心使劲捏了一下。见他毫无反应,又杀jī抹猴地给苏东霖使眼色。
东霖幽幽会意,模棱两可地说:“嗯,我们应当照顾女生的口味……”
“这一带一定有比回民小村更好的饭馆吧?”季篁说,“回民小村我去过一次,味道是不错。卫生也没问题,只是环境很乱。”
彩虹对着天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正想反驳,秦渭不知何时已下了车,走过来说:“娶同心楼吃海鲜吧,顺便还可以打打台球。”
彩虹打断他:“嗳,我们再商量商量——”
“就这么定了。”秦渭霸道地看了他们一眼,仿佛觉得这群人为了吃个饭讨论半天很无聊。
东霖喜欢台球,彩虹跟他在一起时学过几次,无奈不感兴趣,玩了几回就放弃了,现在连打哪个球得几分也不记得了。
吃海鲜打台球这绝对是个馊主意。东霖一玩这个就喜欢赌,她亲眼见他一次输了好几万。
彩虹在心里骂,妈的,这个秦渭怎么不叫“秦谓”,他简直就是个谓语动词!
“哎,人家季篁不会打台球啦——”她大声抗议。
秦渭微微皱眉,看着她,半笑不笑:“玩玩而已,台球又不难,是个男人都会打两杆。季老师,尝试一下?”
“行啊,大家开心就好。”季篁泰然地说。
秦渭满意地笑了。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小手指上有个奇形怪状的碳钢戒指,苍白、消瘦、洁净,显得优雅又颓废,厌世又孤高。
彩虹的目光不自觉地滑向他敞开衣扣中露出的一抹月光般的锁骨,然后她的脑袋就被人拍了一下。
“噢!”
定下神来她赶紧说:“对不起,我得跟季老师说个事儿。两位先上车,我们马上就来。”
将季篁拉到一边,彩虹压低嗓门:“嗳,你神经啊,请这两位大爷吃饭!他们点菜从来不看价的,一千块一瓶的洋酒,点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跟他们摆什么谱啊?”
季篁微微地怔了一下,反问:“你是说——我很穷,请不起客?”
“不是啦,”彩虹急得直跺脚,“我怕你……”
“你怕我——没带够钱?”
“也不是啦——”彩虹心里说,闹心死了,海鲜多贵啊,秦渭无酒不欢,可不是怕你不够钱吗。
季篁奇怪地看着她,不解:“那你担心什么?”
彩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原谅我没有,”他捏了捏她的耳朵,轻轻地说,“嗯?原谅了吗?”
他的指腹有点粗糙,磨着她的耳垂微微发痒。她竟然被他磨得呵呵地笑了两声。
“没有。”她故意说,却又忸怩地拽着他的手指。
“我帮你改卷子吧。”他的声音出奇地低,出奇地温柔,“这学期剩下的卷子我都帮你改,行吗?”
“那我……岂不是可以放假了?”
“对啊。”他说,“生气的人,心血管活动不正常,需要多休息。”
“要不——那篇论文你也帮我改了吧?”她得寸进尺。
“论文是你自己的事,咱们说好了的。”
她看着他的脸,赌气:“不改论文就不原谅你。”
“那就不原谅。”
她气道:“喂,你的原则松一点会死啊?”
“别偷懒,我帮你改不难,可是,对你自己没好处。”
“……好吧。”
“那你原谅我了吗?”他坚持不懈地问道。
“……”
“彩虹?”
“……”
“何老师?”
“原谅了。”
一行人坐着秦渭的车子去城南同心楼海鲜馆。
此乃本城另一奢侈之处,特点是除了吃还可以玩,消费也分很多等级。一楼餐厅并不专做海鲜,一般家庭逢年过节请一桌客,也还是付得起。四楼包间最贵,彩虹妈曾陪公司老总吃过一次,海鲜她不感兴趣,盛赞桌上器皿高贵。
这一路忐忑不安,彩虹觉得自己真是被妈妈爱算计的灵魂附体了,尽在担心季篁能不能付得起饭钱。其实这担心再合理不过。作为国家事业单位,大学不同于企业,教师们的工资几乎是透明的。除了年龄、课时会有区别,什么职称拿什么钱,都有统一标准。所以彩虹知道季篁的工资比自己高,但高不了多少,至多有几百块的区别而已。而季篁的家境她是知道的,如果不缺钱他完全不必打那么多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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