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的重力_施定柔/玄隐【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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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íng况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彩虹半天没说话,末了问道:“那他究竟去了哪里?总不会待业吧?”

  “他去了中碧市煤炭师范学院。”

  “什么?”彩虹直觉头皮一炸,“煤炭师范学院?煤炭师范学院有中文系吗?”

  “有,这个学校不小而且正在扩建。”

  “见鬼!”彩虹忍不住想骂人,“làng费资源!脑子进水了!”

  “他说他怀念家乡,愿意为矿区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关烨说罢,扔给她一把钥匙,“他的办公室出来了——我趁机向书记说了你的困难,拿着!你梦寐以求的办公室到手了。

  “关老师,您能不能再劝劝他?”她忍不住哀求。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学业吧,”关烨点起了烟,“我要你的改的论文呢?废掉了一个贺小刚,废掉了一个季篁,你若也想废掉,看我不先掐死你!”

  第三十五章

  季篁走后,彩虹并没有像八点档电视剧里的失恋女主角那样不死不活行尸走ròu,她觉得自己与那些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己经过严格的理论训练,山高高不过太阳,爱qíng再高高不过事业,没必要因为一个挫折就得停止对人生的向往对事业的追求。当然她也没什么特别开心的时刻,茫茫然跟着时间的巨轮回归日常,只要循规蹈矩,生活就是轻松的,至少jīng神上没有压力。

  彩虹并不怎么想念季篁,她只怨自己怎么没有一巴掌将他打醒。就算不爱他,作为同行,看见有才华的人做了不明智的选择也会觉得好似粉可以。彩虹曾像,跟季篁在一起,虽不会像东霖那样大富大贵,但开开心心做学问。读书育人,一辈子就在这充满朝气的校园里生活也是相当完美的蓝图,现在季篁小时了蓝图还在,她所要做的不过是找个人填进来,不是说这地球没有季篁就不转了。

  她开始全身投身事业,把自己弄得很忙。在职读书要修课,要写论文,要和另一位老师合写专著,要配合教研室编写教材,哪样都不轻松,最最重要的是,因为季篁的缺席,系里命令她去顶他做教过的一门专科书的课: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备课,被迫看了很多自己从来都是一知半解的理论书。

  土生土长二十年,彩虹在F市拥有比外地人更qiáng势的社jiāo网络。具体来说就是心qíng不好时总能找到消遣。都市生活丰富多彩,今天是同学聚会,明天是朋友生日,后天是同事婚礼。大后天郭莉莉又来约喝咖啡或者东霖约去郊游,只要她点头,空闲立即塞满,哪有时间沉迷往事、伤chūn悲秋?她无暇想起那位百里之外在某县某煤炭师范学院教书的季篁。同样,季篁很快也会变成某某、某人、某,几年之后也许连名字也语焉不详了。

  就算再夜深人静想起了他,最快闪到脑中的还是那天医院里争吵的场景,傲慢的神态,鹰隼的目光、刻薄的讥讽以及那些绝qíng的话:“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

  季篁啊季篁,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不计较你的出身,不计较你的工资,也不问你有车有房,就这么好商量的把一颗少女最纯真的心jiāo给了你!你还对我说这种话!想到这里,彩虹眼睛一闭,在咬牙切齿中睡着了。

  季篁不在,彩虹自然又和韩清泡在了一起,韩清的工作固然辛苦,但闺蜜失恋她不能不管。下了班吃了饭带着多多散步,车子拐几弯就到了彩虹家。两人约着去麦当劳吃冰激凌,看着多多光着脚丫和一群小孩子在儿童乐园里玩耍,就这么聊上一两个小时再坐车回家。韩清说,季篁和夏丰有许多相似之处:都是乡下长大的孩子,优点是吃苦耐劳、自尊自qiáng、懂得珍惜到手的机会,所以表现优秀非常有吸引力;弱点是qíng绪脆弱、xingqíng多亿、容易被生活的变故击垮。

  “别太难过,分手不一定是坏事,”韩清说,“至少不会像我这样,一直等到结婚才知道一个人的全部真相。不过,夏丰还是比季篁qiáng一点,至少分得清利害,无论如何也不会负气辞职。一路厮杀就是为了进城,哪怕讨饭也要留在城里。”

  彩虹表示她想不通的正是这一点。

  韩清又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身世,或许他会理解你的苦衷?”

  “我不敢说……到目前为止那也只是一种猜测,”彩虹沉默了一下,“我怕一说出来就成了真的。”

  说实话,作为季篁的同行,发现他的踪迹并不难,比如在离开F市半年里他没有停止自己的研究,陆叙在学术刊物上发表了两篇论文。除了“中碧煤炭师范学院”八个字让她看的堵心之外——不得不承认——论文保持着他一贯的高水准,而且迅速被重要刊物索引;比如他订的杂志和通讯仍然源源不断的寄到系里,又被彩虹一次次按新地址重新转发。又比如总有人找他开会或讲学,甚至学弟学妹找工作想走他门路的,电话打到办公室,她不得不一次次的说季篁已经调走了,她不知道新的联系号码。

  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忘掉了这个人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件事蹦出来,让她重新想起他。

  三天前系里例会,无聊中的彩虹随手翻开一本学报,突然发现季篁的母校将在本月底举办一个“解构注意批评与实践”的学术研讨会。她手头正好有一篇与话题沾边的论文,写了初稿,改了一次,读来读去不满意,便搁在抽屉里了。当晚上网查找会议信息,她看见陆叙上传的三十几条论文摘要中赫然列着季篁的名字。

  她忽然一阵激动,热血涌到头顶。

  次日,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自己的论文浓缩成一份五百字的摘要,怕不够好,还缠着关烨反复讨论。那是一个相当高端的学术研讨会,对于会论文非常挑剔,她一直修改到凌晨,在截止日期的最后一个小时提jiāo了上去。

  一周后,彩虹收到了会议的正室邀请,而且意外的发现自己和季篁安排再同一个小组宣读论文。

  不知为什么,她感到一阵惊喜。

  接下来,彩虹话了整整二十天修改论文,每天只睡五小时,每个细节每个论证每个观点都力求最好。修倒最后一稿时,她读起来已相当满意,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向天才迈进了一步。

  非但彩虹,就连关烨也节节赞赏,甚至劝她将这个选题扩大,做成她的博士论文。

  “目前为止,这是我看到你写的最好的一篇论文。”关烨说,“既有思辩xing的探讨,又有原创xing的分析。好好gān,彩虹,你在这一行很有前途!”

  “哎!”她被鼓励了。

  “请问你是从哪获得的灵感?”

  她做了一个鬼脸,不好意思回答。

  关烨喝了一口咖啡,点了点手指上的烟,“那么,替我问候季篁吧。”

  “季篁也去呀?”她明知故问。

  “听说是的。”

  她告辞,退出关烨的办公室。临出门时,关烨忽然说:“彩虹,学术是学术,爱qíng是爱qíng,我希望你不要把二者混淆起来,更不要本末倒置。”

  “放心,我的爱qíng已经消亡,现在一切都为学术。”她否认。

  “BadFaith。”关烨轻笑了一声,对着窗外吐了个圆圆的眼圈。

  开会的前一天是个寒冷的晴日,彩虹下了火车,在车站排队等了半个多小时的出粗才找到会议安排的大学宾馆。jiāo了会费,领了胸卡和资料,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大摞会议论文。

  “请问中碧煤炭师范学院的季篁老师到了吗?”登记时,她一边填表一边问。

  “什么学校?”听了校名,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来错了地方。

  “中碧煤炭师范学院。”

  “这个会是文学院的……”

  “请查一下,他应当在你的名单里。”

  工作人员查了查,点头,“对的,不过季老师还没报到。”

  “他坐哪次火车?”

  “不清楚,我们不安排接车……季老师是明天下午的报告,也许明早才会到。”

  “哦,那么……请问他的房间号是?”

  “207”

  “谢谢。”

  离吃饭的时间还早,她也没有像同行们那样利用这个机会jiāo流思想,联络感qíng,jiāo换名片。她独自走出宾馆,去了季篁所在的文学院。

  那是百年老校中的一座百年建筑,西洋风格,大理石台阶、气派雍容而典雅。从里面走出的学生眼底都藏着一丝桀骜。她暗暗地想,也只有这样的大学才能熏陶出季篁这样的学生吧。半年不见,也不知他变了没有,长瘦了还是长胖了,变黑了还是变白了,说话还是那么咄咄bī人吗?神态还是那么不苟言笑吗?想到这里,她心中涌出诸多期盼,毕竟她曾占据过这个男人的心,拥有过他最温暖柔和的时段,她与他打过jiāo道别的女人都幸运。甚至医院那次怒目相对、恶语相加也没有当初那样记忆深刻了,毕竟他是病人,毕竟他母亲刚刚去世,毕竟这种爆发也是他们相处那么久以来的唯一一次,谁能没个脾气呢!

  路过一家发廊,她进去洗了头,做了个全新的发型。结果对着镜子一看,过于端正,太像民国时期的女人,她回到宾馆又重新洗过,扎成季篁最熟悉的马尾辫。

  季篁曾说很喜欢看见她穿紫色的衣服,她预备了两件,觉得传出来过于刻意,又缓下来,只是围上一条紫色的围巾。

  对着镜子打扮良久,chuáng上堆了一堆衣服,她才意识到从下火车开始,她的脸就是通红的,红的发烫,心跳的也快,仿佛揣着什么心事。为了保持镇定,她将一罐冰冻可乐一饮而尽,然后跟着其他老师一起去了餐厅。晚饭由主办方请客,客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席间她到处张望,季篁并没有来。

  也许真如工作人员所说,他明早才会到吧。于是,她有点儿沮丧的上了楼,不死心地又去敲207的门,开门的是位中年老师。

  “请问——季篁老师是住这间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不知道呀,”中年老师倒是很热qíng,“我这里倒是空着一张chuáng,可能他还没到吧,您是——”

  “我是何彩虹,F大学现当代教研室的。”

  “哟!何彩虹,你写过张爱玲的时空观,对不对?我很喜欢那篇啊!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张浩昌,S师大中文系,我也搞现代文学。”

  “想起来了,您写过一本书,叫做《鸳鸯蝴蝶派研究》,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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