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丰应当理解吧?你这么高的工资也不是白拿的呀?”
“他就是不理解啊,反而越想越歪。”韩清苦笑,“这人自己在家搞了个剪报,只要看见有秦渭的新闻就剪下来。有一天我回来晚了,跟他说是跟上司出席晚宴了,他一巴掌就扇了过来,说我骗他报纸上说秦渭这一周都在上海。我说......我指的上司不是秦渭,是销售监......”
彩虹紧紧拉住她的手,“不行!韩清!夏丰多半是走进了恶xing循环,你一定得想个解决的办法。你们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办法?有什么办法?他毕竟是多多的亲爹。”
“要不......”彩虹翻出自己的通讯录,“我帮你找个律师咨询一下?”
韩清的神经立即紧张了,“律师?你......你什么意思啊?”
彩虹静静地看着她,“你说呢?这种人你还能跟他过下去吗?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你还能坚持多久?我要是你。绝对选择抗争!”
韩清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一迭声地说:“不不不......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彩虹站起来,看看表,叹了一口气,“我走了。记住,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家的大门总是对你和多多敞开的。”
傍晚时分,彩虹回到自家的小区,楼下停车场里,巴巴变何大路正在修车。远远地只看见两条腿,大半个身子都在车底里。彩虹走过去,碰碰爸爸,何大路躺在滑板上,从车底哧溜一声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扳手,脸是脏的,他说:“回来了!”
“回来了,爸爸。”彩虹不管三七二十一,跪到地上亲了他一口,“明天再弄吧,天快黑了!”
“有个地方堵住了,怎么弄都不通。”何大路接过彩虹递过去的水瓶,喝了一口水,“人过五十,得了慢xing痔疮,已经够烦恼了,这破车又给我整这么一出!彩虹你先回去,我再弄弄,实在不行也只好进修车厂了。”
“噗 ——”彩虹忍俊不禁,谁说工人阶级不幽默。
到了家,妈妈李明珠正忙着烧菜。彩虹一推门,迎面一股烟熏火燎的菜香,明珠指着一个菜盆子说:“回来了,快帮我切个葱。真是的,我也老糊涂了,刚才光顾着烧芋头了。现在油都热了,葱还没切。你说这菜没葱能吃吗!”
彩虹扔下包就去厨房。厨房本来就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偏偏梳理台和煤气灶对着面。这意味着每切一次菜,将菜倒入油锅就要转一次身。一顿饭下来就要转无数个身,李明珠抱怨说她的偏头痛就是这么得来的。
切好葱,见妈妈忙得手舞足蹈,彩虹伸手过去帮她捏了捏背,“妈,累不累,我帮您按按吧。”
“行,就是腰疼呢。这边,往左,再往左,往下......对,就是这儿!嗳......舒服死了......还是女儿好,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啊。”
其实,彩虹以前经常帮妈妈按摩,按腰,按腿,连脸都按过。李明珠关节炎犯了的时候还帮她贴药洗脚。但今天她从背后按妈妈的腰,心qíng很不相同,按着按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彩虹啊,别嫌你妈唠叨。这不,潘阿姨说想介绍男生给你,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姓江,胸外科的。他爸是做电子配件的,在咱们市有两个工厂。我觉得家庭条件,学历都很配,听说长得也不错。最最重要的是,他是文学爱好者,还能写诗。要不......这个周末去见见?”
“行。”
这是季篁离开F市后彩虹第一次对妈妈慡快地说yes。
第三十六章
结果,那位江医生见了彩虹两面就再没约她。
第一次见面是在咖啡馆,江医生修长英俊,温文尔雅,一看即知是城市中产阶级专业工作者的子弟,踌躇满志、懂得享受、术业专攻、qíng趣高雅,声明对政治不感兴趣,连那些跟政客梳着类似发型的人都统统讨厌。
“何小姐平时喜欢做什么?”江医生问。
“读书。”
“我也喜欢,何小姐最喜欢的书是——”
“《福尔波斯探案集》。”
“......侦探小说?”
“对。”
“其实像何小姐这样高学历的知xing女子,我的建议是米兰?昆德拉,比如《生命不可承受之轻》、又或者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
“呵呵,可不是我的那杯茶。”
可这并不能阻止江医生将这两本书的梗概及jīng妙之处娓娓道来。剩下的时间,彩虹只能谨听母训——“成功的啊,男人多半只想找个愿意做听众的女人”——除在关键时刻发表一些赞许的言论外,自始自终,她都以手支一派温柔贤惠渴望被专家启蒙状。
岂止江先生拒绝她的理由竟是嫌她唯唯诺诺没有个xing,直让彩虹气的打噎,回头还被李明珠损了一顿,“真是拿你没辙,连装傻都不会!算了,好在我们还有后备军。这回是你陈叔叔家的小军,记不记得,小时候跟你一个幼儿园的,你们俩可好了,在一起从来不打架。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她妈妈亲自来托窝了,让你们俩一定要见一面。”
彩虹一闭眼,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留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立即反感了,“不见不见,都是些什么人啊。”
“可别这么说,你陈叔叔家虽没什么傲人的资产,他家小军可是科技大毕业的,在国防科研部门工作。军队待遇可好那,只要结婚就有房子,还不要你付房贷。陈叔叔家的房子也不小,在北区还有一栋老屋出租,养老有保障,以后不会搬到你家跟你挤。”说罢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唉,彩虹,我真没别的要求了,你也别好高骛远了,只要结婚有个地方住,两人相敬相爱过得踏实不受公婆气就行了。”
在妈妈的威bī利诱下,彩虹答应周三的下午去见陈小军,之前明珠已准备好一张张小军的军人两寸正面照给她,以便任命本尊。照片上的人倒还是个长相端正的年轻人,只是彩虹左看右看倒着看,也摆脱不掉他小时候流鼻涕穿开裆裤跟着自己背后跑来跑去的样子,正寻思要找个借口推辞,一出门就收到韩清紧急求救的电话,说临时要陪老板见客户,请彩虹去幼儿园帮忙接一下多多。彩虹便以此为由取消了约会。那边小军大约准备得很充分,被人在电话里放鸽子,逾期立即发了酸,当下就说不用再见下一次了。
彩虹在一连串得“对不起”中挂掉电话,直奔幼儿园接了多多去韩清家。
这不是韩清第一次麻烦彩虹,工作以来,韩清坚持每天接送多多,好让夏丰心无旁骛地找工作。不就,公司因工作之需要她考驾照,又半卖半送给她配了一辆小丰田,这接送孩子的任务更是非她莫属。一旦事急,又找不着夏丰,韩清就会给彩虹打电话,为此还特地留了一把家里的钥匙给她。
结果正赶上下班高峰,彩虹和多多在公车上被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上楼一开门,彩虹却愣了,夏丰居然在家!
而且这个家出奇的乱!地上堆着玩具和纸片,桌上还摊着早餐的稀饭和两个啃声的包子。沙发上堆满了脏衣服,鞋柜垮了一层,鞋子掉下来挡住了门,害的彩虹半天也推不开。客厅的电脑屏幕开着,夏丰戴着耳机正热火朝天地打着电子游戏。
“夏丰你在家啊?”彩虹将多多带到水池洗了手,问道。
“是啊,上午有个面试,就一个小时,中午就回来了,”夏丰取下耳机,到冰箱给彩虹拿出一听可乐,“奇怪,我明明在家,韩清怎么又来麻烦你?”
“说是给你打电话,座机手机都没人接,她临时有事qíng接不了,就只好找我了。”
夏丰拍了一下头,哦了一声,“是我的错,我一直戴着耳机,什么也没听见......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请坐请坐。”
彩虹看了看墙上的钟,想起妈妈可能还在家里等着她相亲的回话儿,便摇了摇头,“我不多坐了,韩清说她尽快赶回来。”
夏丰也不勉qiáng,将她送到玄关门,目光落在她的小包上,“这手袋是韩清送给你的吧?”
彩虹点点头,笑了笑,“怎么,替她舍不得?”
“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
“不知道。”
“六千美元。”
“呵,间谍工作做得不错。”彩虹觉得他话中有话,“怎么,你有一件?那我可不敢要了,现在就还给你,切,别说这包六千美元,一万美元我也不稀罕。”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当然应当送给你。”夏丰的表qíng很奇怪,“她真应当好好地谢谢你,谢谢你让她认识了秦大公子。”
彩虹嗤地笑了一声,拍了他一下,“夏丰,你太多心了。韩清不是那种人,秦渭更不会看上她。”
“难道你不觉得自从进了那个朱穆公司,韩清变了很多?”夏丰说。
“她不可以变嘛?新的工作新的挑战,不学习不进步不改变自己,怎么可能应付这种科技公司高节奏的工作呢?”
“我不是值得这方面,我指的是价值观,金钱观以及她对我的态度。”夏丰抱臂冷笑,“她天天穿名牌、化浓妆、戴贵重首饰,一大早起来就描眉画眼,一举一动都像个jī!我在广告部一天拉客户也不像她那样动不动就是时尚晚宴、陪客户吃饭。像秦渭这样的人,手下的秘书有一个连,他没那么需要韩清好不好?你以为她真是秘书呢?我看是小蜜还差不多!”
彩虹气的叉起了腰,“夏丰,你能醒醒吗?不要动不动就把求职的沮丧扣在老婆头上。韩清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挣钱养家做好本职工作,我看没什么不对。倒是你,腻动不动就大老婆,这才是彻头彻尾的丢人!夏丰,作为老头学我要劝劝你,别犯疑心病,韩清要想对不起你,当初就不会跟她爸妈大吵大闹的要嫁给你。你们现在收入不错,有车有房个还有孩子,你已经比这城里的大多数年轻人要幸福了,那就好好过生活吧,请不要再为难韩清了。”
一番话说的夏丰无言以对。
彩虹叹了口气,道:“多多饿了,去给他做点吃的吧。”
“韩清快回来了,”夏丰多回自己的书桌,呆上耳机,“做饭得是她的事儿。”
彩虹一看钟,已经快七点了,再看夏丰,脑袋跟着音乐晃悠,鼠标滴滴乱响。屏幕上枪战激烈。彩虹在心底骂道:夏丰啊夏丰,韩清工作那么累,而你却天天在家,就不呢个做一顿饭给她吗?那一腔火窝着,真恨不得拿着自己的鞋子打他一下。一瞥眼,多多坐在地板上,忽然哭了。她赶紧奔过去,发现他的裤子尿湿了,连忙找来gān衣服给他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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