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市一家叫“后宫”的私人娱乐会所。
徐小雅见到颜细细,一阵风似的将她拉住,也顾不得寒暄,急急忙忙:“细细,钟明辉出了车祸,我必须马上去医院,但今晚有重要客人,你先替我顶一阵,制服都在衣架上,你马上换好……”
“这……我能行吗?”
“别犹豫了,有什么不行的?放心吧,没人会为难你。这次据说是某位大人物,出手很大方,你表现好点,没准拿到的小费超出你的想象。要不是我男朋友出事我也不会便宜你……不说了,我走了……”
颜细细眼睁睁地看着徐小雅飞奔出去,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只得立即换上制服。
那是会所里最豪华的一个包房,颜细细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不知为何,心跳得突突的,生怕颠簸了托盘里这瓶贵到不可思议的红酒。
第3章艾滋病感染者
包房里并未有想象中的不堪入目,七八名美艳少女围着一个男人,灯光很黯,他端着酒杯,看不清年龄相貌,但异常高大魁梧,身上有一股无形的气势。众少女们围绕着他,没什么露骨挑逗,但异常的恭敬,将他伺候得如帝王一般。
颜细细将酒放在桌上,也不多言多语,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旋转的灯光飘过来,正好打在她的脸上,端着酒杯的男子看她一眼,忽然站起来,“你留下!”
颜细细一怔。
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在周小萱的婚宴洗手间里出来见到的那个男人——也想起他落在自己假lv包上的那种嘲讽目光。
她的脸一下血红。
男人的目光肆无忌惮落在她身上,花瓣似的脸庞,眼睛、嘴唇、牙齿、肌肤都似会发出晶莹的光来。
一如中午洗手间外的惊鸿一瞥。
旁边的美女们见多识广,当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为首的女子轻笑着搂住他的肩头:“大哥,这位是替人带班的兼职,新来的不懂规矩,她只是服务生,不是我们这种……”她转向颜细细轻喝一声,“还不出去?”
颜细细如获大赦转身就走,还没走到门口,已经被拦住,男人的声音不怒自威:“她留下,你们统统出去!”
一众美女悄然退下,快出门的时候,为首的女子看了一眼颜细细,眼神十分复杂,却什么也没说,显是对那男人十分忌惮。
男人忽然将灯开得很亮,颜细细的目光一时受不了这么qiáng烈的光线刺激,微微一眯,心口一紧,仿佛落入陷阱的小shòu。
乌黑头发,雪白脸色,纤长的睫毛,身上一股淡淡似茉莉的清香,男人深吸一口气,目中那种可怕的光焰就更加qiáng烈了。
“我叫汪东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拿着,随时可以找我。”
她手里一紧,多了一样东西。
他若无其事的拉开旁边放着的一只箱子,抓出两大叠钱扔在桌上,直截了当:“够不够?”
颜细细见势不妙,几乎夺路而逃,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男人横在她的面前,声音里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的qiáng横:“你叫什么名字?”
“今天我不舒服,很抱歉,我要下班了……”
男人哈的一声笑出来,“来这里的女人,不就是为了钱?装什么装?”
她沉默。
他好奇地打量这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青chūn脸庞,更是兴致盎然,留恋各种欢场,却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可人儿,尤其是她那双带了点淡淡的愤怒燃烧的眸子,灿烂得让人不可bī视。
也因如此,他确知她并非混迹欢场的女子,因为她还不懂得运用那慑人眸光的功夫,假以时日,不知多少男人神魂颠倒。
颜细细抢步离开,下一刻,他已经将她的手臂牢牢抓住,“我能给你的比你想象中更多……”
她被他拉得倒在沙发上,立即闭上眼睛,无比顺从。
但是,汪东林却停下来。
他捡起从她怀里掉出来的一张纸,瞳孔逐渐放大,半晌,才犹疑不定:“你出去!”
颜细细不慌不忙接过那张纸,点点头,不紧不慢出门。一出门,立即飞奔而逃。
身后,汪东林眼神奇异:那是一张病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AIDS病症感染者。
第4章钉子户1
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颜细细沿着大街走了几步,却脚步踉跄。一辆辆空的出租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司机们纷纷探出头:“小姐,打车吗?”
她茫茫然地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上了一辆出租车。坐在后座,她靠着椅背紧紧闭着眼睛。
电话终于响起,是徐小雅噼里啪啦的声音“细细,到底发生什么事qíng了?你怎么忽然走了?这次我可被你害死了!”
“对不起,小雅……”
“不说了,领班骂死我了。”
颜细细也疲倦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半晌,默默地挂了电话。
一路上,出租车司机都絮絮叨叨,一会儿说加班加点开车累出了前列腺炎,一会儿说出租车公司心黑,收很高的规费,每天睁开眼睛就要向公司jiāo四五百元,稍有差池,一天就白gān了,累出一身病,结果只挣几个生活费,没劲……
颜细细忽然问:“师傅,你若是受了冤屈,却没人帮你声张,你会怎么办?去上访会不会有效?”
“怎么,小姐,你家里的房子被qiáng拆?”
颜细细不置可否。
司机笑起来:“小姐,你别天真了,去北京上访?你是疯了吗?你没看到网上天天说什么‘安元鼎’保安公司吗?专门截留关押各地上访人员的,不是把你关进黑监狱,就是把你关进jīng神病院。得了吧,上访有个鬼用,我认为,小百姓就该安贫乐道,忍气吞声。小的冤屈就忍了,真有什么大冤屈,报仇雪恨只能靠自己,想法弄死当事人就是了……”
颜细细心里一震:我们为什么只能像狗一样卑微而苟且地活着?
她微微张开嘴唇,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很偏僻的一隅,四周都是待拆迁的旧房子,钉子户们为了获取高一点的赔偿金用尽了所有的民间智慧负隅顽抗,这才让这些古旧的房子被暂时保留了下来。
为了防止房子被偷拆,老张头和老伴在三年的时间里“专职守屋”,每天24小时,二人一人负责12个小时。
三楼之后有一排更加陈旧的阁楼,便是颜细细母女的家。当初,拆迁部门评估这小破阁楼只赔偿几万元,连母亲的医药费都不够,母女俩一咬牙,怎么都不肯搬。
白天,她是一身假名牌的白富美——但晚上,谁也不知道她住在这样破旧的地方。
遥遥的,阁楼里还亮着灯光,颜细细停下脚步,看窗户上倒映出的人影,心中微微一丝暖意。那是母亲,她还在等自己,电饭锅里也许热着一碗热乎乎的醪糟小汤圆。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加快脚步一阵小跑,忽然察觉一阵奇异的声音,她最初以为是风大了,可是很快便察觉不对劲,那是急行军的声音,就好像一场暗战的开始。
她惊愕地停下脚步藏身在一颗巨大的huáng桷树背后,一动也不敢动。
前面正是邻居老张家的正宅,深更半夜的,昏暗的灯光忽然亮了,就在这时,颜细细看到了影视剧里才能目睹的一幕:只见一队黑衣人几乎是从天而降,他们吊威压,背负着厚厚的背囊,空投进了大门紧闭的四合院。
第5章钉子户2
警惕的láng狗刚发出第一声犬吠,立即哑声,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阁楼的灯光立即熄灭了。
只听得门开开合合的声音,紧接着,老张头一家人就像是叉烧包一般被人从被窝里拎着扔出来,其中妇孺都还只穿着裤衩。
但是,他们没有哭也没有闹,无声无息的,好半晌,颜细细才反应过来,敢qíng他们和láng狗一样,已经被迷晕过去了。
母亲呢?也在这些人之中?
她不敢呐喊,嘴唇gān涩,又听得乒乒乓乓的巨响,围墙被推倒的声音,家俱被捣碎的声音……
她的双腿打颤,藏在huáng桷树下面几乎失去了知觉。
快到黎明了,那一队黑衣人啸聚而去,四周是嚣张的尘土,老旧的房子倒塌下去的粉末,熏得人几乎要晕过去,颜细细死死捂住嘴巴不敢让自己惊叫出来。
直到那一队人马彻底远去,她才醒悟过来,猛地直奔大宅后面的小阁楼。
电线显然是被剪了,整个小片区灯光早已熄灭。
阁楼朝东,光线还行,一堆废旧的电器摆在房屋中间,4张椅子上堆满了杂物,墙上贴着各类拆迁文件和政策剪报。上方一台老旧的台式机本是链接着屋子里的摄像头,实施24小时监控。这也是颜细细母亲的义务,她负责监控这个:房子外面、里面,可以不断切换镜头,可以cao控摄像头方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有好几次拆迁队明着来,都是因为她及时发现了“险qíng”,迅速报警才解除了危机。
但这一次,人家出动了“飞虎队”,她压根就来不及,电线就被剪除了。
颜细细飞奔进屋,看到一个憔悴不堪的妇人瘫坐在简陋的chuáng上瑟瑟发抖。
“妈……你没事吧?”
“细细,你可回来了……我没事,我躲起来了……”
楼下传来苏醒过来的老张头一家的咒骂声,他们都被打晕了,只着单衣躺在地上,现在醒过来,不停地跳脚咒骂。
颜细细也心如刀割,人家都出动“飞虎队”了,凭借几个小民百姓,哪里是对手?
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早点搬,接受那几万块还有个周转。现在好了,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只怕什么赔偿都拿不到了。
颜细细很快稳定了自己的qíng绪,甚至还带了一点笑容:“妈,这里看来是住不下去了,我们另外搬一个地方好了。”
颜母愁眉不展:“我们能搬去哪里?现在房租涨得厉害,就算我们马上搬走,拆迁赔款也不是三五天就能拿到……”
她从包里摸出一叠钱,“妈,我这里有一万块。”
“细细,你这钱是怎么来的?”
一叠崭新的钞票,厚厚的。
是仓促之中自己拿走的?还是汪东林什么时候放在她包里的?她没有追究,也不去回想,人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学会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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