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写意_木浮生【完结+番外】(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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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C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纷飞的小雪,让这个清晨的光亮来得特别迟。车站周围都是繁忙的市井气息。因为遇到上班的高峰期,好不容易找了辆去郊区的车。

  人到他屋外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几乎吐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我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我使劲敲了敲。

  还是没动静。

  我有些绝望地靠在门边,有些绝望地对着门踹了两脚,就在准备踹第三下的时候,门倏地开了。

  屋子里的暖气迎面扑来,然后我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他刚才似乎在洗澡,头发在滴水,下身急急忙忙地套了条裤子就来开门了。

  一瞬间,他脸上的表qíng停滞了一下。显然他看到我,比我看到他要惊讶的多。

  我那一句“阿衍”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已经泣不成声地扑在他怀里。在妈妈,写晴和冬冬面前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关不住,顿时汹涌而出。

  他任我抱着,让出一点空隙合上大门。

  “怎么突然……突然跑来了?”他抬起我的脸,“怎么来的?我不是说了我就回去么?还是昨天你给我电话的时候就在路上了?家里出事了还是怎么的?”

  他的神色第一次显得比我错乱,一口气问了连串的问题。

  我哭得更厉害,一句也不想答,趁着他嘴对着自己说话的当口突然地亲了他,接着环住他的脖子,上身紧贴着他的胸膛。

  半响之后,他放开我的唇,见我还有下一步动作便说:“写意,我们……不该这样。”

  “为什么?我专程赶来就是为了这样的。”我负气地说。

  下午醒来,我发现身边没有人,慌张地下楼去找他。闻到他在厨房里做饭发出的香味,我这才觉得肚子饿。

  “马上就可以吃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阿衍。”我站在他身后叫他。

  “gān嘛?”他还是不肯回头。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啧啧啧,想当初那群女人下注居然都不押我,真没眼光。

  这下,他倒是迅速地回身,然后冷冷地横了我一眼。

  我倒是被他看得心虚起来,背上发毛,却qiáng装镇定地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人家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然后背过身去,脸色已经通红。

  过了一会儿,阿衍说:“刚才你妈妈来电话。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你,只好找到我的手机上。”

  “她怎么说?”我警惕地问。

  “说你姐姐的订婚仪式,被半夜离家出走的你搞糟了。”阿衍一句话概况了所有来电内容。

  后来我才知道,冬冬为了找我竟然没有去订婚的酒店。

  隐隐约约在负罪感下,我居然冒出一丝不近人qíng的快意。那种快意是建立在我丝毫没有察觉写晴对冬冬有感qíng的基础上。

  我原以为她并不在乎他。她也是一直这么表现的。当时的我,也并不明白写晴在我面前的自傲居然掩盖她流露出的真实qíng感。

  很多年后我才恍然觉悟,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抢她的东西。我抢走了她的父亲,抢走她温暖的家,还抢走她的詹东圳,而且一直赢的也是我。

  很小的时候妈妈曾经告诉我,爱是信任。

  我问:“那你信任爸爸吗?”

  “信。”

  “但是他为什么不要我们?”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我信任他,可是他也有他的责任。一个人活着,不能全是为了爱。你任姨对他有恩,如果他背信弃义地不顾一切和我们在一起。那我同样也会轻视他。”

  那些话,对儿时的我来说太深奥了。我不懂,永远也不想懂。

  后来,阿衍来德国对我说:“写意,你以前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qíng,你都会相信我。”

  我顿时怆然一笑:“信任?我爸爸死了。我妈妈也跟着他去了。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一个字也不想对我说,还叫我信任你?”

  他转头看向别处,默然不语。

  我吸了吸鼻子,“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他过来牵我的手,我退后一步,带着哭腔哀求说:“你只要说不是,我只要你说两个字——不是,快点说啊。”

  他凝视我,缓缓道:“写意,如果你认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语罢,又过来牵我。

  我甩开他的手,生平第一次像避瘟疫一样躲开他。退到远处站定后,我忍住眼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开门上车,踩着油门冲了出去,任他怎么喊,再不回头。

  前后两辆车在路上飞驰。在车里,我跟厉择良通了最后一个电话。

  到了末尾,我说:“阿衍,在你的窗下守了九十九天的写意累了,现在也要走了。”

  番外:山抹微云——写晴

  我要是跟谢铭皓讨天上的月亮,他不会只摘颗星星了事。

  不仅仅是谢铭皓,我身边很多人都是如此。

  独独詹东圳有些异类。

  他从小就是清秀到有点女气的孩子,难怪写意一直欺负他,叫他扮女孩。这些着实让我对他更加不屑。

  他是詹伯父在外头生的。詹家有三个儿子,他是老大,但是因为身份关系,总是不爱在家说话,连我们家也少来。他那两个弟弟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整天就知道赌钱、赌马、与女人鬼混,将家底糟蹋得差不多。所以就算詹东圳他再不济,也比那两个弟弟qiáng,詹伯父的希望便就此寄托在了他身上。

  可是詹东圳也是个奇怪的人,只要人多的地方让他说话,他铁定要脸红。

  我曾听写意笑他:“你男孩子家家的,怎么这样。”

  “那应该怎样?”他反问她。

  他唯一一个愿意亲近的女孩便是写意,仿佛和她相处就不会不自在。很多同龄的异xing总以为詹东圳很傲气,不愿意多和她们说一句话。其实,我后来才可笑地发现,他那不是骄傲,是发窘。

  写意又说:“真正的男孩子啊,应该是顶天立地,泰山压顶不弯腰……”

  我为了听清楚,又走进了几步。

  他俩本来在闲聊,但是察觉我的脚步,就停下来。写意瞥了我一眼,讪讪地闭了嘴。

  我便讥讽说:“我一回家就听见两只苍蝇嗡嗡嗡的叫,正想叫人来拍死,没想到是两个人。”

  詹东圳垂下头去,不说话。

  写意却冷嗤,“苍蝇会叫么?大小姐您没读过书么?那嗡嗡嗡地是振翅的声音。”

  那个时候的写意正念高中,个子又小,但是嘴巴却非常讨厌。也不知道那个总爱装得贤良淑德的女人,怎么生出个这种蛮横尖酸的女儿出来。

  我微怒:“苏写意,这不是你的家。不要总趁着我不在,就偷偷跑到我爸面前撒娇卖乖。”

  “爸爸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是他女儿,是他要我来的。”

  “除非我死,这个家永远不欢迎你。”

  她反驳:“无论你要死还是要活,他也是我爸爸。”

  我怒意上扬,“滚!野种!你滚——”说着cao起提着的手袋就想朝她扔过去,却不想詹东圳将她护在身后。

  她听见我的吐出的“野种“两个字,嘴唇哆嗦了几下,却再没出声。

  我看到她的手扯住詹东圳的袖子,眼睛晶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真会做戏!

  我讨厌她!

  明明将将还趾高气扬地和我吵架,瞬间就变成了可怜人。

  这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看得清楚她的本质?要是她喜欢的人,她就能从一只咬人的小老虎瞬间伪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纯洁可爱的脸,还能将那满含委屈的眼泪收发自如。

  在爸爸面前如此,在詹东圳面前亦然,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多少男人被她这副模样哄得团团转。

  詹东圳轻轻回握住她,牵着她拿起东西往外走,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轻轻说:“沈小姐,以后你不要用那个词了,很伤写意的心。”

  那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这么长的一句话,目的却是为了她。

  她讽刺挖苦我那么多,他都听不见么,还叫我不要伤她?

  我冷笑一声:“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qíng。”

  他白皙的脸上顿时一窘。

  谢铭皓泊了车,随后进门,看到詹东圳便点头示意。谢铭皓比我和詹东圳都大一些,如今他跟着谢父一起都在詹家的企业做事。现下见了东家的大公子,碍着我在生气才没有多寒暄。

  “写意,你怎么了?”谢铭皓问。

  “铭皓哥哥,”写意吸了吸鼻子,“以后去找你玩儿,我走了。”

  谢明翰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喃喃说:“你们又吵架了?”

  “是她讨厌。”

  “她还是个孩子,你比她大,能让就让吧。”他说。

  “铭皓!”

  从此以后,詹东圳也很少踏进沈家的门。我们偶尔有些jiāo集,例如在某个朋友的聚会上遇见。他是最不善言辞的那种人,总坐在角落里淡淡含笑地旁观着。

  和我恰恰相反。

  我喜欢站在聚光灯的中心,享受着别人的目光,那些眼神落在我身上,或炙热或嫉妒或迷恋或沉醉,无论是哪种,我都觉得有一种满足感。

  我悠然地说:“你们怎么让詹公子一个人坐那儿啊,也不喝酒。”

  此言一出,便有很多素日里渴望着巴结我的男女,顺着我的话去找他。

  第一回,他好言拒绝,第二回第三回,他就再也撇不开,只得喝下。一位李家的二千金,居然坐在旁边,说着说着就往他身上靠。他这辈子都是老好人模式,躲也不是,推也不是,窘迫极了。

  我心中有了淡淡的不悦,送上门的便宜也不知道享受,真是迂腐。我放下手里的杯子,朝他们走去。那些人便识相地离开。

  我坐下去看他。

  因为那些红酒的缘故,他的脸上有些泛红。那白皙的鼻尖,居然起了一粒一粒的红疹子,似乎是对酒jīng过敏了。

  难怪他从来不沾酒。

  “沈小姐。”他点点头,算是招呼了,随即起身就准备换地方。

  一听这个称呼,我就怒火中烧。凭什么他看见她就是写意前写意后亲热的叫,看见我终究只有沈小姐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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