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医院的苍白令她面露恻然,她的心腾腾的皱缩着,泛出一阵难言的怆然,她qíng不自禁的忆起了自己第一次的发作。
那是一个冰凉的雨夜,她因为被人状告偷窃,被罚在低矮的囚禁室里反省,其实,是那几个在监狱里常欺负她的犯人将赃物偷偷塞到她的chuáng褥下,可是,她知道说了也没人会信,即使大家心里相信也不敢说信,因为对付她的人个个有来头,不是有黑势力撑腰,就是有钱财支持。
黑压压的囚禁室只能勉qiáng的维持一个人的空间,黑暗的环境下,她看不到脚下的虚实,却明明确确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老鼠叫声。她心中微觉悚然,却qiáng自压下了,换在以前,她最怕的就是老鼠和昆虫这类的yīn暗玩意儿,那样的东西会让她觉得头皮发麻,但现在,在监狱的yīn湿环境里生活的久了,老鼠这种生物早已是见怪不怪,她甚至于有时候还会觉得它们看上去有些可爱,至少它们不会打她、骂她、欺负她;至少她如果不主动惊扰它们,它们还会过来温柔的用尖尖的小鼻子触碰她的脚丫;至少,面对它们的时候,她不需要担惊受怕;至少,和它们相比,她是占有绝对优势、可以cao纵生杀大权、可以居高临下俯视的一方。
此刻,她的脚上只穿了凉鞋,露出半个脚掌和全部脚趾头,有毛茸茸的活物□她的脚趾,她分明感受的到,却看不清晰,她蹲下身,想要接近这些还愿意陪伴她在这个凄冷雨夜里的弱小生灵,却因为这样的动静而惊扰了它们,它们仓皇的绝qíng的逃离了她的世界。
她微叹,为周围四壁萧然的苍凉。
她借着从头顶上方的狭窄铁窗里透进来的来自监狱广场的微弱灯光,悄悄的拿出藏在怀中的日记本,一点一点的写下一个个往昔的片段,现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是她每天的小小乐趣,每一天,她会努力的在脑海搜寻,却又不敢回忆的太多,她怕自己承受不起那么qiáng烈的幸福反噬。
此刻,她辛苦的趴在墙面,下笔急促。
因为,她怕自己写得慢了,这些幸福的感觉就会从她的笔下流走,蜕变成恐怖的黑暗。
她动笔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字字句句出自她的手,却一点也没有真实感,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不存在自己也曾经幸福过这样的感觉了。她的世界,好像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色调的灰暗。她下笔,从笔下的文字里汲取微小的幸福,却又彻彻底底的置身事外,好像是在感受别人的事、是在写着别人的故事,她慨叹,人,总是要找些温暖的东西包裹住心灵,这样才不会心冷到绝望。
于是,她一直在冰冷的小室内奋笔疾书,雨越下越大了,屋外的风狂卷着树枝,发出恐怖的音响。
‘哐’的一声巨响,头顶铁窗的玻璃挡板突然被雨水冲开,瓢泼大雨瞬间恣意的冲撞进来。
狂乱的雨滴挟着呼啸的铮铮冷风围拢了她,她焦急地到处躲避,生怕淋湿了手中的日记,这是她耗费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寄予了无数依托的jīng神食粮,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这无qíng的雨滴浇坏了啊。
可是,任凭她怎么掩藏,雨水总有办法泼溅到那些脆弱的纸页上,她惶恐,日记是用铅笔写的,原本就不甚清晰的浅淡字迹根本经受不起这样恣意的浸润,一定会立即变得一片láng藉、无法辨认。到时候,这个本子就会变成一册毫无意义的废纸。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棉布囚衣,还有棉裤,层层的包附在日记本的外面,之后整个人趴伏在了冰冷的土泥地上,将衣裤包裹住的笔记本紧紧的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身躯挡开了无qíng洒落的漫天飞雨。在冰冷的深秋寒夜,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凄凉的趴伏在冰冷的小黑屋中,不住的颤抖着,任谁从远处看到都会觉得她是早已晕厥过去了。可是,她并没有,即使她的脸颊早已经因为蚀骨的凉寒而抽搐痉挛,她却仍是倔qiáng的睁大美丽的双眸,专注的观察着雨势来袭的方向,不肯有丝毫的松懈。她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凉薄的连身背心和小小的三角底裤,无助的瑟缩在黑暗的小屋里,像是保护自己孩子的母jī一样拼尽全力守护自己的挚爱之物。
她相信,雨总是会停的。
她的嘴唇抑制不住的疯狂打战,那冰冷的感受让她想到了那一年被恶劣的学生们关进冰库的遭遇,同样的冰冻刺骨,同样的满眼黑暗,那个时候,有白马王子来拯救她,那么这一次呢?她的白马王子还会出现吗?
想到这些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握紧了身下的衣物,像是握住了某种深埋的信念似的。
她一直撑到雨势渐小,徒留毛毛细雨时才穿上衣服,并将日记本好好的收藏进怀里,她如释重负的吁出口气,之后靠在墙角的铁柱上疲惫的沉沉睡去。
她虽是疲劳之极,却睡得并不安稳,频频的陷入混乱的梦魇,内容大多是qiáng雨又来,而她因为熟睡,对雨势浑然未觉,最后还是难逃失去整本日记的命运,睡梦中她拼命的嚎哭、拼命得叫嚷着想让自己醒来,却又昏昏沉沉的回到了梦的原点,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安然睡去的一刻,之后是又一次的错过,又一次的肝胆yù碎,如此周而复始,折磨得她更加疲惫不堪。之前在大雨里趴伏着的时候,其实好几次她都险些要晕厥在冰冷的风寒里,她咬牙拼命的牵动早已冻得僵硬的手掌,颤颤巍巍的伸向自己的脸颊,狠狠的掐捏下去,直到她忍不住闷声痛哼,意识彻底清醒,才终于收手,她怕自己一旦睡过去,就会一个不留意让雨水钻进了她身下的棉衣里。
早上,禁闭室的门被管教人员打开,当明晃晃的阳光刺入她的眼,她竟有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她是自己走回监狱寝室的,当然身后有狱警的押送,除了这样,也不会有其他可能,除非她真的晕死在禁闭室里,她的脚没残废,人又清醒着,当然该自己走回去,即使她虚弱的脚步仿佛女鬼在光天化日之下游dàng。一路上,没有人问她怎么样?也没有人关心她是否有被一夜的瓢泼大雨淋得生了病。
她理解,她替她们找了合理的借口,大家是惧怕她身后面色森严的狱警。
到了下午的集体劳动,她照样被喊了去。
她晃了晃晕眩不停的脑子,摇摇摆摆的站起身,大家和往常一样迅速的列队站好。
她看到自己的位置,努力的想走过去,可是脚上却如同绑住了大石,无论如何也迈不开。
‘哐当’一声闷响,她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栽倒在地,之后疾速的痉挛痛苦的激喘着,随着每一次剧烈的呼气,她都能听到从自己肺部传来的清晰的哮鸣音。
她要死了吗?怎么会那么难过,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劲,无法呼吸,好渴望空气,却怎么抓也抓不到。
她如同一只被残忍的丢弃在陆地上的鱼,难过的在地面上扭曲、滚动,垂死挣扎。
之后,她两眼一翻,什么也不知道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回到了那个在禁闭室中反复缠绕她的梦境当中,并在痛苦的轮回中悄然无声的挣扎出来。
她听见了。
有人在小声的窃窃私语。
“听说铁窗挡板坏了,这个女人在小屋里淋了一夜的雨。”
“我们会不会做的太过火了?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怕什么?那么厚的囚衣穿着,就算是在大雪天里站一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不知道,这些贫贱的穷鬼,身子骨可是硬实的很呢!”
“我哪有怕?她就是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是她自己命太背,你说怎么就偏偏她在的时候,那个挡板坏掉,还碰巧下了那么大的雨?”
“就是,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爷都不帮她!”
“她的脸怎么了?怎么一块一块的?不是得了猩红热吧?”
“你还关心的真多?同qíng心泛滥是怎么着?”
“我这不是担心会传染吗?我们还摸了她的chuáng褥呢。你忘了——”
“嘘——”
“怎么了?”
“唉,你看她张着眼睛呢!”
“什么!她什么时候醒的?”
她们没有料到夏忧会突然从沉睡中醒来,神色一时有些慌张兼尴尬,随即悻悻然离去。夏忧却只是呆呆的望着她们,她知道她们就是那几个陷害她的人,可是,她却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们。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将手伸进胸口里翻找,之后紧张惊惶的张大了嘴:“我的本子呢?我的本子呢?”她慌乱无助的喃喃自语。
突然,她想到了之前她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将日记本放进了她的柜子里,这才舒了口气。
她抬手拿起旁边桌子上放着的诊疗记录,上面写着,她得的是急xing哮喘——
“你怎么随便乱动这里的东西啊?你的教官怎么教你的?咿呀呀!我还没注意,原来是你啊,你不就是那个因为闹自杀被送来好几次的1024吗?你在我们这里可是个名人啦。”
夏忧只是平淡的望着她,听着她口中充满讥诮的话音,直到,她扭动着水蛇腰高调的离去,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处,自始至终,直到她拿着医生写下的诊疗书离开,都没有提及任何一句和她病qíng相关的话。
她想,如果不是她碰巧看到了自己的医疗档案,怕是直到最后都不会有人告诉她她得了什么病吧?也许,她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这里,有谁会把她们这些犯人当成人看?虽然,她们真的也是个人。
她记得很清楚,在生物药理基础课上学过,哮喘这种病,一旦得上就很难治愈,会从急xing转变成慢xing,严重的时候还会危及生命……
她停止了飘回过往的思绪,微微叹了口气。
她服用了镇咳剂,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她突然想到今天还要去参加余欣欣的通告,于是赶紧结算了医疗费用,离开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生病了,没写完这章,明天补上!!!
没有永远的敌人
她却没想到,刚走到星娱的大楼前空场,离得很远,便看到蜂拥而至的记者,其中有的人手中拿着大副版面的报纸,好像在和大楼的管理人员询问着什么。
她拉了拉衣领,莫名的预感侵扰着她,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些记者是在等着她,想要询问昨天在摄影棚里横生的枝节。
那个秦韬的影响力还真的是超出她的想象。
而她,不过只是一个花边新闻的附属品,想不到居然会在一夕之间变得那么有名,刚刚在医院,就一直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就是那个传闻中秦韬保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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