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盯着自己的脚尖,“你不用跟我道歉。”
梁一博在身后握了握拳头,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不喜欢她,我喜欢……”
阮眠似乎意料到他下面的话,脸色白了三分,连忙打断,“抱歉,我、我先进去了。”
没有丝毫犹豫,她转过身,迅速走进教室。
全然没有看到身后那道目光是如何一点点黯淡下去。
“哎,刚刚梁校糙又找你说了什么?”潘婷婷回头凑过来。
阮眠趴在桌子上,摇摇头,没有出声。
“虽然觉得也有些不太好,可我还是想跟你说,”潘婷婷难得叹一口气,“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万一那小霸王花哪天又抽风……”
曾玉树:“呵呵,真是欺人太甚,这女的不就仗着她爸是大股东……”
“有本事你也让你爸弄个股东当当啊!”潘婷婷呛他。
曾玉树家里是开皮鞋厂的,这几年生意做开了,加上经营得当,订单雪花一样飘来,当真是八面财路大通,也算在z市上层勉qiáng混了个头面,可和王琳琳家的产业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时候未到而已。”曾玉树白她一眼,又看向阮眠。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女孩子姣好的侧脸,轻颤的纤长睫毛,嫣红的唇,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身上那种柔软gān净的气质。
“同桌,你怎么就看上那个梁一博了?”
话声刚落,他又暗自懊恼,怎么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了?
阮眠盯着他,整个人有些发懵。
反倒是潘婷婷将一个瓜子壳吐到他桌上,笑了,“嘿嘿,人家可是校糙级学霸,不看上他,难不成还看上你啊?”
“那可不一定!那个成天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我有哪点比他差了?”
他看着阮眠,嘴唇闭得紧紧的,心底却一遍遍地翻滚着几句话——
你是校花,我是班树。
你家是bào发户,我家也是bào发户。
你倒数第二,我倒数第一。
我们才是……从头到脚的相配啊!
“不行不行,笑死我了,”潘婷婷笑得整张桌都在震,“曾玉树我真没见过像你脸皮这样厚的人,真的我发誓……”
在热闹的欢声笑语中,阮眠低头握着手机慢慢打字——
昨天我新买的参考书被隔壁班一个外号叫“小霸王花”的女生剪成了碎片,好像是因为我和她喜欢的男生说了两次话……”
“刚刚我在抽屉找到一张纸条,是她写的……我有点害怕……”
发送成功。
齐俨正和人讲着电话,手机连续进来两条信息,通话稍微被阻断了一下,那端的人就扬高声音说,“药要按时吃,如果有时间最好过来做个体检……”
他捂着隐隐作疼的胃部,语气带了些许烦躁,“我的身体我有底。”
“好吧,”常宁长长地叹息,“不和你说了,我待会还要去查房。”
“嗯。”齐俨退出通话界面,点开新信息,一边看一边去药箱里翻胃药,抠出几片直接扔进半杯红酒里,然后仰头喝下。
嘴里又苦又涩,胃也开始灼灼的疼。
这种疼痛的滋味,曾经是他非常眷恋的。
阮眠的信息发出去,等到下午放学,依然没有得到回复,当然,她也没有等来小霸王花的再次刁难。
她推着车站在老屋门外,那绿藤植物经历数次风雨,却比之前更绿更有生机了,凑近看,还可以看到末端一簇簇的紫色小花,闻起来香气也是淡淡的。
她推开门走进去。
老人正站在一把木梯上修主屋的窗户,他虽然只有一只手臂,可动作娴熟,三两下就把铁钉打了进去。
阮眠走近,他发现了她的影子,转过头,对她笑了笑,“还要再等我一会。”
气象台说今晚会有一个大台风在z市登陆,他检查门窗时发现这扇窗户松了,得赶紧在台风来之前修好。
阮眠就站在下面和他说话,顺便递工具,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二楼楼梯的位置。
“王爷爷,您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记不清多少年了,”老人笑呵呵的,“怎么也住了有四十年了吧?”
好久。
那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呢?
她犹豫着要不要问,“那……”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老人看过去,又收回视线。
阮眠却一直盯着。
手机停了又响,孜孜不倦。
老人嘀咕,“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看看时间,他这会儿应该结束了。
老人叫阮眠,“我这会儿走不开,你帮我把手机送过去吧,他就在湖的附近。”
“……好。”
不过两百多米的距离,手机又响了两次,阮眠gān脆迎风跑起来,可到湖边一看,哪里有人?
她举着手机往前走。
湖边某块半人高的石头上垂着一截黑色袖子,她走过去一看,那处不仅有衬衫、长裤,还有黑色皮带……
难道……
还未等她看过去,平静的湖面突然起了波澜,很快,一个人从水里露了出来……
阮眠低低地“啊”了一声,整个人惊得仰坐在地上,手机倒是握得紧紧的。
齐俨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微愣后迅速反应过来。
阮眠捂着双眼,心里又慌又乱,零碎的画面不断闪过,那湿透的黑色短发,闪着水光的肩膀、锁骨、胸口,肌理紧实的……
乱了乱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转过身去。”男人沉稳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喔喔!”
太阳挂在天边,像一颗可口的咸蛋huáng。
风大了,卷得枯枝落叶飞起来,一股脑倒进了湖里,水起微澜。
阮眠看到一道颀长的影子弯下来,接着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再后来又是清晰的拉链声……她的心跳得飞快,耳根也迅速泛红。
手机又开始在微湿的手心里响起来,她下意识转过去,刚好看到他扣上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两人的目光对上。
“有人找你。”她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jiāo给他。
“喂,”他听了一会儿,皱眉,“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阮眠站在原地认真听着,可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懂。
“全部投进去……我只有一个要求……”
几分钟后,齐俨收好手机,朝她走过去。
风把一张小纸片chuī到他脚下,他捡起来,展开——
阮眠清眸微睁地疑惑看着。
咦,他手里拿的东西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她摸摸裤兜,空空如也。
完了。
那好像是她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单。
刚刚不小心掉出去了?
第九章
咦,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摸摸裤兜,空空如也。
完了。
那好像是她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单,刚刚不小心掉出去了?
不过寥寥几十个字,他偏偏看得那么认真。
赧然未消,又附着上了一层困窘。阮眠的脸瞬间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原地挖个坑钻进去。
少得可怜的分数,还有那刺眼的班级排名……几乎将她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窘然无措一一剥开来,展露在他面前。
“外语考得还不错。”
哎?
男人走过来,将重新叠好的纸条递给她,阮眠还愣着,没有伸手去接,他微微挑眉。
他面向她站着,黑色短发像镀了一层金光,轮廓分明的脸也显得有些模糊。
阮眠眨了一下眼,迅速将纸条抽回来,在身后揉进手心。
“其实,我……”
他的手机又响起来。
阮眠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下去,不再说了。
其实,我可以考得更好的。
可无论多好,和眼前这个人相比,还是差得太远太远了。
她刚刚才从王爷爷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事,原来在同龄人尚且懵懂时,他已经达到了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难怪父亲和那些人……
“走吧。”他已经结束通话,回头看她一眼。
阮眠点头,默默跟上去,她有意走在后面,可他却好像刻意放缓脚步,走着走着,两人就基本在同一直线上了。
“今晚台风登陆,明天停课。”他突然说了一句。
阮眠脚步一顿,一枝粉色小野花被她不小心踩进脚底,她连忙跳开,“嗯。啊?”
大概是怕出现像上次那样的事,放学前班主任还特地过来班里又说了一次。
不过,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茂盛的林木把风筛得又轻又软,拂在脸上很是舒服,阮眠偷偷看过去,光影扑簌着从男人挺直的鼻梁上跃过,他的表qíng还是清清淡淡的,侧脸线条也稍显冷峻。
她想和他说话,哪怕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可说什么好呢?
“想说什么?”他像会读心术一样,转过头来问她。
阮眠的犹豫被一击即中,下意识脱口而出,“要怎样才能成功?”
齐俨看着她问完后变得紧张又小心翼翼的神qíng,心里暗暗忖度,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如何定义“成功”这两个字?
想不出。毕竟十七八岁的年纪离他太远了。
他点着一支烟,咬进嘴里,吐出一圈白烟,这才慢悠悠地问,“你觉得怎样才算‘成功’?”
阮眠一愣,好一会儿才说,“像你这样。”
男人忽然轻笑出声,“像我这样?”
他弹了弹烟灰,抬眸看向前方,声音低凉,“我只认同一种成功……”
她听得认真,突然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身体落地,手掌不知压到什么东西,又软又滑。
原来前阵子连续下雨,糙地上长了不少的菌类,她刚刚踩到的就是一排野生菇。
阮眠懊恼地搓搓双手,刚要站起来,眼前闪过一只手,她一愣,然后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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