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绵,待会我们要不要出去逛逛?”考试让人那么bào躁,可她的瓜子存货已经不多。
阮眠已经背上书包,有些心虚地看她一眼,“下次吧,我今天还有点事。”
“哎好吧,那我找同宿舍的人一起去。”
阮眠匆匆离开学校,骑着单车穿行过一个个十字路口,只觉得这路比起以往好像更长了些。
可哪怕再长,她还是走完了。
老人正弯着腰给花浇水,阮眠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推门进了主屋。
屋里除了齐俨以外,他的助理也在,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两人似乎都不意外她的出现,齐俨看她一眼,示意她先进来坐。
阮眠在沙发上坐下,把对面的男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的眉眼一如往日的冷淡,可脸色看起来还不错,她稍微放了心,正要收回视线,他却突然侧头看了过来。
那目光是带着温度的。
阮眠迅速低下头,把来的路上在湖边摘的一小把浅紫色小花cha进桌上的细颈水晶长瓶,风从窗外chuī进来,淡淡的清香在客厅里漫开。
助理的声音也飘进她微热的耳朵里。
“齐先生,周六您和史密斯夫妇有个会面……”
“是这周六吗?”
阮眠看到他们一起看了过来,这才后觉自己把压在唇边的话问了出来。
“是的,”助理点头,“就是这周六。”
他又问,“周六你是不是还要补课?”
阮眠胡乱点头,伸手把花瓶边探出来的一片叶子揪下来,无意识地在手心里揉成一团。
助理又回到正题,“欧洲那边的几大银行纷纷都采取了相应措施,可……”
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听不懂。
慢慢地,青山外,夕阳只剩下一个半圆。
“阮眠,”熟悉的低沉声音跳出来,“时间不早了。”
“喔。”阮眠提着书包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齐俨盯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助理的汇报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才结束,齐俨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刚想上楼洗个澡,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本市号码。
手机停了又响。
齐俨皱眉接通。
“你好,请问是阮眠的家长吗?”
他的语气顿了一下,“……我是。”
“你好,”那边又很快说,“我是阮眠的美术老师。”
“先恭喜……”一通场面话后,“另外,有件事我想和您谈谈……”
“这周六?”齐俨却抓住了他前面话里的重点。
“是的,绘画比赛的颁奖仪式将在本周六举行。”
怪不得她那时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齐俨轻声笑了下,“麻烦把地址告诉我。”
赵老师报了一串地址后,又继续绕回原先的话题,“阮眠是我见过的在作画上最有天分的孩子,我真心希望……”
他看得出她很喜欢画画,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再画了,生怕错过这么一棵好苗子,这才从她班主任那里找来了家长的联系方式,准备和她的家长沟通一下。
结束通话后,齐俨轻叹了一口气,从茶几上摸到烟盒,取了一根烟出来,低头点上,猩红色的小点在指间明明灭灭,他眯起狭长的双眼,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时间如白马过隙,周六如约而至。
阮眠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市文化中心,刚进入大门,便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电视台的新闻车,工作人员正陆续从上面下来。
她走到约定地点和赵老师碰面,他旁边还有几个学校领导,一行人正有说有笑。
她和其他一起获奖的同学走过去,站着听他们说了一会话,就准备入场了。
会场很大,灯光明亮,座位上几乎坐满了人。
阮眠四处找潘婷婷的身影,根本找不到。
等大家都入座,主持人在惯例开场白后,开始公布颁奖会议议程,接着是长达一个小时的领导轮番讲话。
终于进入了大部分人最关注的颁奖环节。
优秀奖人数较多,为了节约时间,主持人请各个学校派学生代表在会议结束后到后台领,直接从三等奖颁起。
闪光灯不停地亮起来……
很快,连二等奖的奖项也颁完了。
接着是一等奖。
台上站着三个学生,每个人有五分钟的时间发表感言,主持人妙语连珠,把气氛炒得极热,顺利把这环节结束。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是颁奖仪式的最终部分、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席时,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又通过麦克风传了出来,“下面颁发的是特等奖奖项。”
底下议论纷纷,“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还有特等奖啊?”
大屏幕上,一片深沉的蓝色仿佛瀑布般慢慢流下来,不一会儿终于露出完整的面目。
“特等奖获奖作品——《繁星》。”主持人似乎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音量提高了不少,“恭喜特等奖的获得者,z中十七班阮眠。”
z中的领导齐齐站起来带头鼓掌。
热烈的掌声里,夹杂着不少的质疑声,“这是画吗?没有在开玩笑吧?”
“是啊是啊!”有人大声附和,“这明明是一张照片!”
“这是绘画比赛吧?拿照片来充数,这是觉得大家都瞎了眼吗?”
不断地有人质疑,阮眠的手心生出了一层微汗。
从来没有人这样画过油画,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方式对不对……
旁边的空位上忽然有人坐了下来,她深深地低着头。
手背突然被人轻碰了一下,接着有微凉的温度渗进手心,她震惊地去看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她又睁大眼睛去看他的脸,整个人呆呆的,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男人微微一笑,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不用担心,等他们知道这是一幅画,一幅真正的画,所有的质疑都会消失。”
后排有个女生还在不满地发表抗议,“这不公平!随便拿张照片来参赛就能得到特等奖,真是太可笑了,我不服气!”
“就是就是!”很多人的声音在附和她,像cháo水一样一波波涌过来。
可阮眠再也听不到了,她只听得到旁边这个男人的声音,只听得到自己震耳yù聋的心跳声……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带给她这么多的惊喜。
她紧张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场面开始有些失控。
“请大家安静一下!”
原先还游刃有余的主持人此时吼得声嘶力竭,可底下的观众qíng绪越发高涨,难以安抚,他整了整歪掉的领结,用力清了清喉咙,“请大家……”
这时,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从左侧走上会场,随手从媒体台上拿了一只麦克风,沉稳有力的声音在整个会场回dàng,“我很高兴看到大家是这种反应。”
不少人认出他来。
这是省美协的主席,知名印象派画家赵毅,在画坛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是这次市绘画比赛的特邀评委。
“能请大家给我几分钟时间吗?”
喧闹开始慢慢被驱逐出去,不一会儿台下就安静下来。
“谢谢大家。”赵毅郑重地弯腰鞠了一躬,“我刚刚在下面,听到大家最多的疑问是,凭什么一张照片可以参加绘画比赛,甚至获得特等奖。”
有其他学校的带队老师站起来,“这种怪事之前闻所未闻,希望赵主席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毅点点头,温和的目光扫视全场,“如果我说,这是一幅画呢?”
时间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震惊、惊愕、不敢置信都被压抑着,无声发酵着,直到再也压不住,如火山爆发般释放了出来。
“什么?!我刚刚没有幻听吧,这是一幅画?”
“这怎么可能是画呢?分明就是照片!”
也有人义愤填膺,“怎么能把油画画成这个样子,这简直是侮rǔ艺术!”
……
赵毅并没有去阻止大家宣泄内心的qíng绪,安静地在台上站了十分钟,等他们都平静了下来,这才重新开口,“开始看到这幅作品的时候,我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进入画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画油画,而且对方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
“一幅画最重要的是意境,没有意境的画是死的画,就算画法再新奇,可它失了意境,便不能成其为一幅好画,所以当时我毫不犹豫就把这幅作品从名单里剔除了出去。”
赵毅又笑了笑,“可当我晚上回家,躺在chuáng上睡觉的时候,我一闭上眼,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那片星空。”
“德国哲学家康德说,这世上唯有两样东西使我深深地震撼,一是头顶浩瀚的星空,二是人们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我想自己大概也是被那片不一样的星空迷住了……艺术是宽容的,欢迎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任何一种风格都应该得到尊重。”
“下面请作画者上来和大家聊一聊吧,”赵毅又鞠了一躬,笑意温煦,“说实话,我也挺想认识一下这个小姑娘。”
“去吧。”
耳边忽然拂过一阵温热,阮眠点点头,松开男人的手起身,一步步地往台上走去。
摄影机从她身影出现的那瞬间就开始跟拍。
“感谢赵主席为我们答疑,”主持人拿着话筒走过来,他已经重新找回自己的气场,“哇,没想到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果然是画如其人啊……”
“抱歉,”刚刚那位带队老师又站了起来,“我能说几句话吗?”
不等主持人回答,他已经激动地开始说了,“我认为这幅画不是没有意境的,它表面上虽然用了极端写实的独特手法,可实际上,当我看着它的时候,我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事,又仿佛能感觉到一片繁星落在眼前,它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虚无缥缈。”
“它的每一条线条,每一颗星星都是意境……”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转身看向观众席,“大家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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