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只盼望着阮眠去个越远的地方上大学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阮眠听不下去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有很多作业,我先上楼了。”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小孩一声不响地跟着上楼,小脑袋垂得低低的,阮眠进浴室洗了把脸出来才看到他站在门外。
“怎么不进来?”
他一点点地挪到她旁边,轻扯了扯她的衣摆,小身子还扭了几下。
先前压在阮眠心头的qíng绪忽然就变得云淡风轻了,她摸摸他的小脸,“我没事。”
应明辉羞涩地笑了笑,从小桌子上抽出一张白纸,握着铅笔在上面写下“阮眠”两个字,然后抬头满脸期待地看她。
阮眠印象中从来没有教他写过这两个字,不由得惊喜极了,“怎么会写的?”
他指了指她的作业本。
“真聪明。”
阮眠又拿了另一支笔在纸上写下“1-5”的英文单词,缓慢而轻软地念了一遍,“这是one……”
他张嘴无声地跟着她念起来。
“你今晚的任务是把这五个单词学会,明晚我要检查的。”
小孩乖巧地点头,软嘟嘟的脸颊笑出两个小酒窝来。
阮眠也从书包里拿出书来复习。
那套英语卷子已经在他家做完了,他还顺便帮她批改了题目,最上面还有他写下的分数,三个数字力透纸背。
阮眠手撑着下巴看窗外的夜色。
当时有一道题目出现了争议,参考答案是b,她选的也是b,他却觉得应该选c。
她当即毫不犹豫就把“b”划掉在旁边写上“c”。
当时他还愣了一下,“就这么相信我?”
她想都没想,“是啊。”
“你啊。”他用笔轻轻弹了一下她额头,语气有点无奈,“这样不严谨……”
然后低头喝杯里的水。
她从桌面的反光里看见他的唇角微微弯起来……
这时,一张小纸条从对面递过来——姐姐你在笑什么?
阮眠轻轻“瞪”他一眼,双手叠放在桌上,额头在手背上蹭了蹭,拼命想忍住笑意,可根本忍不住,就算脸上不笑,心里也在偷偷地笑。
应明辉见她这么开心,自己也觉得很开心,趴在桌子上和她一起笑。
桌子被两人笑得一直在晃。
窗外,一轮镰刀似的弯月挂在天边,光泽渐渐被云层吞没,满天只剩下璀璨繁星。
五月,美术单考的成绩公布。
z中打破两年来术科考试一片冷清的记录,通过率首次超过百分之八十,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阮眠以极佳的成绩通过了a美和清美的单考——这也是有史以来z中在美术单考中jiāo出的最好的成绩单。
这意味着,她只要在即将到来的高考中,文化科总分过490分就能被清美录取,过520分就能被a美录取。
z中校门口的led屏上立刻滚动播放了这则好消息,阮眠在无声无息地沉寂了差不多半年时间以后,又“被”高调地重新回到大众视野。
这两天,赵老师带着阮眠几乎把所有分管美术班的领导们都见了个遍,领导们看她的眼光就像在看一只易碎的花瓶,其实这也难怪,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一棵好苗子,肯定要好好护着才行。
领导们甚至还提出,要请经验丰富的老师对她进行单独辅导,务必万无一失地保证文化科成绩,免得到时空欢喜一场。
阮眠一听头皮就隐隐发麻,幸好赵老师用她在上个月的模拟考中曾考出接近600分的事实打消了领导们的念头。
下午放学,潘婷婷听她说起这件事,“咯咯咯”笑个不停,“可不是,你现在在学校领导眼中可是国宝级的宝贝啊。”
“可怜我们的老陈了,他可把肠子都悔青了啊。我昨天听他和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说,当初就不应该松口让你转去其他班的,你上次模拟考的成绩那么高,不过他确实也是真的为你骄傲啊,在班上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你的光辉事迹了……”
说得有点口渴,她把阮眠拉进旁边一家奶茶店,给自己点了一杯柠檬水。
阮眠想了想,要了一杯木瓜撞奶。
十分钟后奶茶店小妹把两人的东西端上来,潘婷婷本来正扭头看窗外一对互相喂雪糕的小qíng侣,心里疑惑着,咦,学霸怎么会和那个不起眼的女生在一起?
她拿过自己的那杯柠檬水,用吸管戳开,喝了两口,又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对面,“软绵绵,我记得你以前每次来这家不都是点红豆奶茶的吗?”
阮眠的动作一顿,把头发顺一些下来遮住微热的耳朵,“偶尔……换换口味。”
不是说木瓜牛奶能那个啥吗?
潘婷婷一点都没会意到她的羞赧,笑得贼兮兮的,“听说这个可以让胸变大喔。”
阮眠:“是、是吗?”
红晕迅速蔓延到耳后。
潘婷婷还要回学校上晚修,两人在奶茶店坐了半个小时左右,见时间差不多,就各自分别了。
阮眠这段时间的晚饭都是在齐俨家吃的,往往吃完饭还能做会儿作业,然后他再送她回家。
她提前发信息跟他说过今天会晚一点到。
等到老屋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男人正站在落地窗边吸烟,窗外是青山红日,他依然一身黑衣,背影颀长而清隽。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去洗个手,准备吃饭了。”
阮眠先去检查了一遍茶几,几瓶酒都原封不动,烟灰缸里的烟头也才一两个,她稍稍放下心来,进厨房洗手。
桌上摆了六菜一汤,大都是她爱吃的,阮眠先给两人盛了汤,熬得雪白浓郁的鱼汤,光是闻着就忍不住吞口水。
入口果然是鲜美至极,她很快喝完了大半碗。
还想喝。
顺便多捞了几片鱼ròu,大骨已经事先去掉,筷子轻轻一夹,鱼ròu就碎开来,她再细细地挑出小刺。
其实是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把鱼刺吐出来……
小姑娘的心思齐俨早已摸了个透,这种事要换了别的女人做,估计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生出一丝厌烦,可她不一样,倒是怎么看怎么自然。
莫名地就想这样惯着她。
吃到一半,阮眠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她和他吃过几次饭,平时从书房做完作业下来,桌上也是摆好了饭菜,尝着味道又不像是王爷爷做出来的,而且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些菜是你做的吗?”
“不是,”齐俨摇摇头,看向她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老婆才有的福利。”
顿了顿,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你想吃我做的饭?”
阮眠被刚吃下去的饭呛到了,背过身去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小脸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咳的,浮现一层少女独有的蜜粉。
“砰砰砰……咚咚咚……”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一章
进入五月,伴随着高三最后一轮繁复枯燥的复习和考试,阮眠也开始进行自己的“增重”计划。
她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十分钟在通往老屋的路口等着,那个男人会准时从小树林里迎着晨光薄雾走来,她从他手上领过一份丰盛的早餐,有的时候是一瓶鲜奶和三明治,有时候是一盒杂蔬瘦ròu粥,还有许多她以前没有吃过的早餐,总之几乎每天都不带重复的。
除此之外,每个星期她还要吃完一小罐红枣和核桃。
由于高考临近,美术班学生时间紧任务重,学校特地增加了一个晨读,住宿生六点半要到教室,走读生也要在六点四十分之前到。
阮眠晚上复习睡得晚,早上起来洗漱好,揉着惺忪睡眼骑车出门,拿了早餐就要去学校,偶尔时间宽裕些,还可以和他说上几句话。
有一点疑惑在她心底慢慢变大——按理说王爷爷应该做不了这么多花样的早餐,难道是特地让外面的人送过来的?
很有可能。
她把食盒放进前面的车篮,又抬头去看不远处绕着小树林跑步的挺拔身影,目光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连背影都这么好看。
他比她眼中的任何事物都要迷人。
不一会儿,男人渐渐靠近,见阮眠还扶着车把愣在原地,特地停了下来,一道清湛的目光紧紧锁着她。
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身上的气息清冽又好闻,此时混着微微的热气飘近,阮眠捂了捂脸,好烫。
“快迟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往日要喑哑,隐隐带着一种低沉的xing感。
阮眠立刻去看手表,天啊,还有十分钟。她急急地上车,车把却被一只大手扶住,“不用太赶,迟到也没关系。”
安全最重要。
“嗯。嗯!”她忙不迭地点着头,“那我先走了。”
最后不出所料还是迟到了。
刚好早读老师没在教室,阮眠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去,回到自己座位,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赶紧拿出历史笔记来背。
早餐要等到大课间才有时间吃,那也是一天中难得能喘口气的fèng隙,班里的气氛也会稍微活跃一些,大家拿出早餐或零食,你吃我一点,我吃你一点,班主任赵老师对此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做题、讲题……就像深山古寺的小和尚敲钟一样,循环往复,整个五月就这样过去了,高三的教学楼也四处挂满了横幅——
理科班那边的:“提高一分,gān掉千人。”
文科班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体育班的:“不像角马一样落后,要像野狗一样战斗。”
那些压抑在这些青chūn少年心底的对未来的期望和彷徨,在这将暮未暮的chūn光里,不停地涌动着翻滚着,激励着他们拼尽全身力气为自己的未来谋取一个美好的可能。
纵然那是一道独木桥,可幸好此刻他们还有彼此,肩并肩手拉手,一起向前走……
阮眠牵着单车慢慢走出校门,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迎风摆动的红色横幅,唇角缓缓绽开一朵清浅笑容。
一转过身,将近一月没见的潘婷婷不知从哪个地方蹦出来,肩上还背着一个购物袋,里面鼓鼓囊囊装着的都是她刚买的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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