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了身子,跳开八丈远。什么乱七八糟的哥哥妹妹,老娘一辈子都不想跟你扯上什么关系!真想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给刚进高中的自个一个耳光:记住了,这辈子都别招惹姓林的!不管你是脑子抽风了进水了,都别招惹他!
可惜,纯粹空谈。
“今天躲了你明天还躲?想要不叫我哥哥,除非他们结不成婚。”林晋修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意思,我也懒得去深想。
“那就劳烦您等一等了,这不是还没结婚吗?”我学着他的语气,高深莫测地道来。
话音一落,门轻轻被扣了三下,林晋修的秘书送了药箱进来。我松了口气。
我踹掉高跟的小凉鞋,压下裙子,一边揉着脚踝,跟他伸出手:“把药给我。”现在才发现,这鞋子nüè我的脚真是够狠。刚刚忙着跟林晋修打嘴仗,没怎么关注脚踝,现在才觉得疼。
迟迟不见动静,疑惑地抬起头,林晋修在我面前单膝蹲下,药箱放在旁边的地上,他居然抬起头说:“我帮你上药。”
我被吓了一跳,但也就是一瞬间功夫就镇定自若地笑着摇头:“你哪里知道这个?你知道这箱子里的药怎么使用?我自己来。”他难得露出犹豫之色,可见我所料不差,他是真不知道。我不再理他,俯身拎起箱子放在茶几上,腿也没风度的搭上茶几。那高跟的鞋子真是受罪,凉鞋的带子嵌进脚背留下好深的一道痕。
打开药箱,异常齐全,林家的秘书个个都是人才。我找出药瓶和绷带,找到氯乙烷喷雾剂止了疼,动手涂抹药,找到绷带缠上。
林晋修有一搭没一搭跟我说话,“倒是熟练。”
我头也不抬,“你以为我跟我爸在野外考察的十几年是怎么过的?这点本事都没有,早就该死了。”
“是这么回事。”
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低下头,那串钻石项链已经挂在我脖子上了,下坠的钻石垂在胸口,好像夜空的星星。
一时疏忽成千古恨。痛苦的求林晋修取下来,他不肯,我自己想解开又不得其门而入,只觉得那闪闪发光的银环无懈可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傻里傻气的弄坏了——怎么陪?把我自己卖了来陪?
“别一副牙疼的样子,”林晋修懒得理我,一手扣住我的肩膀抓着我转了个身,“果然如我所想,非常漂亮。”
是的,我的确觉得这钻石项链异常漂亮,但也就仅仅限于喜欢和欣赏,相较那只能短时间欣赏的美丽,我要花很长时间担心这玩意在我手里安不安全。想到这里,难免神色急躁,动作毛糙,本来正拿着剪子剪绷带,一不留神在手心里戳出个小口子,还好,皮糙ròu厚,没出血。
“你着什么急?”林晋修皱眉,“今天晚上一过,我就把项链收回。”
我大松了口气,但还是隐隐不安。认识林晋修这么久,他倒是从来不在我面前炫富。送我的礼物大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比如那盆石竹。今天非要我戴这串钻石项链,也不知这背后有什么算计。林家是豪门,这条钻石项链本身再贵重也不在他们眼里;只怕其中有什么含义,就像我妈要送我的那条蓝宝石项链一样寓意深刻,摸在手里烫手,戴在脖子上烙脖子。
这钻石项链也就像某些人,美则美矣,可以欣赏,却没办法拥有。
我从来很有自知之明。
有人在敲门,随后纪小蕊的声音响起来:“小真,你上完药了没有?”
真是救我于水火。我迅速应了一声,穿上鞋去应门。
纪小蕊站在门外,原地跺着脚,表qíng有些急躁;我一推门,她定睛瞧了瞧我的脖子,惊呼了一声,“这项链哪里来的?”说完她就噤了声,猜到了。
林晋修施施然走到我身后,帮我理了理裙子,又跟纪小蕊点了个头,牵着我的手走到了宴会厅。刚一出去,林晋修就被人叫住寒暄,我得了两分钟的空,想问纪小蕊知不知道这项链的来历,她却连珠pào似地问我。
“你和林二公子怎么在休息室呆了那么久?”她瞪着眼睛看我,“顾先生等得都要疯了,让我来叫你。”
顾持钧三个字刺激得我心头一缩,视线在大厅里打转,真看到顾持钧,面带微笑和某顶级制片人寒暄。哪里像疯了?真是好演技。
于是恍惚地回了一句:“我们在吵架。”
她匪夷所思,想必是不知道有人敢和林晋修吵架。我没作声,不知道怎么跟纪小蕊解释也没法解释我们这些年的恩怨,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破事儿,提都不想提。
纪小蕊眼神复杂,“新年时,在车上你说不切实际太华丽的对象,就是林二公子?”能把我一句无心的话记到现在,也亏的是纪小蕊。看我没回答,她看一看我的项链,自顾自地笑了一声,“我说,小真,你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qíng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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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记得只和林晋修在休息室呆了十几分钟,再出来时,蓦然发觉全场大多数人五体投地那样膜拜我脖子上的钻石项链。
林伯父和林晋阳看到了项链,没作声,是一切尽在意料中的表qíng;我母亲瞥了项链一眼,轻轻皱起了眉。至于其他客人,羡慕、惊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看项链的人越多,我心qíng越糟。我自认为是个低调的人,从不爱出风头,于是越被众人膜拜越难受,脖子疼,要窒息了,自觉脖子压着的不是璀璨的钻石,而是能bī得我喘不过来气的事物。
有人无比恭敬地跟我和林晋修寒暄:恭喜恭喜。
喜个屁。不明的火从肚子里升起来。
再一次落入了林晋修的彀中。
他果真是又在想新主意,要坑死我。不,我已经被他坑死了。只可怜我这个不明真相的群众,茫茫然被林晋修再次卷入这出难看的恩怨大戏里去,仅仅是因为我是梁婉汀的女儿?他不会不知道,我跟这个妈妈之前的二十一年毫无jiāo集。
真是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
抬头看去,厨师正在切蛋糕倒香槟,全场气氛十分喜庆。
音乐响起,我妈妈和林伯父跳起一只很慢很慢的舞曲。
他们两个人的衣服是经过jīng心搭配的,也各自做了很得体的修饰,看上去非常年轻,仿佛三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细心观察,就能发现他们偶尔对视时,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温存的笑意。
我想,我母亲再如何厉害如何传奇,不过也是个普通女人,一个人过了二十多年,不论事业上如何成功,自然愿意找位可靠的伴侣过完下半生。
我沉着眼神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依稀觉得头痛yù裂。
现在的感觉很糟,很不好。像是与人对弈,棋盘上的王后被bī到了死角。
这宴会大厅有灯光、有掌声、有音乐,很容易使人进入一种忘我的境地。诸多因素混杂在一起,形成某种怪异的氛围。
在宴会厅里初见林晋修的震惊已经过去,我也可以开始分析一些事qíng。我自认为算是一个相当有想象力的人,但我就连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和林晋修结成某种亲戚关系。其实,我早应该发现的,在母亲的病房里,在林家的主宅中……哪怕我只要多嘴问一问顾持钧,我母亲的再婚对象是谁就好了。
回过神才发现林晋修就负手站在我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们的视线都瞧往一处,他徐徐道:“作何感想?”
我没回答他,只默默消化眼前这一幕就够让我受的。他也不追问,我和他就这么站着,等着乐团把一曲德彪西奏完,又响起下一首。
半晌后我说:“我想……你爸爸如果要再婚……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吧。”
这个物质化的社会,排队要嫁给林家父子的女人不要太多,多美的都有,多年轻的都有。我母亲再有才再美丽也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
林晋修回答我:“我爸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会长久下去?”
“不知道。”
我轻轻“呵”了一声,无声笑了笑,“也是,未来的事qíng,谁说得准。”
“你那一脸痛苦的表qíng是怎么回事?不希望你妈再婚的话,”林晋修说,“跟我一起把他们拆散,怎么样?”
“你这什么意思?”
我大大吃惊,这才侧头看着他。结果只看到他负手而立,挑起嘴角在笑,戏谑和玩笑的表qíng根本没藏。
我放下一颗心,慢慢呼出一口气说:“这个玩笑……很差劲。”
“未必,”林晋修目光也停在他父亲身上,“你点个头就不是玩笑。”
“那,当我没说好了。”
他笑了笑,手伸过来停在我的后颈,轻轻拨了拨我脖子上的项链。
我别过头躲了下,又忍不住开口:“他们结婚这事儿,你和你大哥似乎……”
“嗯?”
“没什么,就当我没有问吧。”
“怎么?怕我们欺负你妈妈?”
“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女人,”我说,“手握导筒的时候完全是个女皇。”
林晋修无声地想了一刻,又轻轻笑起来。我想,也亏得林晋修的父亲能受得了她,要跟她结婚。一家里两个xing格qiáng硬的人,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前景不容乐观。说不定正是因为这样,两人蹉跎到了一大把年纪才结婚。
正在暗自脑补,却听到了招呼声:“小真。”
抬头一看,居然是顾持钧。刚刚我看到他正在和人说话,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过来了?
我应了一声,顾持钧又跟林晋修打了个招呼,说的是“林董”,语气很客气。
林晋修跟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了句:“今天的庆功宴是为你们办的,电影票房不错,辛苦了。”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风度十足,对得起那句“林董”,他说完又转头看我,“我记得你算是顾持钧的的粉丝?跟他要了签名了没?”
我完全没想好如何接话,尚在愣神;顾持钧对林晋修摇头一笑:“您还真是……上次也这么说。”
顾持钧的语气虽然淡,但隐约有种不客气的意思。脑子里顿时想起去年某次和顾持钧吃过饭,在饭店外遇到林晋修一事。观其意,顾持钧大概是指林晋修身边的层不出穷的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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