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下一秒母亲出现在大厅门口,脸色铁青朝我走来,“怎么了?”
我身上疼,但还要qiáng撑站起来,摆出没事人的样子无比淡定地开口:“没,没事,从楼梯上滚下来了而已。”
“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这一坡滚下来怎么会没事?”母亲训斥我几句,口气和林晋修如出一辙。她又和林晋修jiāo换了一个我完全看不懂的眼神。
我有些意外,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这对继母继子的关系变得如此之好,衬托得我反而成了外人,不,其实我一直都是外人,这个自觉xing我从来都有。
林晋修负手而立,“我叫医生了。”
我心里发谎,伸手抚上额头,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我去医院检查吧。”其实我平生最讨厌去医院,但现在也顾不得了,实在不想单独和林晋修在一个屋瞻下,宁可选择医院。
“也好,”林晋修淡声道了句,“一起去。”
结果我们三个人,再加上司机和保镖一起去了艾瑟医院。
车子里的气氛非常诡异,我身上疼于是不想开口,母亲则接了个电话,林晋修靠在后座,头微仰着,一只搁在膝上的手紧揍成拳,一只手搭在太阳xué一侧,轻轻揉捏,撩开了额前的碎发,我这才看到林晋修额头上的那道五六厘米长的浅色疤痕,我记得他以前是没有这道伤疤的,那必然是那场爆炸事故导致的。疤痕从他的额头蔓延到鬓角,只差一点就会割到眼角,可想而知当时的qíng况多么凶险。林晋修是个控制yù极qiáng的人,这也表现在他对自己的外貌修饰上。这道疤留在他的脸上,简直就是他的耻rǔ。
“看够了?”林晋修冷冷问我一声,眼神像把磨得极为锋利的刀。“同qíng我?”
我轻轻摇头。不论从哪个角度说,林晋修绝不是个让人同qíng的人。因果循环,报应不慡。林晋修做事的手段也足够绝,虽然我不清楚他的手段。但他必然把对方bī到了绝路,宁可鱼死网破也要用bào力手段灭掉他。只是他运气够好或者命不该绝,侥幸逃过一劫。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但我犹豫许久,还是轻声开口,“学长,你以后做事,给人留点余地吧。”
他不做声,微微眯起双眼,看着我,但就是不开口。
我一时哑然,微微别开了视线,却看到他喉结微微颤抖着,颈上居然起了一层薄汗,洁白笔挺的衬衣领口被濡湿了一点,变成了更深的颜色。车内的空调开得足,温度适宜,不论如何都不会让人流汗,不论是冷汗还是热汗。这实在不像我以前接触的那个林晋修。
我没忍住,终于叫了他一声,手试探xing地搭上他的手背,不但冰冷,居然还在轻微颤抖着。他瞥一眼我,没有把手抽回去,任我握着他的手一直到了医院。
我对自己的身体qíng况大致有数,以前和爸爸在野外考察,摸爬滚打是常有的事qíng,再说林家的羊毛地毯那么厚,我不会有大事。但母亲实在不放心,怕我摔出毛病,非要我做一系列烦琐的身体检查,这一系列检查做完都到了落日时分。
照完CT出来,我看到林晋修站在走廊尽头,双手cha在衣兜里,保镖站在不远处。或许因为日暮,走廊十分安静。左看右看瞧不到母亲,我在林晋修身边站住,微微抬起头看着他。
“学长,谢谢你陪我来医院,”我轻声说,“你现在很怕坐车吗?”
那么严重的事故,有心理yīn影也是常理。本以为林晋修被我戳到痛处会反唇相讥或者不痛决,但他只言简意赅地道了一句,“我会克服。”
这话符合他的个xing,骄傲,一点点的自恋和绝对的自信。对他来说,世界上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看到山就翻过去,看到了河流就塔桥,哪怕是他自己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咬牙撑过去,心中的恐惧,用毅力来克服。现在不习惯,就bī得自己习惯,仅此而已。
我看着自己的手,说:“学长,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以为有人能给我撑腰。以前还有我爸爸,但他走了。至于我妈妈……我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xing。你有什么不满就请冲着我来,别迁怒……我身边的人。”
以前也不是没跟他针锋相对过,但那时还是学生,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折腾我,扛着就走了。但现在我不是一个人,林晋修真发了火,影响的不止我一个人。
林晋修听完只是面无表qíng,“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苦笑,他说得对,我是没条件。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没有说话,就像晨雾中的两军对阵,看不清对方的所在,判断不出对方前进的步伐,看不到对方手中的长剑是否已经拨出,这种qíng况委实太过危险,我只能屏住呼吸,静静跟他对视。
林晋修负手背过身去,看着医院大厦外的辽阔花园和更远处的夕阳,淡声开口,“如果是两年前,我会把碰过你的男人的手指头一根根切下来;如果是一年前,我会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在国内无任何立足之地;如果在两个月的车祸之前,我会打断你的腿,用链子套在你脖子上,把你一辈子都囚禁在我身边。但现在,我只等你自己回心转意。”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又忽然狂跳起来,激动得要冲破身体这个牢笼。“我知道了……”
jīng神压力太大,那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躺在黑暗的chuáng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只想着,新学期第一天就发生这么多事qíng,可谓流年不利。林晋修最后那番话一遍遍在我耳边复读,无休无止,我伸手盖住了眼皮,只莫名其妙觉得鼻酸。
顾持钧的呼吸低沉平稳,我转头看了看他睡着的侧脸,星月辉光漏进卧室,成了一幅静态的黑白油画,连时间也冻结了。我伸手,手指停在他脸颊上方,隔着毫厘虚空滑过他的脸,眉骨、颧骨、下巴。俊眉修目,嘴唇线条完美,沉默时有凛然的犀利,微笑时带着沁人心脾的柔qíng,他那么英俊,但却没有那种咄咄bī人的攻击xing。我当时成为他的粉丝,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这样一张脸吧。
收回手,想翻个身,牵动了身上的淤青,我不由得扯长了呼吸轻轻“啊”了一声。原以为声音很轻,顾持钧还是醒了。他板过我的肩,温热的呼吸擦过我的脸颊,低低问我,“身上又疼了?”
我摇头,“不是。”他扶着我的头翻了个身,让我趴在chuáng上,又开了chuáng头灯,翻身去拿柜子上的药。
今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顾持钧没说什么,只是赶我去洗澡,睡觉的时候他发现我身上大块淤青,我解释说我从林家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他又心疼又凶很地瞪我,吓得我赶紧解释是我母亲带我去的,他才叹了口气。他总是以为我和林晋修会发生点什么事,于是我若gān次跟他qiáng调,我和林晋修之间绝对清清白白,纯净水都没有这么清白的。
现在他好像还是板着脸,姑且不论心qíng如何,他为我涂抹药的时候,下手倒是很轻。“到底是怎么摔下的?”
“我说了啊,不小心踩漏了。”
顾持钧手下一重,我“啊”了一声,“是真的。”
“林晋修推你下来的?”
我一愣,“啊,当然不是。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顾持钧面无表qíng,“这么维护他?”
“不是的……”我想起下午林晋修在楼梯口抓住我冲我扬起手臂时的痛楚表qíng,心里微微一颤,轻轻回答他,“真的是我自己没看路摔下来了。林晋修还不至于在自己家上演凶杀案。”
顾持钧平静地问:“噢,他怎么样了?”
“还好,恢复得不错,但额头上留了一道疤。”
“所以你放心了?”
这话有点酸,我下巴搁在枕头上,轻声说:“既然回来了,低头不见抬头见,躲不开的。何况我妈即将跟他父亲结婚,总要说清楚的。”
顾持钧停在我背上的手滑到我的下巴上,扳了九十度让我看到他,chuáng头灯光落在他脸上,五宫半明半暗,很本就无法分辨他的qíng绪,现在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轻轻吻了吻他贴在我脸颊上的手,“林晋修答应我,他什么都不会做的,也不会gān涉我们的事qíng。你放心吧。”顾持钧眼里的眸光一寒,整间卧室宛如数九寒冬。
我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但确实是相当不好的信号。
果然他淡声反问我,“你们就聊了这事?”
“差不多,”我说,“我总觉得,出了车祸后他xing格大致有些改变,大概是想通很多事qíng,不像以前那么爱控制人了……经历过生死的人大都想通很多事qíng,他也不例外。”
顾持钧俯身看着我半晌,手指摩挲过我的脸,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又低头吻住我的唇。“许真,记住,你是我的。”
“嗯。”
一回国,许多事实摊开在我面前,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qíng,顾持钧的醋劲非常大。于是这段时间我差不多每几天就后悔一次,当时真不应该告诉他我和林晋修之前的那些破事。虽说他竭力表现得不太明显,但他差不多每几天就会跟我说一次结婚的话题,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退而求其次,又让我眼他一起住。
我的顾虑要多一些,如果跟他一起住,每天在路上来回都要两小时。其实,我也是闹不明白,我都没计较他在电影里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他吃个什么醋?照理说明明是个洒脱的男人啊。他笑,“竞争对手太多,不能不小心。”
听得我啼笑皆非,也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抑或说真的,我小声嘟囔,“真不讲道理,我们谁的竞争对手多?别的不说,你那么多影迷也不是吃素的吧?”
顾持钧却深深看我一眼,“我不过也就是个被公众关注的普通人,还比你年长十岁。小真,我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一句话让我心软得一塌糊涂,当然全部依他了。除了周末,平时只要课程不多,不论多晚我都会回到顾持钧那里,只觉得时间来不及。以前是希望时间可以慢点过,越慢越好,最好永远别长大,现在却巴不得时间更快地过去,我盼望可以早点毕业,出来工作,缩小跟他的差距。
但和我相比,顾持钧却远没有我忙禄,简直可以说毫无工作,既没有接新片的计划,也没有任何广告邀约,连章时宇的电话都少得很,出门也不多。我想这种qíng况跟我有关系。不论他多闲散,他总归是有了自己的社jiāo圈的。他的人缘非常不错,他征求过三次我的意见,第一次是去他的某位朋友家度周末,第二次建议说去看他的某位朋友的画展,第三次则是提出去听演唱会,我统统不愿意参加,他听完后会有短暂的沉默,但并不qiáng求,笑笑说:“好,那就不去吧。”然后再没有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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