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崇清回头对冷意眨眨眼,像是邀功。推开门的一刹那,沙发上斜靠着的男人,半敞开的格子衬衣,头发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洒了金粉,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师兄。”卫崇清几步上前,男人挣开微阖的双眼,极缓极慢地展出一个算是笑的表qíng:“崇清。”不配上响亮的背景音乐,声音确实有些沙哑。
“嗓子都这样了还开唱。”卫崇清也是吓了一跳,“唱功倒是真好,刚才我在台下,坐得那么近都没有听出来。”言语间是难掩的崇拜。
“什么纪念意义,能有多重要?把嗓子折腾坏了怎么办?”只得到了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卫崇清有点急了。
“不介绍一下?”男人答非所问,目光透过卫崇清,落在他身后的冷意身上。“冷意,站那么远gān嘛?”卫崇清才想起来身旁还有个冷意,一转身,发现她几乎后背贴在门上。
“这么紧张?”半晌不见她走过来,卫崇清屈尊走过去,手搭上她的手腕,发现她带着轻微的颤抖,笑着调侃,“我师兄脾气还不错,过来吧。”
“放手,我…要去厕所。”冷意一只手压在心口上,眉头拧在一起,像是难受极了的表qíng,另一只手为了甩开他而挣扎,力气出人意料的大,卫崇清的手就这么被她挣脱,连他都愣了。
“真不用紧张。”卫崇清以为她这一脸窒息的表qíng仍旧是羞涩,只是愣了片刻,就又换上笑脸,也再次抓住她的手。
“放手!”平时带着点沙极有磁xing的声音徒然尖锐,浓黑的眼睑下,那一双眼睛,凶狠得萦绕着杀气,几乎震慑了卫崇清。
手甩得也更用力,手背挥过空中,砸在墙壁的画框上,玻璃碎了一地,锋利的边缘沾了一丝鲜红,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慢慢地放下手,任由红色的液体砸在地上,开出妖艳的花。
几步外的男人冷眼看着僵持的一对,仿佛是局外人,眼神冷淡而残酷,最后转回玻璃窗外,人山人海,却始终寻不到一个落点。
冷意拉开门,只一小条口子,侧身挤出去,迅速关上,有点重,吓得门口的潘明钟瞪大了绿豆眼,脚步极快,似一阵风,消失在转角。
伤口不长,却很深,血还在往外淌,甚至里面还钻着极小的一点玻璃残渣。她发现自己迷路了,这个体育场平日里关着,唯有大型活动才开放,她没有来过,二楼的构造有些复杂,她寻不到出口。
感觉到额上的汗水划过脸侧,冷意烦躁地摘掉帽子,装饰用的口子构筑了她盘起的头发,这一刻手背上的疼痛才如cháo水般涌上来,淹没了她一切的感官。
忍着剧痛,将扭在一起的头发松开,帽子掷在地上,发泄自己的不满。“这么大的脾气?”这样熟悉的声音,冷意微愕地抬头,付沂南就在下一个拐角,jiāo叉着双腿,黑色的哈伦裤因为腿长而不显得拖沓,西装很短,露出里头宝蓝的V领T恤。
冷意没有接口,黑色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眯得厉害,像是想将走廊上那一点微末的灯光都聚起来。
与天王完全相悖的一张脸上扬起笑,他的笑总带着嗤意,又像是满不在乎,竟与天王的睥睨天下有异曲同工之处。她有点烦躁地撇开脸,又踢了一脚沾了血迹的帽子,才出了一口气似的抬脚离开。
“才半场,这就这么走了?卫崇清呢?”付沂南在冷意擦肩而过的瞬间,抓住她的手,很用力,冷意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弯了腰。
或是被冷意的举动吓到,付沂南立刻松开了手,掌心湿润一片,浓稠的血腥味散开去。“怎么回事?”带了惊吓又有些不满。
冷意猛地蹲在地上,头发凌乱地垂下,呼吸浅得听不清楚,一声不吭。“怎么弄的?”付沂南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俯视的姿态尤为鲜明。
“问你话呢?”像是锲而不舍,付沂南咬着牙挤出几分耐心,蹲下身与她平时,大手撩开她两侧的头发,一个使劲抬起她的下巴,眸子里盈盈闪烁的,如同泪花的东西,摄住了付沂南的眼。
18 不qíng愿的救命恩人
不qíng愿的救命恩人
两人的对视几乎穿越了一个世纪。“付少这是移不开眼吗?”冷意的笑龇牙咧嘴,幽幽开口,付沂南回神,表qíng不太自然,再定睛看去,冷意的眼睛里早已经蒙上一层灰气,哪里还是方才水气缭绕的奇景。
“别笑了,”付沂南松开手,冷意面上的粉铺得厚,他嫌弃地搓掉指尖的粉底,在惨白的下巴上留下两个微红的指印,“真难看。”
冷意往他的方向扑过去,试图用脸颊蹭他,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茬哪里还会让冷意成功,身子往后仰,本是有些得意地躲开,只是忘了当下是蹲着,平衡极差,就这么摔坐在地上。
而始作俑者,似乎早就料到了付沂南的反应,闲适地站起身,双手背在腰上,微微往前倾:“付少…腿软了?”含嗤带笑。
冷意耳力极好,隐约听见尖细的高跟踩踏地面的闷响,只瞥见付沂南极恼火的神qíng,几个快步,将身体陷入凸出的装饰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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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少?”平日里清慡的声音像是刻意压制出娇柔,洪琪儿从眉到眼都是惊讶。付沂南咬牙瞟了瞟身后,腾身站起来,bào躁地拍去裤腿上看不清的灰尘。
“你怎么在这里?”被瞧见出丑的模样,付沂南自然不慡,口气很差。“我在找…洗手间。”约莫是被付沂南恶劣的态度镇住,原本流畅的台词顿了顿。
“厕所在那边。”付沂南指着相反的方向,一字一字状似好心地指点,其实那秀致美眸里已是怒气冲冲。“我没有来过。”洪琪儿低了头,做工jīng致的盘发垂下几缕,十足的娇羞姿态。
“还不走?”付沂南这一句道出了冷意的心声,洪琪儿愕然地抬头。“付少,下面半场演唱会就要开始了。”好似提醒一句,洪琪儿偷偷地瞧了瞧付沂南不耐的神qíng,声音越来越轻。
“我有事要先走,一会儿演唱会结束,让助理来接你。”付沂南言语间飘洒出极浓烈的qiáng势,将手伸进裤袋里,松散的一身显得他有点颓废,不怎么挺拔。
“您有…我知道了。”关键时刻洪琪儿吞下询问,诺诺地应下声,眼底迸she出一片失望,“我先回去吧。”削瘦的肩膀耷拉着,鹅huáng的背影有点可怜兮兮的。
付沂南第一时间去寻墙后面的人,回头便见冷意半靠着墙沿手背上的猩红格外扎眼,血还没有完全止住,细长地爬过指骨往下流。
“走吧。”他挑眉,从她面前经过,又走出两步才发现冷意站在原地不懂,“刚刚不是一心要走吗?怎么?又舍不得了?”
冷意的眼神有点古怪,复杂得让他心惊,那种洋葱似的需要一次一次剥开来品味的qíng绪,付沂南自认没时间也没兴趣,只能别开眼不去看。
下面半场大约是真的开始了,音箱几乎捅破天的响亮,体育场里一片灯光白如昼,走出体育场的围墙,喧闹依旧不止。
体育场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滴水不漏的拥挤,许多买不到票的歌迷就围着体育场外面的大屏幕看直播,刺耳的尖叫,晃眼的荧光棒,各种各样的标语在空中摇摆。
天王的歌声越过一整个体育场,排开周遭一切的嘈杂,轻轻地dàng入她的耳朵里,低磁绵长,好听得叫人止步。冷意用力地握紧手,让手背上的疼痛刺激几度被勾住的脚步,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到底是什么纪念意义?”“会不会是天王的生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曝光过,谁知道呢?”年轻的歌迷大约都是组队过来,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
“你觉得呢?”付沂南用肩膀撞了撞身侧像是入魔般只顾埋头走,却每一步都显得艰难的女人。
“初恋的生日。”几乎是脱口而出,冷意僵硬的嘴角扯开一个冰凉的弧度,自我否地般地啐一口,“俗气。”
“付少,就在这儿把我放下吧。”冷意趴在敞开的跑车里,望着倒退如飞的景物,突然开口。
车子xing能极好,刹车瞬间遏制了飞驰的车速。“谢谢。”冷意弯了腰关上门,鲜少礼貌地同付沂南道谢。
付沂南没有控制住目光,轻轻扫过血迹已经完全凝固的手背,没有开口,车子划过一排路灯,融入斑斓的车流。
花店不是很大,cha花的桶却有别于其他花店塑料白的材质,厚实的玻璃雕刻着jīng致的花纹,布置也很温馨。
花店老板娘是个年轻少妇,正背着身子帮店里另外一位顾客挑花。一大束白色的玫瑰,优雅地包裹在浅紫色的纱纸里面。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的侧脸有点面熟,直到对方转身,竟然是那天早上在酒吧街区同付沂南一起的那位,面相极温和,让人不自觉以为他在笑。
“小姐,需要点什么?”老板娘打断了她一直追逐的目光,“刚刚那位先生是买花送给女朋友的。”这话有点像是暗示她不要再妄想。
“jú花。”冷意收回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定在剩下最多的那一处,白色huáng色,摆置在角落里,簇拥成一团,无人问津。
“慢走。”老板娘看着冷意手捧一大束jú花走出店里,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大晚上来买jú花,还只挑这两种颜色,想到这里,背脊透着凉。
J市的第一大桥车水马龙,作为本市最古老的一座大桥,设计得尚算人xing,不同于一般不准行人通行的桥梁,第一大桥两侧预留了两人并行宽度的人行道。
“冷意,大半夜跑的跑到最远的城东,就是为了来撒花?”付沂南靠着桥栏,俯视一片斑驳残破的老城区。“可不是我bī着你来的,是你非要跟着。”冷意神qíng专注,将jú花一支一支地抛进江里。
方才从花店出来,明明已经开走的车子竟然又停在原处,城东这么远,有顺风车搭也不错,冷意如是打算。
“本市有规定,不准往海湾里扔东西,违者罚得很严厉。”付沂南像是提醒,又似幸灾乐祸。“撒点花怎么了?”冷意痞兮兮地侧头,手肘撑在掉了漆的桥栏上,“骨灰我都撒过。”
意料之中的惊诧表qíng,还有几分不信。如同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艳烈的妆容遮挡的到底是这一张平凡无奇的脸,还是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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