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太紧张,她没去食堂吃饭,陈卓航给满屋子人带了饭回来。
拿过他递出的饭盒,唐宓跟他道谢:”谢谢。”
“客气什么,都是集体的事qíng。”
陈卓航在她身边坐下,和她边聊天边吃饭。
“怎么样?这些文章有错误没?”
基本上没问题,唐宓放下筷子抽出一篇文章,“只有这篇,我感觉数据有点问题。”
陈卓航凑到她身边,看了看。
这是一篇来自某企业家的文章,用数据说明一些风投的案例,文章的gān货非常足,有着大量的数据。
“哪里有问题?”
“你看,提供的数据和后面的分析不符。”
唐宓把疑点划了出来,出示了自己的演算稿纸,陈卓航恍然大悟:“确实是,你把疑点写上去,再发邮件回去吧。”
“嗯,已经发了。”
陈卓航好奇地看:“是谁的文章?”
唐宓翻了翻作者名字。
“江源生。”
陈卓航笑:“看来让你做这个工作,还真是对了。”
唐宓不觉得这里面有“对”或者“不对”,但她确实觉得这份工作不错,毕竟,主讲人都是各自领域的厉害人物,这些报告都是众人的思想凝聚而成的文字,对她的学习和思考也大有裨益。
资产峰会在十一月初的周末召开,作为主办方的学生,唐宓被安排去了峰会主办现场的酒店当接待人员,接待前來参会的听众——听众们都是业内大公司的在职人员和部分高校的专家,全国各地的都有,说是接待,其实也就是给参会人员发发资料,带路去酒店前台登记这些琐碎工作。
接待主讲人的责任轮不到她,是学院的领导和合作单位的领导负责。
在酒店大厅忙碌到中午后她终于有了休息时间,陈卓航也是接待人员之一,他拿过一瓶矿泉水给她。
“很累吧?嗓子都哑了。”
“其实还好。”唐宓想了想。
陈卓航笑:“你本科的时候没参加过这种活动吧?”
“是的。”
这确实是唐宓头一回参加这种大型的和金融经济有关的社会活动,本科四年,她和本专业的活动都是绝缘的,赵幸丹倒是邀请她参与过,唐宓婉拒了。
陈卓航忍不住笑了:“虽然是第一次,但你做得挺好。”
抿了抿嘴她是不喜欢说话,但也不至于接待工作都做不好啊。
“问一下,你们是这次峰会负责接待的京大学生吗?”
说话人是一名五官秀美、漂亮优雅的中年女士。她有些偏瘦,白色大衣长度直到脖子上一串银色项链,站在接待台前像一幅静谧的挂画。
中年女士的气场很足,预示着她的身份不容小觑,陈卓航马上站起来,客气询问:“我们是京大学生。请问您是?”
来人缓缓地温柔一笑,递过一张名片。
陈卓航客气地接过来,示意唐宓也过来看。
江源生。
原来是这次峰会的主讲人之一,远大公司的董事,也是本次峰会里,主讲人中唯一一名女xing。女人在这个行业前行,受到的阻力比男人大很多,她能取得这种成就,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江女士您好。”陈卓航略略欠身。
其他人都去吃饭了,现在接待台前只有他们两人。
江源生轻轻一笑,她相貌端庄,笑起来別有一种魅力。
她说:“刚刚问了你们的老师,说是你们发现了我报告里的数据错误,我特别来感谢那位同学。”
陈卓航笑着指了指唐宓:“是她发现的问题,我同学,唐宓。”
唐宓以手按着及膝的工作裙站起来,冲来人略略欠身。作为接待人员是要对峰会的主讲人员表示尊敬的。
“真是要谢谢你了。”江源生笑吟吟地看着唐宓,很亲切地开口,“为了表示谢意,唐同学,方便的话,跟我一起吃顿饭?”
唐宓也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热qíng,摇了摇头:“不用谢,是我分内之事。”
“那我们不吃饭了,就在酒店二楼喝杯咖啡吧。”江源生笑容加深,“其实还是因为报告,我还有一点疑问。”
“呃——”
唐宓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受,数据计算出了问题,改了就是,有什么可以讨论的?
“去吧。”陈卓航推了推她,对她使了个眼色。
这次讲座的主讲人都身份卓然,能和他们吃饭闲聊,相当于打开一条未来的通道,对唐宓来说怎么都不是坏事。而且陈卓航认为,对方是个女人,也不必怀疑对唐宓有什么企图。
“好的,江女士。”
这次峰会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办的,酒店的外观装修无可挑剔,二楼的咖啡厅也是如此,装修异常jīng美,被花木隔成了一个个小包间。
江源生的秘书没有跟来,现场就她们两人,服务员毕恭毕敬地跟上来点单。
“要喝点什么?”江源生把那本巨大的点单递过来。
“不要了。”唐宓顿了顿,“谢谢。”
“你真是挺客气的。不过有的事,试试也没坏处,咖啡总要品尝后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江女士笑着吩咐服务员,“两杯黑咖啡。
显然大酒店的服务员都是有眼力的,知道谁说了算话,半点不迟疑地领命离去。唐宓有点吃惊——对方这不管不顾的态度,是qiáng迫她喝咖啡吗?
“江女士,您要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江源生慢悠悠地说,“想见你很久了,今天恰好有了机会。”
这语气实在太熟稔,然而唐宓实在不记得自己认识对方。因为身份的差异,她没办法发表什么疑问,只微微欠了欠身,静静等着对方说出缘故。
“很沉得住气啊。”江源生感慨得很,“你还真是像你爸爸,无论是相貌还是xing格。”
唐宓猛然抬起头,锐利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江女士露出笑容,“我是你父亲的妹妹,也是你的姑姑。”
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在两人桌前各放下了一杯浓香的黑咖啡,然后安静地退开。
“你尝尝看。”江源生把方糖盒子推过来,“觉得苦就加糖。”
唐宓没去动糖盒子,只把面前的黑咖啡推远了一点:“谢谢您,但是不用。我不喜欢咖啡的味道。”
“是吗?你爸爸很喜欢咖啡的。”
唐宓不作声,审视地看着对方。
“还真是没办法了。”江源生垂下眸,给自己的咖啡杯里加了两块糖,“你很镇定啊,我还以为我这样忽然出现,你一定会很吃惊的,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唐宓面色不变:“是有点吃惊的,但也没那么吃惊。”
江源生笑了,抬起头用小勺子搅动着咖啡。她手指白皙漂亮,右手无名指上戴了一只璀璨的戒指,红色钻石闪闪发亮,煞是夺目。
“之前爸妈说了你好多次,我也想过来见你,不过听说你连他们都懒得理,我估计我出场的效果会更差。”江源生笑着眯起眼睛。
唐宓说:“哦。”
她对面前的江源生没有任何恶感,但也没有任何jiāo谈的yù望。人家说血浓于水,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会有天生的亲切感,在唐宓看来完全是胡扯。
“就一个‘哦’字?”江源生好奇询问。
唐宓摇了摇头:“我想不到说什么。”
江源生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假定我不是你姑姑,就是这次峰会的主讲人员,那你也只跟我说‘哦’吗?”
这倒是提醒了唐,她回答:“关于您的报告,我仅仅是指出表格中的计算错误。”
源生道:“你很仔细,我手下的人半点没发现自己出了错,还跟我争说没错呢,比你可差远了。”
唐宓并不居功,平静地回答:“不是这么回事,我负责校对,自然要仔细一点。”
“你真是很聪明,和你爸爸当年一样。你知道他多厉害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爸爸学不会的。”江源生轻轻叹息,“要是你爸爸没死,知道有你这样的女儿,不知道多高兴啊。哥哥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七岁,还在上高中,整整半年时间,我想起哥哥就忍不住哭。”
对方语气轻柔,眼睛cháo湿,似乎还有泪。唐宓沉默着,无法说什么。当年的事qíng,她没有任何经历,但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也能理解。
江源生打量着自己的侄女。
公事的原因,唐宓今天穿着最标准的职业装,白色雪纺衬衣外加了件浅灰色的所西装,灰色毛呢一步裙搭配得当,脚上踩着中跟的黑色小皮鞋,顺便还绾起中长的头发,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脖颈。她真是生得美,而且是那种甫亮相就能让人惊艳而且越看越移不开眼的类型,走在什么地方都能达到自带光源的效果。
真不愧是自己哥哥的女儿。
“比起你妈妈,你更像你爸爸一些。”
“你见过我妈妈?”
江源生慢慢开口:“见过两次。你爸爸和你妈妈在外面生活,他们比较缺钱,我悄悄把攒下来的钱拿给你爸爸。你妈妈真的很漂亮。”
唐宓看着对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和自己聊起母亲,她都不知道这话题如何进行下去。
江源生又说:“你和你外婆这些年过得太辛苦,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我很好。”唐宓说。
“虽然知足者常乐,但是你过得实在不算好”江源生说,“看看你,再看看我女。我女儿也比你小不了几岁,她一个书包都上千,人概比得上你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吧。”
“过得好或者不好,不是钱可以衡量的。”
江源生倒是笑了:“你学经济金融,难道还不知道金钱对人生的意义?”
当然太清楚了。面前的咖啡慢慢冷了下来。
唐宓叹了口气:“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我希望更了解你一些,和你亲近一点。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去你爷爷奶奶家和我家吃个饭。”
“所以,你希望我跟电视剧里写的一样,认祖归宗之类的?”
江源生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淡淡讥讽,笑道:“你能做到那是最好。像一家人那样,比如假期的时候,常回家去看看老人,吃吃饭,陪老人家说说话,让他们高兴一下,你爷爷奶奶也不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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