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诩如是回答了一句。
结果一回去就是整整三个月。奶奶得了再生障碍xing贫血,在病chuáng上熬了一个多月,终于油尽灯枯。七岁以前,我和表姐都是在奶奶家长大的,跟奶奶感qíng很深。她生病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把所有的眼泪都流gān了。看着伯父抱着奶奶的骨灰缓缓从火葬场里一步一步挪动脚步出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然后也大病了一场。病好了再回学校,已经是九月底了。
杜越远和林诩每过几天都会打电话来问我qíng况如何。电话里自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我没告诉他们我生病了,就说家里还有事不得不晚回学校。他们的电话很多,家里人都知道了,每次我握着听筒说普通话,表姐就笑话我:“是你那个很英俊的男朋友还是那个很漂亮的林诩?”
我随便的扔出个答案。
我表姐是个很八卦的人,平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给人做媒;但是八卦的人往往也比较敏锐,我带回去了一些照片,她坐在我病chuáng上看着照片,没来由的开始感慨:“小简,你的男朋友不错啊,林诩也是真漂亮。他们熟不熟?”
“他们关系还可以吧,普通朋友吧。”
“如果我是你啊,”表姐说,“就会小心看紧杜越远。林诩实在太漂亮,我都忍不住喜欢,何况是男生?真是让人不放心。”
以前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xing,我想了想,然后失笑:“表姐你担心什么呢。这两个人我还不知道?我相信他们。”的
表姐起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那番谈话我很快也就忘记了,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我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到寝室的时候,却听到了对我人生最重要的一番谈话。真的是最重要的,连个之一都不用。
我足足坐了三十四个小时的火车加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在学校里步行了近二十分钟,终于来到了寝室门口。那时大概是晚上八点多,大家都去上自习或者在寝室上网,走廊人很少。大学寝室门的隔音效果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好”来形容,只要竖起耳朵细听,就可以听到宿舍里传来的说话声。
我放下左手的行李箱和右手行李包,因为手长期保持一个状态不变,手指硬得像木头。我哆哆嗦嗦的书包里翻出钥匙,正准备cha入锁孔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急切的谈话声。
我记得那时杜越远声音很激烈,像是谁在他嗓子眼放了一把火,以前从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任何话。他咬牙切齿的说:“林诩,林诩,你不能这样啊,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bī我。我快让你bī疯了你知道吗?你让我做的事qíng我都做到了。现在,我忍不下去了,文简快回来了,我没办法再面对她,我没办法再骗下去,我不是奥斯卡影帝,我没法再演下去。她迟早会发现问题。”
很久很久的沉默之后,林诩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你不能伤害文简。”
“我知道文简很好,就是这样,我才没办法面对她啊,”杜越远声音凄苦,低低的说,“我今天来找你,只要你一句实话,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把我推给文简?”
下面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清楚了。我站在门外,大脑嗡嗡作响,好像千百只蜜蜂在脑子里飞来飞去。我伸手挥了挥,那种声音反而演变的更加剧烈。不对劲,一定有哪里错了,肯定是我的耳朵。我手也没有抖,一送,钥匙毫无fèng隙的cha进了锁孔;一扭,清脆的弹子弹跳声响起;一推,门无声的滑开。耳朵也许会骗人,但是眼睛只是忠实的记录者,它不会骗人,是不是?
的
林诩背靠衣柜,双手亦撑在身后的衣柜上;杜越远把她圈在怀里,捧着她的脸,两个人唇舌jiāo缠,如果我没看错,如果眼前的一切不是因为我太累出现的幻觉,那么,他们,正在接吻。
我手脚全麻的站在门口,大脑生了锈不肯运作,浑身上下都僵硬得好像一截木头。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杜越远和林诩在接吻。他们拥抱,接吻,亲密无间。
想死。我想去死。
我能动弹的时候,他们也恰好发现了我。两个人扭头看着我,瞬间呆若木jī。
林诩反应最快,她猛然一把推开杜越远,朝我走过来,边走边急急的跟我说:“文简,文简,不是那么回事……这是误会……”
她脸上的cháo红还没消。林诩皮肤白皙,脸上从来没有半点血色,有时候看上去接近透明,可是现在她的脸色却微微发红,在那么激烈的接吻后,她的脸终于生动起来。
我低着头把行李搬进屋子,把从家乡里带来的特产都拿出来,堆在桌子上,因为带了很多,电脑键盘都埋住了。这堆东西,每一样特产都是给他们带的,我自己什么都没带。我记得出门的时候表姐还笑话我,嫁出去的女儿了啊,你对自己都没那么好啊。
我看着他们两,nüè待自己一样狠狠咬着唇,嘴里又腥又热,然后我感觉滚烫的液体东西顺着我的唇角流了下来。那一刻我什么都想过了,我想骂人,可是我压根就不知道怎么骂;我想冲过去给他们俩一人一巴掌,可是我却动不了。失去奶奶的那种痛苦回来了,我痛不yù生,我只想去死。最爱的男人,最亲密的朋友,一眨眼的功夫,统统背弃了你,把你当作抹布一样用完就扔在了一边,还不忘踩上两脚。前不久表姐说的那番话在我脑子磁带似的回放,我那时还说,信任他们。此刻,这句话变成了一记耳光,毫不留qíng的扇在我自己的脸上。
杜越远朝我走过来,他已经恢复了镇定。他看着我的眼睛,冷静的说:“文简,你脸色很差,先坐下,我们再谈。”
说着他作势yù拉我的手,我想到他的手刚刚抱过林诩,终于彻底崩溃。我一辈子没有跟人打过架,但那时真想狠狠的甩他几个巴掌。我的手都扬起来,举在空中,蓄势待发,他看到了,没有躲,甚至还靠过来一点,让我可以打得倒他。可我那么不争气,依然跟以前一样,很没出息的一下子心软了;哪怕这样,我还是不想打他。
可是我受不了,我要发泄。我还是打下去了,打在我自己的脸上。我使劲了全部的力气狠狠打下去,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的手和脸同时热辣辣的疼痛起来。
林诩声音不对劲,说话断断续续的:“文,文简……你这是gān什么啊!”
杜越远捉住我的手腕,那霎那我从他眼睛里看出了震惊和不忍,我心里又开始疼。他不让我再打自己,说:“文简,是我的错,跟林诩也没关系。你要打就打我,别跟自己过不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我有眼无珠,我瞎了眼,”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把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眼泪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火辣辣的脸:“我奶奶去世了,我又病了一个多月,我辛辛苦苦的回学校,我为的是什么啊。就是为了回来看你们两卿卿我我?也是啊,原来我才是那个第三者啊。杜越远,我是外人,又那么笨,眼又拙,没看出来你一点都不喜欢我,真的对不起啊,一直都是我自作多qíng,给你添麻烦了……林诩啊,我今天我就把杜越远还给你,对不起,啊,我把他还给你。”
说完这话,我转身就朝外走,出门的时候狠狠带上门,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我怕他们追上来,撒腿就跑。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总之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化工学院的楼顶上了。
化工学院是我们学校最高的楼,每年都会有几个人从楼顶上跳下去。我记得有次跟杜越远玩笑的时候,就说,如果我要自杀,也从楼上跳下去。
可是我怎么又想到了他了呢!我抱着头嚎啕大哭,我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啊。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我想得更多的不是他的背叛,而是他怎么就能爱上林诩了呢?他怎么能爱上林诩呢?我怎么能一下子同时失去他们两个?我心如死灰。
月光如钩,但亮度却还是照得我手指和衣服统统褪色;我靠着栏杆往地下看,黑漆漆的夜色中,道路看不清楚,路灯的灯光到这里很弱了,因为空气的流动,胡明忽灭的,好像是传说里引人渡过冥河的灯火。远处的湖泊犹如一面镜子,更远处,是首都的高楼大厦,仿佛一个个钢铁巨人矗立在着。
我冷静下来。有些事qíng已经很明显了,从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林诩,从来都不是我。在图书馆的时候,林诩就在几排书架之外的地方;他请我吃饭,也只是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叫上林诩……
我不知道怎么跟林诩相处下去。她永远第一,我永远是第二;我漂亮,她就是比我漂亮更多;我看书多,她的知识面就是比我更广;我为了省钱,每学期开学放假都不得不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上学回家;她爸爸是大公司的董事长,她说去哪里就去哪里,说买什么书就买什么书……这些我无所谓,可是,我连杜越远都输了,彻头彻尾,一败涂地。杜越远没有了,我怎么办?
夜晚很凉,屋顶的风尤其大,仿佛要把我chuī到另一个世界去。我穿得少,为了取暖,我蜷缩成一团,在顶楼上瑟瑟发抖;可不论身体上怎么寒冷还是比不了心里的冰冷和空dòng。我身体的一个部分彻底消失了。以前我自以为不需要爱qíng也能活下去,可是我偏偏认识了杜越远。真相的揭露,反而我绝望的认识到,爱qíng真的是能叫人生死相随。我真爱他,必要的时候,我能为了他去死。
可他和林诩怎么能这么对我?
半夜的时候,我从楼顶上下来,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以前我一个晚上睡不好都不行,那天晚上,我一宿没睡,在s上浏览,开始找房子。我不要再回宿舍,我要搬出去。
第二天我没去上课,我匆匆定下了学校附近的一所房子,二室一厅,我跟另一个女生合租。尽管租金不便宜,我还是从生活费里支出钱jiāo了半年的租金。林诩很少缺课,我趁她上课的时候回了趟寝室,找搬家公司把所有的东西搬到租的房子里。我不敢在寝室久呆,这里到处都弥漫着杜越远和林诩的味道,空气是有毒的,呼吸到肺里变成了冰渣。
隔壁宿舍的同学很好奇的过来问我:“怎么了?莫非是要跟杜越远同居?文简,真看不出来你思想那么前卫啊。”的
仓皇间我无以言对,除了逃走别无它法。杜越远永远是我的死肋,一听到这个名字,我浑身的血仿佛受到感召,立刻拥挤到脑门上,眼前一片血红。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而且我已经缺了一个月的课程,我不能不再去上课。只要去上课,终究会碰到林诩,还有杜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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