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缇瞥一眼丁雷的侧脸,不轻不重地说:“你如果能以她为目标的话,就应该好好学习。”
丁雷绞着手指,想推门但是又不敢,像千百年的顽石一样沉默着。他是个藏不住表qíng的人,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孟缇心思一动,一把拉开门,把他推进了病房。
他愕然回头,瞪着孟缇:“你gān什么?”
“何必偷偷摸摸,有什么话就说清楚,跟我过去。”
这么多年的朋友,孟缇很清楚王熙如进入学习状态后真是雷都打不动的状态,走过去后拿手在她面前一晃,说:“我带了人来看你。”
王熙如抬头,看到孟缇时后展颜一笑,可那个笑容在瞥到丁雷后硬生生的收住了。她把手里的铅笔摁在计算本上,取而代之是尖锐的话语:“我不是让你滚吗?看到你这张脸就恶心。怎么又来了?你又想gān什么?”
丁雷瑟缩了一下,脚步移动着就要后退。
见状孟缇哭笑不得,这么个大男生在王熙如面前好像条虚弱的小狗一样,那种bào戾的xing子不翼而飞,连脾气没了,只余下看人眼色的本领,时刻高度谨慎,qíng况不对就打算逃窜。
“熙如,别生气,我带他来的,”孟缇说。
“你还真善良,”王熙如没好气,“脸上的伤都好了?”
“天天在医院里当游魂也不是个事qíng,”孟缇在病chuáng边坐下,握住王熙如的手心,“嗯,熙如,虽然我可能看走眼,但我觉得,也许他现在吸取了教训,大概改了一点。”
王熙如嗤笑了一记,轻蔑十足,明显是对着丁雷的,然后才一句一顿地开口:“改?真的会改吗?你那些猪朋狗友怎么办?”
丁雷讷讷说:“王老师,我不敢了。”
王熙如有种重拳没处使的感觉,只说:“我告诉过你,你对我不满可以冲着我来,但不要对我的朋友。虽然我也不能对你怎么样,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原谅你。”
“嗯,我不会了,”丁雷声音都在发颤,“我会考上大学的。”
王熙如嗤之以鼻,“等你考上后再跟我说,反正说大话也不要钱的。”
丁雷脸色青青白白,嘴唇动了动想说话,但什么都没说出口,又很快垂下头去;不再说话,朝王熙如鞠了个躬就垂着头转身离开了。高大的男孩子,长腿宽肩的,偏偏耷拉着脑袋,怎么看都是灰心丧气的模样,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孟缇站在病房窗口,看着他的背影穿过马路,消失在人群之中,才慢慢的回头,“我算看出来了,他很喜欢你吧,恨不得拿你的话当圣旨。”
王熙如异常疲惫:“被这种人喜欢,会短寿的,大脑里好像缺了根筋一样。”
“只有这样,才不会不可救药吧。”
“如果他真的学好了,我真是谢天谢地了。只要他别找你的麻烦就好了。”
“应该是不会了。”
“那就好。”
第十五章愧疚(下)
孟缇吃过午饭后就离开了医院,她走到公车站,顺手买了份报纸才上了公车。
报纸的周末版总是比平时的稍微好看了一点,中间还有着若gān张大幅的楼盘广告,漂亮得简直可以直接去参加摄影展了;孟缇凝着眉心看着广告下方“升恒地产”几个字,又想起了赵初年,心里蓦然一动。
扔下广告,看了几眼新闻,很快翻到了文娱版,照例是八卦新闻,各路明星出场上演分分合合,有些意气风发,有些黯然神伤,看着也颇热闹。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另一则新闻吸引过去,某知名导演表示要范夜的小说《故国》改编成电影,并且正在全国范围内广泛甄选男女主角。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太惊人的新闻,引起孟缇惊讶的却是这则里的一句话——
“本片的编剧将由著名作家沈林担任,他是范夜的崇拜者和追随着,他目前正在为范夜的平生传记收集资料。因为我们耳熟能详的这位知名小说家是如此的神秘,他的平生对大众而言是一个难解的谜题。这本传记,也许会给我们来另一个真实的范夜。”
这个叫沈林的作家孟缇之前从未听过,不过她说到底也是理科生,虽然在理科生中她也算是博览群书,但这个文坛——如果真真存在的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要你愿意,容身之地相当大,这样介于很出名和之间的作家一抓一大把。
一回到家孟缇就查了查这个沈林的相关信息,得知他是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作家,时不时担任一下编剧,文学期刊上定期出现他的作品,出过两三中短篇小说集,写过两部电影剧本一个电视剧剧本。他应该在一定范围内有名气,但报纸上的“著名”二字显然就是过誉了。他的文章,可以看出范夜对他的影响极大,字里行间都看得到范夜的影子。
这种相似xing并不是抄袭,实际上连模仿都算不上。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其实没什么可比xing,两个人写作的题材也差得多。
可相似就是相似,十分微妙,好像一个不能诉诸于人的秘密,只有最熟悉他们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差别,好比烙印一样印在了他的文风里。语言文字就是作家的基因,连基因都被范夜渲染了,写出来的东西毫无疑问落下了范夜的痕迹。
她滚动着鼠标查资料,有点心神不宁,那句“最后一只白雁飞过城市上空”的句子忽然划过脑海;这段时间因为王熙如和自己轮番受伤,那本《白雁》只看了开始几页就放到了一旁,很久都没有再碰过,很自然的,噩梦也远去了。
也许现在应该重新拿起来了。
尖锐的声音忽然从楼下响起来,像是木料或者金属划过地板的声音。她一惊,立刻下了楼,怀着自己的心事下到三楼,却看到郑家房门大大敞开,郑若声叉着腰站在楼道里,指挥着两个满头大汗的工人小心翼翼把钢琴搬出来。
钢琴琴身已经用厚厚的半透明薄膜包裹住,但依然可以从擦得极其光亮的琴腿上看出保养的程度。郑若声拍着楼梯扶手,心急如焚地不断qiáng调:“你们小心点,先抬腿再递琴身,千万别擦到门,这架钢琴很贵的。”
孟缇傻了眼,在楼梯上楞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小声姐?这是做什么?你要把钢琴搬走?”
“搬家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的。”郑若声回头看了眼她。孟缇注意到她沾了一手的灰,她打扮一向漂亮入时,现在也穿着老旧蓝布衣裤,胡乱挽着头发,一看就是搬家中的人必有的灰头土脸状态。
“另外,不是我搬家,是我哥。”
“啊?”
“我哥要搬出去,他这几天没空,我就代劳了。”
“郑大哥要搬出去?为什么?”孟缇彻底糊涂了,“他在自己家里住得不好吗?”
工人们已经把钢琴从门内顺了出来,三个人一人抬着一个支架,竭力使钢琴悬空;郑若声嘱咐这个嘱咐那个,又跟着走了好几步,看着工人把钢琴搬走后才说:“我都在外面住,更不要说我哥了。他早就买了房子装好了。”
“他不是才回国两三个月吗?”
郑若声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以为我哥这几年在国外光读书了?”
孟缇隐约想起那次柳长华生日时听到的话,似乎的确提到了郑宪文在国外读书时,也参与设计了一些大型的建筑项目,肯定有部分收入。建筑师本来就是高薪行业,再说他还有父母支持,可以买起房子也不奇怪,是她太大惊小怪了。她有些轻微的伤心,这么大的事qíng,郑宪文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跟她吐露过,都要搬家了居然一点迹象都没有。
郑若声显然也这么觉得,“看来我哥没告诉你他要搬出去了。你们闹矛盾了吧?难怪这几天我哥提到你的名字脸色就难看得很。”
孟缇垂着头,轻声呢喃:“他大概对我很生气。”
几个工人又搬出了郑宪文房间里那只巨大的书柜,搬家公司捆得严严实实;还有人抱着一只平淡无奇的大纸箱子。
“等一下,这里哪里的箱子?”
那个搬家工人非常年轻,有点稚气未脱的青涩,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他站住,解释说:“在衣柜顶上发现的。”
“我不记得我哥给我的清单里有这样一个箱子啊,到底是什么东西?”郑若声一把掀开纸盖。
孟缇就在她身边,目光也扫了过去,一见之下,却愣住了。
箱子里没有太多东西,收拾得非常整齐,是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礼品包装盒,看上去很有些年头,最上放着还有数张卡片。郑若声随手翻开了一张,“咦”了一声。
箱子才一打开孟缇就彻底明白,这是她这十多年以来送给郑宪文的生日礼物、元旦礼物、新年贺卡等。现在想来,除了一套古建筑画册外,送的礼物其实大都很愚蠢,毕竟是中学生,也没有多余的钱买礼物,东西大都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花花绿绿的贺卡,蹩脚的十字绣,还有一盒子五颜六色的纸星星——当时大概脑子真是短路,怎么就会没想到,郑宪文这样一个大男生怎么会喜欢这样女xing化的小物件。
不过他一直风度极好,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是不是喜欢她送的礼物,只是笑着说“谢谢”就放到了一边。
原以为他早就扔掉了。
孟缇眼眶有点热,好一阵子没法出声;郑若声糙糙翻了翻,“啧”了一声,“你送给我哥的礼物,没想到他还那么小心的收着,竟然连点灰尘都没有。回来这段时间他应该都擦过一次的。我给他的礼物早不知道被他放哪里去了。”
孟缇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大概是被玻璃杯里五颜六色的星星晃花了眼。
“好了,拿走吧。”
郑若声挥了挥手,让工人把箱子搬下去,又正了正色,继续说下去,“我哥这么宠你,你实在不应该惹他生气。这么久了他还没消气,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他什么事qíng不顺着你?”
“是我不对。”
自从那晚之后,她好几天没有看到郑宪文了。她知道她惹他生气了,若是以往,早就打电话过去了,但现在实在不行。郑宪文对赵初年的成见实在太深,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的事qíng。只怕跟他一个言语不和,关系越发僵了。
她这个反应是意料之外的,郑若声也有点奇怪,“孟缇,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哥吗?他说东你都不敢往西,怎么能跟他闹成这样?以前我的确不支持你们,现在吗,只要我哥喜欢,我也没什么意见了。但我还是不会叫你嫂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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