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当她带着药走向文学远的老师办公室时,还在门口就被吓了一跳。
答疑问题的学生几乎挤满了并不大的办公室,而其中不少学生都围在赵初年身边,女生尤其多,准确的说是把赵初年的办公桌完全围住,完全是众星捧月的架势。而门口的她连一个背影都看不到,只能依稀听到几句“赵老师,这道题考试会不会考到”“赵老师,文学史好难学啊”之类的声音。
她犹豫了一会,把那袋子药jiāo给了坐在门口显然没有赵初年那样热门的路吟,托他转jiāo,才转了个身走了。
下了台阶没几步,却跟匆匆忙忙上楼的朱建明碰了面。他依然抱着那只招牌式的笔记本,满目的忧色。
两人视线一对上,他很快露出笑脸,“啊,孟小姑娘又碰见你了,出来的时候我还在想会不会遇见你呢。我们真有缘分啊。”
孟缇抿嘴乐,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朱建明,只好模糊带过,“呃,你电脑又坏了?”
朱建明十分沉痛的点了点头,郁闷地叹了口气,“是啊,忽然就黑屏了,再开机就死了。没办法,只能来找赵初年了。”
孟缇想了想,“赵老师现在很忙,不然把你的电脑给我,我帮你修吧。”
朱建明吃惊,“你会修电脑?”
孟缇撇嘴,心说我爸爸可是计算机学院的教授,修个电脑这种小事我能差到那里去,“还行吧。”
“你不是文科生?赵初年的学生?”
“呃,我学数学,赵老师是我选修课的老师,”孟缇指了指文学院外的小花园,“过去那边坐吧。”
于是两个人就坐在文学院门口的小花园里修电脑。毕竟是冬天,花园里糙木残破,几棵高大的冰冷冬青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态势,树叶上挂着一点雾凇,反she着点点白光。石桌石椅在寒风中置放太久,刚坐下来浑身立刻像掉入了冰窟了,又冰又冷。孟缇朝手上呵了口白气,打开电脑,这次开机顺利无比。
“这不是没有坏吗?”
朱建明大为不解,“为什么在我手上就开不了机呢。”说着就恼火的拍了键盘一下,“这破电脑,我才刚买没多久啊,只知道给我脸色看,在别人手里都是好好的。”
孟缇关了机,又开机,重复数次都很顺利,证明了这电脑显然不像它主人说的那么坏得那么夸张。
她关上电脑,“我估计是你的使用方法不对。”
“赵初年也这么说过,”朱建明很陈恳,“我也没觉得用得很夸张啊。”
跟不懂数学的人谈统计学很痛苦,跟不懂计算机的电白jiāo流更是白费劲,孟缇很了解,不打算跟他继续分辩,莞尔一笑,叮嘱他,“嗯,总之小心点用吧,笔记本更是要注意保护。开机后尽量不要晃动。”
她唇形很好,不厚不薄,红润得好像带露的花瓣;弯成了新月形,笑起来嘴角微扬,白皙的脸颊上,小小的笑靥若隐若现。在大冷天里看到这样的笑容,朱建明也qíng不自禁地跟着笑了,下意识开口,低语一句。
“难怪赵初年那么喜欢你啊。”
说的声音很轻,孟缇却听到了,脸一热,“你说什么啊。”
既然已经失言,朱建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才说:“呃,你听到了?我这张嘴巴真是藏不住话啊,当我没说过好了。”
孟缇哭笑不得,“你都说了好不好。”
朱建明把笔记本抱在怀里,抬头看了会天,才用斟酌的语气徐徐说,“我说的是实qíng。跟赵初年同学也四五年了,从来没看到他对女孩子像你这样好的。”
“那是怎么回事?”
孟缇心说我就见过你一次,你怎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实在太没道理了。但她没有反驳,鬼使神差地问,“他对女孩子是怎么样的?”
她问话的时候眼睛亮得好像两粒黑珍珠,难得被美女这样注视着,朱建明假咳一声,摸了摸下巴,不由自主端起了架子,慢条斯理开口。
“他女生缘一直很好。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追他,尤其是我们学院的院花,那叫一个才貌双全美丽大方,追他足足半年,可他躲得远远的。我们嫉妒得眼睛都绿了,都觉得他脑子一定有问题。”
孟缇诧异地“噢”一声,“他那么生人勿近啊?”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冰山,他很有礼貌,”朱建明斟酌着用词,“这么说,他从来不主动接触女生,但女生请他吃饭或者出去玩,推辞不掉的qíng况,付钱的都是他,也仅此而已。该做到的事qíng他做得很合适,除此外,别的就不用谈了。”
曾经的赵初年的形象渐渐浮出水面,孟缇说:“他现在似乎也是这样。”
“不一样,”朱建明摇了摇头,但却没有进一步说下去的念头,转了个话题,“总之,他跟我不一样,我研究生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他则是从来没进过课堂。所以他非要到你们学校来当老师这事,让我们挺吃惊的。我当时还严重怀疑他能不能当好老师,现在看着,gān得还不错吗。”
“很多学生都喜欢他。”
“那就好,”朱建明夹着笔记本站起来,“我还是上去跟他打个招呼,我明天就回去了。”
孟缇颔首,“嗯,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透露的这番话,让孟缇忍不住上了心。
她回到教室上自习,准备即将来到的期末考试,还时不时的想朱建明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能认识赵初年真是极大的巧合。她想了想,去走廊给赵初年挂了个电话。
他过了很长时间才接电话,大概是学生使他费力淘神;嗓子还是沙哑的,孟缇把托路吟把药转给他的事qíng说了一次。
“还没有。你来了怎么不找我?”
“围着你的学生太多啦,”孟缇叮嘱,“记得吃药啊。”
“我一直在吃的,没有用。”
正说着,赵初年那边一阵嘈杂,孟缇打消了说下去的念头,很快挂了电话。坐在座位上了想了想,拿好车钥匙,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书包和书就回了家,路过农副产品市场时,买了几斤雪梨才兴高采烈回家。
结果在楼下刚刚遇到下班回来的柳长华,孟缇欣喜地打招呼,“柳阿姨。”
柳长华有点惊讶,“阿缇,你今天回来得很早吗,不上自习了?”
“今天有点事qíng,所以早点回来了,”孟缇说,“柳阿姨,我刚刚想请教你,冰糖雪梨要怎么做?以前郑大哥嗓子疼的时候,您做过一次,非常好吃的。”
两个人并肩上楼,柳长华简单地说了说做法,怎么样切去果核,加入多少分量的冰糖蜂蜜,微波炉煮十分钟等等,孟缇一字一句地在脑子里记下来,最后才重复了一遍,直到她确认无误。
这番话说完,两个人已经进了郑家的客厅,柳长华从冰箱里取出蜂蜜和冰糖递给她,又问,“阿缇,你今天怎么想起问我这个了?谁咳嗽还是嗓子不好?”
孟缇腼腆一笑,“忽然心血来cháo,想做做看。”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柳长华心里微讶,但却没有再问。
第十九章出院(上)
回到家忙了一个小时,在三个失败的案例后,终于蒸好了一份尚能入口的冰糖雪梨,才给赵初年打了个电话,确认他还在学校加班。然后才把自己的劳动成果装入多年不用的保温饭盒,下了楼,骑车穿过学校,到了文学院。
不愿意把工作带回家的后果是,赵初年经常一个人留在学校办公室忙到深夜。到了年终,学校的各种考核下来,也大会小会无数。办公室里虽然有暖气,但是到了夜晚,不论多暖和的暖气总显得分量不够,他一个人在办公桌前奋战的身影看得孟缇心里微微发颤。
孟缇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蹑手蹑脚走进去,越走越近,也看清楚几个小时前拿来的药就放在他的手畔。她叫住了他,把保温饭盒放到桌前。
虽然事先知道她要来,没想到来得这么迅速。赵初年又惊又喜地放下笔,“阿缇”两个字才说出口,目光又扫到饭盒,“这是什么?”
“冰糖雪梨汁,你嗓子不好,多吃点这个,润喉的。”
说着,孟缇旋开盒盖,甜美的雪梨香气和滚烫的白热蒸气顿时溢出。在雾气里赵初年的表qíng不太真切,一双沉沉的黑眸光闪烁着星空才会有的银芒。
他迅速低着头看了看保温杯,沙哑着嗓子,“你为了我做的?”
孟缇脸一热,“呃,我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尝了尝,还是可以的。赵老师,你别嫌弃啊。”
“我怎么会嫌弃。”
赵初年忙忙说了一句,另一只手伸出,拉过他背后的一把椅子,一用力扯到了孟缇身后,“阿缇,不要站着,你坐下。你看着我,我马上把它全吃掉。”
虽然在竭力装作镇定,但孟缇也认识他好几个月,还是可以看出他藏在肢体语言下的手足无措。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赵初年这样不知所措,心里微讶,“到底有多久没有人好好地关心过他”这样的念头顿时闪过脑海。她抱着椅子后背坐着,一时间也是浮想联翩。
孟缇在保温杯里放了勺子和叉子,赵初年十分给她面子,毫不客气地用勺子喝了汁,叉子叉好切成小片的蒸梨,“咦”了一声,称赞,“味道很不错,不甜不腻。”
劳动成果被夸奖总是让人喜悦的,孟缇抿嘴一乐,“那是啊,我跟柳阿姨要的独门配方。只要你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
赵初年却好像不确信,“是吗?”
“当然了,我说话算话的。”孟缇豪气地哈哈一笑。
赵初年微微笑了,“嗯”了一声,吃了口梨,表qíng很认真,“我记住了。”
两个人就不再说话,他吃着梨,孟缇只着下巴,默默看着他,心里无比满足,比考了满分还让人喜悦。
教学楼外的自行车轱辘声也渐渐大起来,还飘来几句突兀而高亢的歌声。应该是教学楼关门了,为了期末考试忙得团团转的学生们下晚自习回宿舍了。
眼见得他吃的差不多,孟缇忽然想起一件事qíng,“对了,赵老师,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熙如这段时间在医院里,没有什么时间复习。她本来是陪我上选修课的,虽然过不过都不要紧……但是,考试的时候,万一没考好,还是高抬贵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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