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的确去上了自习,不过先去找了赵初年,把去王熙如家过年的计划告诉他,赵初年短暂地一思索,问她:“她家在哪里?”
“她家在西北的应城啊,”孟缇说了地名,看着他微讶的模样,“赵老师,你不知道这个城市吗?曾经也是历史名城。”
她看到赵初年慢慢挑起的眉梢,已经预料到赵初年会说什么,大概也是跟郑宪文的话八九不离十。毕竟在这两个长她六岁的男人面前,她不过是个啥都不会只能被他们保护的妹妹而已。
但接下来,他的回答让她大跌眼镜。
赵初年沉吟片刻,微笑绽开在唇边,“那也好,跟朋友一起过年也是不错的,你好好去玩吧。”
他嗓子基本恢复了,声音低沉清晰。孟缇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才如梦初醒地笑了:“啊,好的,好的。总之,赵老师,我会打电话回来祝你新年快乐。”
赵初年瞳孔里全是她的影子。
“好的,我等着。好好考试。”
考试很是顺利,不论是孟缇还是王熙如。考完的当天晚上,两个人就乘上了火车。这是她第一次在chūn运时坐火车,那种盛况远比电视上看到的惊险刺激。进了卧铺车厢就好多了,对chuáng是王熙如同省的老乡,几个年轻人一路说说笑笑,用打牌打发时间,也不寂寞,二十多个小时一晃而过。
应城是小巧的城市,坐在公车上半个小时就可以从城市的最南走到最北,或者从最东走到最西。但因为近些年风沙治理颇见成效,绿化做得好,街道十分整洁。
大街小巷的花园里都种植着常绿的冬青,跟孟缇想象的还是截然不同。又因为新年到来,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大大小小商场都在进行各种各样的促销活动,采购年货的人群络绎不绝。从热闹上看,跟大城市也不逞多让。
王熙如的父亲来火车站接她们,三个人打车回家。
王家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住在工厂小区里靠边的一栋老楼里。环境比起来孟缇住了二十年的大学自然是差了很多,但屋子收拾得很整洁,王熙如的母亲为了迎接女儿和女儿的朋友,早做好了一桌子菜等她们回家。
大学本科阶段最后一段寒假生活正式开始。
王熙如将地主之谊发挥到了极致,带着她走遍了应城的主要街道,吃了一路具有地方特色的小吃。尤其是一种富有地方特色的柿子饼和锅盔,真是她的大爱,可以一口气吃到饱。
王熙如从来没见过她吃起东西来这样可怕,连连劝:“柿子饼不能多吃的,会拉肚子。”
孟缇哪里肯信,还是一口气吃到饱,结果很自然的遭了殃,肠胃翻江倒海了一整天。
那之后就学得聪明多了。
毕竟是过年,王熙如家亲戚相当多,叔叔姑姑舅舅姨妈算下来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恰好王家的父母都是双方家庭的长子长女,相应的,王熙如的弟弟妹妹也多了。
在这一群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中,王熙如完全是标准的孩子王,这些弟弟妹妹中调皮的也为数不少,她直以来成绩都好,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加上这次拿到了世界著名大学的入学通知书,远近的人都来取经,探讨学习经验等等;基本上除了陪着孟缇出门,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人来客往的招呼状态中渡过的。孟缇总算了悟她为什么当老师可以当得这么好。
看着她很有耐心地给上高中的表弟补数学,告之学习方法,孟缇深有感触,悄悄笑她,“难怪你可以把丁雷那种火药桶也可以管得服服帖帖。”
王熙如“哼”了一声,“不要跟我提这个人。”
“就算我不提,你也应该可以想到吧,”孟缇说,“丁雷以后估计是个大麻烦。”
“到时候再说吧。”
实际上不需要等到以后,当天晚一点时间孟缇就接到了丁雷的电话。
孟缇纳闷他怎么把电话打到自己这里,随后才想起王熙如一回家就换了手机号,而王熙如家中的座机号码显然也不是丁雷可以随意打听到的,自己就成了他的首选目标。
她想了想,把手机转jiāo给了王熙如,用眼神示意她是否接电话。那时候好容易王家的客人都不在,两人坐在屋子里看电影,虽然有点被打扰,但王熙如还是接了。丁雷就像个定时炸弹,见面的时候可以批两句,见不到好像火气也会小一点。
丁雷在电话那边报了自己期末考试的分数,王熙如异常吃惊,连一直以来的恼火都消了大半,显然,对学生而言,时间用在哪里很明显的反映在分数上。
她于是简单夸了一句:“不错。”
丁雷声音还是有点忐忑和可怜兮兮,“王老师,我会改掉缺点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不会再对你朋友做什么。”
到底即将过年,王熙如心qíng轻松,侧头看到孟缇愉快吃零食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胡乱地“嗯”了一声。
丁雷心花怒放,连续“啊”了好几声,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讲了。
王熙如叹了口气,说了句“以前的事qíng不要再提了,你认真读书吧”就挂了电话。
往嘴里扔了颗豆子,孟缇转头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露出个唯有对方才了然的笑意。
寒假这段时间过得真是很惬意,不想一个人住时每天cao心吃什么,gān什么,王家的父母对她这个原来的客人周到到了十分。只要高高兴兴地玩,什么都不用担心。王家人人来客往很热闹,孟缇本来也是个喜欢热闹的,除夕前后,家里更是闹翻了天,热闹劲简直是把天都要掀翻了。
平生第一个在别人家度过的除夕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新年刚一开始,王家人就回了乡。冬天的乡村景色残破而残破,坐在公车里,可以看到一块块冻结的湖面飞驰而过,道旁的白杨树站得笔直。
王家是那种非常传统的大家庭,保留着不少当地特有的古老民俗,例如在正月里给祖辈人上坟烧香等等,跟着他们一大家人一起行动,除了偶尔听不懂的方言外,也别有趣味。
回来的时候,跟今年第一场chūn雪不期而遇。像梨花一样的细雪让城市变得迷离起来,远处的树木隐隐约约,宛若淡笔写意的水墨画。从小到大,孟缇也没有看到几场真正的雪,兴奋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兴奋也总会散去的。几个小时的大巴车让她昏昏yù睡,gān脆裹紧了衣服,睡了一觉。中途醒来几次,只看到雪珠渐密。最后一次醒来的时被王熙如告知,回到市里了,十分钟后就可以到家了。
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下了雪车速很缓,隔着贴着小雪粒的玻璃窗看出去,屋檐和地上已是白茫茫一层白沙,街上行人甚少,因此那个穿着咖啡色大衣,高挑修长的背影就显得尤为突出。
其实看得不是太清楚,可那个水墨画一样身影依然让孟缇下意识地吃惊,惊得从座位上弹起,头撞到了出租车顶,一瞬间眼前金星乱飞。
王熙如拉她坐下:“怎么了?”
“啊,没什么。”孟缇摇摇头。
“要到了,准备下车吧。”
进了屋孟缇还是觉得心里忐忑,找了个借口说下去商店买点东西,先下了楼,从小区后门离开,顺着马路一路找寻。
暮色上来,因为是正月初三,大部分店面都关闭着;雪花渐渐大了,接上行人相当少。在路上边走遍寻的看了一路,凉意也很快从脚底浸上来。孟缇后悔自己出门时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打算折返回王熙如家,一个转身,恰好看到对面马路上的那个高个子男人。
这次绝对不会再是错觉了。她彻底呆住,然而对方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赵初年穿着咖啡色的大衣,一排扣子全开;下面是白色的薄薄套衫,双手cha在衣兜里,微微笑着,穿过人行横道,迈着稳沉的步子朝她走过来;直至来到她面前,却也不说话,先伸手轻轻拍掉了她头发和肩上的雪花。
第二十章应城(下)
他手很暖,隔着头发都能感受到那种温度。孟缇声音发颤:“赵老师……你,你怎么在这里?”
自两人分别后,没有哪一次再见面中隔了这么长时间。赵初年微微笑着,看了她一会。她这个年过得不错,jīng神十足。
“我想看看你,就过来了。”
孟缇仰着脸,心里感动又诧异:“怎么来的?你怎么知道熙如家住址的?”
“学生资料上都有的,”赵初年整了整她的衣领,“应城地方不大,不难找。”
“你来了……多久了?”
“今天上午的飞机,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中午到的应城。”
孟缇“啊”了一声,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我昨天跟熙如回她老家去了,才刚回来一会。让你久等了,赵老师。”
她在寒风中呆了一会,围着条红格子的大围巾,下巴都遮住了一半,衬得鼻尖有点轻微的发红;赵初年摸了摸她的脸,果然冰冷的让人心疼。
“去我住的酒店吧,就在附近。”
“好,我要先通知熙如,我跟他们说我出来买点东西而已。”
她出门时两手空空,好在赵初年随身带着手机,她给王熙如打了个电话,简单的说了一下碰见赵初年的事qíng,王熙如做梦都想不到赵初年来了自己家乡,简直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吃惊,当即惊呼出来:“他到底得多喜欢你才会在大年初三一早就赶过来见你啊!”
孟缇脸一热,因为紧张浑身都在出汗,甚至都不觉得冷;赵初年就走在自己身边,她也不敢多说,囫囵说了句“我晚一点回来”就匆匆挂了电话。
赵初年就住在附近的一家酒店里,离王家二十分钟步行距离。酒店楼下就是餐厅和咖啡厅。孟缇是因为刚从乡下回来,在车上颠簸了一路,早就饿了;而赵初年这一天也是飞机汽车周转,都饿了,于是一进酒店大厅,两个人就先去了暖意融融餐厅吃晚饭。
上菜还有一段时间,赵初年先点了几样小点心,那jīng致的样子是前所未见的;孟缇吃了一小块,赞了两声,抬头就看到赵初年的面容,眉眼都是笑意,五官被橙色的壁灯一照,有着别样的神采。
那么英俊的男人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太具有杀伤力,孟缇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很快沉没在他的笑容和温柔里。她微微别开视线,说:“赵老师,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路上,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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