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暖暖的好/明珠_皎皎【完结】(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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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缇背靠着门,站立不稳。一缕一缕的冷风从门下钻进来,贴着她的裤子,难以抵挡的寒冷没过她的头顶。她想起昨天收到的提醒短信说,这几天昌河一带将大幅度降温,将保持零下二十度。

  她咬了咬唇,扯过毛巾擦了擦脸和眼角;再一转身,拉开了门,自己径自走向屋内。

  虽然她连眼神都吝于给他,赵初年依然下一秒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怔,没有多说什么,拉着行李箱就进了房间,小心翼翼带上了房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彻底隔断了屋外的风雪。

  分别后的重逢跟去年何其相似,但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沉默的力量压倒了一切,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于谁都是巨大考验。

  没有人开口说话,房间里静得可怕。那是一种微妙的和一触即破的平稳。

  孟缇低着头,她还是有点冷,脱了鞋和外套就缩到被子里去,她很饿,也很想睡觉。

  赵初年认认真真且不动声色打量这个小小的单人间。真是狭小,面积狭小,他个子高,觉得屋顶沉沉压在头顶。而他只要一抬手,就能摸到灯泡。屋子里光线不好,窗户紧闭,深蓝色的窗帘贴着玻璃和墙,几乎没有光线能逸到室内。

  单人间可以说一塌糊涂。单人chuáng上一团糟,被子没有叠,上面还搁着几件大衣,估计是被子不够用,拿大衣来凑数的;枕头歪歪斜斜贴着墙壁,下面压着的几本书露出了尖尖的角落;至于地上,看来也是有一段时日没有打扫,因为门窗紧闭,地上虽然不至于有灰尘,但废纸屑倒是特别多;而屋子里唯一一张书桌上则摆着一堆的书,乱七八糟的纸和笔,还有一个装着满满一盒的抓饭的饭盒,都已经放得硬了,看来她是一口都没吃。

  赵初年一眼都不眨地看着她,那目光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贪婪了。

  她比以前瘦得多了。大概是病得厉害,以前脸上自然而然的那种辉光消失殆尽,就像被尘埃掩盖的夜明珠;那白皙的肤色变成了不带血色的苍白,而手腕细的可以看到棱棱的骨头,是那么虚弱,看上去就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一种巨大的力量撕裂了他的胸膛,这半年,她就住在这种地方?

  唯一好的,是暖气很足。就在他沉默打环顾这间屋子时,大衣和和头发里的雪慢慢融化了,他解下了围巾,脱下了大衣搭在书桌前的椅背上。他在行李箱前蹲下身,“咔嚓”一下打开锁,取出一个小药箱放到凳子上。

  孟缇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得到赵初年的动作。

  赵初年也不在乎她是不是看着过来,坐到她身边,伸手就要抚上她的额头,同时伴随着轻轻的音调,“阿缇,我听说你病了,正在发烧。我给你带了药过来,你吃一点。”

  语调温柔,完全是在哄人。孟缇看着她手臂的yīn影在被子上晃动,一侧身体躲开了。她不想跟他说话,也拒绝思考,痛苦是奇妙的一种感qíng,你越想它越痛;如果将其抛之脑后,那痛苦也就不复存在了。

  赵初年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停了一会,又默默收回去。

  他说:“阿缇,你刚刚是准备出门?你有事qíng吗?”

  孟缇直到现在才提起一点点力气,她抬头看着他,对上他关切的视线,“我,很好。没有什么事qíng。”

  视线jiāo错,孟缇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毫不留qíng的说“我恨你一辈子”,言犹在耳。

  赵初年轻声说:“你瘦了。”

  你又何尝不是。其实赵初年不但瘦了,也憔悴了很多,脸上带着风尘的痕迹。他大衣下是件针织的薄毛衣,看起来并不太保暖。

  孟缇很清楚这几千公里走下来是多么的疲劳,更何况外面还下了大雪。积累半年的恨意就像他鬓发间的雪花一样消融无形,取而代之是不可言说的无奈和揪心。憎恨是一种劳心劳力的感qíng,像一柄剑,需要攒积着所有的力气才能让剑锋朝外针对敌人。

  她垂着头,觉得气息哽住了喉咙。很久之后才开口问:“你在门外等了多久?”

  “不知道。我一直在犹豫不要敲门,”赵初年抬手想要摸摸她的额头试温度,却在最后一瞬停下来,“想着想着,你就开了门。”

  他说得很慢,听他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他好像痛得很厉害。不是那种肢体上的疼痛,而是另外一种jīng神上的撕裂感。

  孟缇忍住自己所有的感qíng,继续说,“你……什么时候走?”

  “看qíng况。”

  “程璟在楼下住。”

  “我一会就去找他。”

  话已至此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可说。

  赵初年站起来,拿起墙角的热水壶晃了晃,打开瓶盖,还有一丁点水,但热气全无。他回头问她:“哪里有热水?”

  孟缇掀开被子下chuáng,从chuáng底拿出电热水器,又开始穿鞋。单人间没有卫生间,打水只能去公共的洗手间,赵初年伸手去接,说:“我来。”

  孟缇用手臂挡开他,摇了摇头,开门去了走廊。

  外面很冷,在西北,伴随大雪的往往还有大风,水管子里留出来的水大概在零度左右,几乎可以把人的手指头冻掉。自然条件恶劣成了这样,哪怕这么冷,还是不想回屋,不想看到赵初年。她看着哗啦啦的雪山流水,想,半年了,居然还是没有勇气面对。

  几分钟后她捧着壶进了屋,看到赵初年拿着扫帚和垃圾铲打扫尾声,他弯着腰,把chuáng底的纸屑扫出来。

  孟缇把水壶往桌上重重一砸,“我自己有手,也会打扫。”

  赵初年直起身子,支着扫把静静看着她片刻,孟缇也不甘示弱回以冷淡和拒绝的眼风,他大概有一瞬间的怔,但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把扫把和垃圾铲归回原位。相比一年半年初识时的赵初年,他磨去了所有的棱角,在她面前变得低声下气,除了讨好还是讨好。

  水终于烧上了,在电热水器“咕噜咕噜”的呼吸声中,赵初年把小药箱搬到在书桌上,随后微微弯了腰,去拿行李箱和大衣围巾。

  孟缇不言不语看着他的动作。

  “阿缇,记得吃药,医嘱也在药箱里,各种药都写了用法。身体总是自己的,不要因为恨我而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赵初年手扶在门把手上,但没有回头,“我去程璟那里住。大雪封了路,我大概会在昌河呆一段时间。”

  赵初年离开后,屋子再次恢复了死寂。孟缇觉得头疼,从柜子里翻出几包板蓝根冲开喝下去。她抱着药杯子笑了,喃喃自语,“怎么会封路,又不是没有路政。”

  她之前过得浑浑噩噩,现在终于清醒了。以一种她最不qíng愿的方式。

  第二天开门的时候,孟缇才发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大概是赵初年带来的药有效,昨天吃了两次,今天起来头就没那么沉了,对温度的变化尤为敏感。

  冷。外面好冷。

  冷得眼睛都不想睁开,冷得想把手臂腿都缩到身体里去。

  孟缇前所未有的想念温暖。

  她返回屋内拿起杨明菲走时给她的备用钥匙,去了她的房间,从柜子里取了一chuáng棉絮和一chuáng被子,费力的抱在怀里,刚刚想下楼忽然又改了主意,把棉絮被子放回原位,重新拿好钥匙下楼。

  程璟的那间屋子她经常去,知道屋子很小而且狭窄,连张多余的chuáng都没有,也不知道两个高高大大男人昨天晚上是怎么住的。

  她在楼梯间缓慢的行走,投过楼梯间的窗户看到远处的标志xing的高大山脉在细雪中消失了身影。雪花就像是层层的白色的巨大窗帘,把这栋小楼和世界割裂开来,连天空都消失了。风从楼梯口卷起,拂过她的脸。她裹紧了衣服,加紧了步子,来到了程璟的门口。

  门很快打开了,开门的是程璟,他一怔,失声叫了一句“阿缇”;孟缇心说明明昨天跟他见过面,而他到底要多吃惊声音才会拔这么高失态成这样。程璟过了几秒种才回神,一把拉她进屋。赵初年像个孤独的将军,站在窗前,此时他正因为听到声音而回过头来,正对上她的视线。两人隔着程璟,恍若两军对阵般,僵持站立。

  他的行李打开了,瘫在地上,在这单间中狭小的空地上。孟缇扫了一眼,没有多少衣服,大部分是各种吃的——准确的说,都是她曾经很喜欢吃的零食。

  程璟问她:“好点了吗?”

  “好多了,”孟缇深呼吸,驱赶身体中冰冷的空隙,“药很管用,我吃了两次就好了。”

  她说话时抬高了一点声音,让站在窗边没动的赵初年也能听到。

  “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你不吃药。”

  “不会的。”孟缇阖上眼皮片刻,装作无意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你们昨晚怎么睡的?”

  “初年哥睡的地铺。”

  孟缇轻轻“嗯”了一声,跟她预料得差不多。她走到赵初年面前。从她进屋后,他一直很沉稳,因此也很沉默,平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qíng,偶尔转眸间,她会看到他凝结的眉心,还有那眼神中的期盼。

  孟缇笑微微,“赵老师,住得还习惯吗?”

  她叫他赵老师,这个称呼让屋子里的其余两人都怔了一下。

  赵初年的面孔迅速yīn沉下来,虽然他的脸色表qíng一直不太好看,但此时的不好看程度都比得上窗户后的yīn暗雪天了。孟缇看到他喉结滚了滚,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半晌后才说了一句,“习惯。”

  “那就好。”

  孟缇拿出钥匙递给他,“这是杨明菲那间屋子的钥匙。明菲回家了,你去她那里住吧,她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有。程璟表哥的屋子太小了,你们两个人住,也许不太方便。”

  赵初年完全没有想到孟缇下楼是为了这件事qíng,呆了呆,甚至都忘记伸手去接过钥匙。

  孟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怔了怔问,“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的,”赵初年摇头,身体微微前倾,接过钥匙,“谢谢你,阿缇。”

  他很客气,非常的客气,孟缇也一样的客气,客气地言道,“举手之劳。”

  程璟在一旁看着,微微蹙起了眉头。孟缇给了钥匙就上楼去了,大家都知道,要叙旧,机会还多的是,不在乎这一时。

  赵初年因为要收拾行李,没有当即跟着她上去。

  程璟摸着下巴看他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又拉上行李箱的拉锁,他个子高,在屋子里晃动的时候,影子也晃得明显,存在感极其qiáng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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