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嘉缓慢的侧头,二人目光短暂的一碰,答案清清楚楚写在他的眼睛里。陈子嘉清楚的开口:“是,我喜欢苏措。”
得到了答案后,苏智大脑里绷直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他反而安心了,也就可以很平静的说:“你跟米诗的事qíng,又要怎么办。”
“我已经跟她清楚了,她只是我的妹妹。”陈子嘉眉梢一跳,淡淡的回答。
苏智继续追问:“前两天的事qíng你看到了,许一昊是你的朋友。”
事先已经把这件事qíng反复想过,陈子嘉稳稳的说出来:“只要苏措还不是许一昊的女朋友,我就有希望。何况,我不觉得苏措喜欢他。”
他的话犹如金石之音,带着确信无疑的语气。苏智摇摇头,缄口不言。苏智一直都佩服陈子嘉看人的准确xing和对事qíng锲而不舍的坚持。他不想跟陈子嘉在这个问题上争执,说到底,也是苏措的事qíng,他们怎么讨论都不能算数的。陈子嘉和苏措如果真的互相喜欢,他乐见其成的。不过,苏措看许一昊的眼神绝对不同别人,陈子嘉的信心从何而来,他捉摸不透,但是陈子嘉能肯定这么说,必然确认了什么。
陈子嘉的信心在此后的若gān年里得到了验证。陈子嘉从来没主动让他帮忙,他只是默默关心她的一切事qíng,她需要帮忙的时候总是毫不犹豫伸出手;他们去华大的时候,总会特地从物理学院门口经过。次数多了,偶尔也能碰见苏措下课,她在白际霖的实验室做事,忙得很,总是神色匆匆,跟他们说不了几句话就赶去实验室。她骑车很快,几秒钟就消失在远处。
每当这个时候陈子嘉的神色就会不为人知的一黯,苏智就劝他说:“给阿措时间。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全心的在读书,是不会有心qíng谈恋爱的。”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并不真的是那样想。一个人忽然的改变总是有原因的。苏措以前对待学习相当懒散,可是现在懒散被认真上进,勤奋踏实这些形容词所取代,某种程度上说,脱胎换骨了。多年的兄妹下来,每次苏智觉得自己了解她的全部的时候,她就展现出他所不知道的一面。
这边发展不顺,许一昊似乎也没有收到什么效果。苏智接到许一昊的电话的时候,照样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其实他那时候就该想到的,从一开始,苏措就没给过任何人机会。
回忆起来,苏智从小到大都没cha手gān预过苏措的事qíng。他一直觉得妹妹足够聪明,能够把自己的事qíng处理好。实际上也是这样,她读书的时候成绩虽然不算太好,但还不错,升学从来不让父母担心;学琴学书法的时候也是,父母说什么就乖乖去做,反对?抗拒?从来没从她的神色和话语里表现出一丝一毫。他毫无保留的相信她。上大学之后,信任日复一日的渐渐减少了。
苏措不提围棋,不弹钢琴,说那种一戳就破的谎,找很多理由不见他们。最离谱的是,她甚至连父母给的钱都不用,每年的学费生活费稳稳的存在银行里。
平时苏措对吃穿用度并不上心,不是换季的时候衣服不会买衣服。她的花费不高,而父母给的钱向来都是只多不少。这种qíng况下,苏智怎么也不会想到陈子嘉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昨天,我听到刘菲说,阿措经济状况不好,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时陈子嘉的表qíng如果说是严肃的话,苏智的表qíng完全扭曲了。
这个新闻让苏智平生第一次真正对苏措生气,不是应晨和陈子嘉的劝说,他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把这事qíng掀上了桌面。他一直以为,苏措所作的事qíng都是有自己道理的,从小到大她没有gān过一件没道理的事qíng,可是这次不一样。气恼之中他诡异的想起曾经有个围棋老师评价苏措时用怪异的语气说了句,太聪明了,水满则溢啊。言下之意就是说她城府极深。
苏智沮丧的抓着头,气恼不已。看来她终于没把这个聪明劲放在围棋上,转而用下围棋的那种城府和算计来对付身边最关心她的人。连父母,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都在欺骗,并且乐此不疲,骗了整整两年。
其实苏措一上大学,苏智就觉得她却有些改变。她浑身上下都没有对劲的地方,虽然还在微笑着,那动人的笑容仿佛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份,剥都剥不下去,轻轻松松的把所有的关心拒之门外。
他的担心应晨有所察觉,不安诧异之下就问他:“你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怎么兄妹俩离得这么近,平时也不一起见面吃饭?”
苏智苦笑:“我现在也不知道了。”
“我想见见她,”应晨托着腮说:“你们宿舍的人都说她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那时候苏措正在跟他冷战,苏智无奈的伸出手心:“她忙的很啊。我也不敢找她,等放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家,你就可以见到了。”
可是苏措以顽qiáng的口吻坚持着不跟他一起回去,偏偏还不肯说原因。苏智气的满寝室打转,恶劣的脸色好像谁欠了他钱不肯还一样。每次跟吵完架后苏措的脸色都是这个样子,陈子嘉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说:“你票都买好了,先回去吧。到时候我送她去机场。”
苏智恶狠狠的一咬牙:“送什么?她自己有腿,我还不信她回不了家了。”
陈子嘉摇头:“你跟妹妹赌什么气。”
“够了,你看到了吧。她对我都是这样,不论什么事qíng,连个原因都不肯说,”生气之后,苏智只剩下满怀的沮丧,一段时间以来,他也没有在陈子嘉面前提起过苏措,可那天却一口气全说出来:“陈子嘉,你做好思想准备,现在放弃阿措,还来得及。不然以后有的你的苦吃。”
陈子嘉愕然,眉尾微微一扬,他听到苏智语速飞快的说:“你们还没开始,我不相信你现在对她能有什么太深的感qíng。得不到回应的感qíng来得快,也去得快,算了吧。”
一默之后陈子嘉露出个复杂的笑容:“我认识这么多人,可从来没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孩子。我想,我被她迷住了。”
听到此言苏智顿一顿,半晌后慢慢说:“也不奇怪。虽然阿措是我妹妹,可是我未必能帮你。”
“我知道。”陈子嘉毫不意外,表qíng波澜不惊,“本来也不能指望你。”
两人之间以苏措为主题的谈话次数寥寥可数,可是每一次对陈子嘉造成的影响都比苏智预料的大得多,当然,他后来才知道,这个影响和感qíng程度是成正比的。
“你放弃她吧,大家都解脱了。”苏智再度开口,推心置腹的说。
陈子嘉扭头去看窗外,没有回答。
寒假苏措回到家后第二天,两人终于结束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冷战。晚上苏智摸到苏措的卧室,找了个借口坐下跟聊天,一会聊下午的同学聚会,一会聊以前学校的老师如何如何,东扯西扯,可就是半天也没扯到点子上。犹豫片刻后他终于问:“陈子嘉告诉我,你期末考试很好。”
“可是英文不好。”苏措低着头在书架上找书,头都没抬。
“是陈子嘉送你去机场的?”苏智又问。
“嗯,”苏措抬头,打量歪着身子靠在书架上的苏智,“我又欠他人qíng了。我说,苏智,你能不能别麻烦他。一而再,再而三,我内疚得很。”
“我还以为你对他不一般呢,你第一次看到他都出神了。”苏智不动声色。
苏措拿书砸他,又好气又好笑的开口:“说什么呢。我就是花痴他而已。这么优雅英俊的男生实在太罕见了,你也不怕被他比下去?”
“只是这样?”苏智心里一沉。
“还能有什么。”苏措翻开手里的书开始看,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句。
“那许一昊呢?”
苏措抬抬眼皮看他,慢吞吞的说:“啊?怎么又说起他?认识而已。”
那轻松的表qíng和态度让苏智不再会追问下去。他也从来也没有穷追不舍的习惯,一直以来,苏措说一句是一句,他也就信一句。就算心存疑虑,也不会真的去求证,他就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妹妹。
好几年后,苏智跟陈子嘉有过一番长谈,这件小事也被顺口提到。他捏着听筒,对大洋彼岸电话那头的陈子嘉说,你放弃她吧,她心都凉了,就算你天天在她身边都捂不热,何况现在隔了这么远呢?那时候他们刚刚出国一年,欧洲是清晨,美国则是半夜。风从窗户灌进宿舍,冷的苏智浑身一个哆嗦,声音也不自觉的发颤。
不用站在他对面苏智也知道陈子嘉那天极度反常,jīng神接近崩溃的边缘,语气沙哑怪异,听不出是哭还是笑:“你以为我没想过?绝望的时候,我反复的跟自己说,我不再爱她了,我不再爱她了。只是,我忍不住啊。我再也不可能遇到第二个苏措了,这辈子我都不会遇到了,我没有办法不爱她啊。出国快一年,我发疯的读书,不敢想她,甚至名字都不敢想。哪怕是只看到一个‘苏’字心都在抽搐着疼。
“你提起过的话我都记得。我不去追她,我可以等,可是没想到等来这么一个结果……就算我以为她真的喜欢许一昊时都没这么绝望。原来压根就不是这样啊。你说,我怎么比得过一个死去的江为止?”
挂上电话,苏智靠着chuáng不说话。此时应晨醒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qíng。说完原因,应晨睡意全无,深深叹气:“我没想到,陈子嘉深qíng至此。不过话说回来,阿措也何尝不是。竟然一开始我们就错了,错的离谱。”
“现在讨论对错有什么意义?”苏智沉沉开口:“陈子嘉再这样下去,非得出事不可。他一个星期后会回国,我无论如何要让苏措见见他。”
这件事qíng上,苏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他旁观了四年,依然无所裨益。当天苏智就编了理由骗苏措去机场接人,他本是一片好心,可是这种自作主张反的而导致的了更绝望震惊和不可预料的后果。
苏智一直认为米诗是那种温柔可爱的女孩,虽然在很多事qíng上极端固执。女孩子长的漂亮就是有个好处,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似乎总可以理解。陈子嘉对她很好,几乎可以用宠爱这个词来形容。米诗的学习不好,陈子嘉经常给她补课,很多时候题目讲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偏偏从来不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色,始终态度良好的微笑。苏智自己也是有妹妹的人,很容易就辨别出陈子嘉的那种态度里所透露出的信息——一半的关切,一半的责任。他的确是以长兄的姿态对待米诗,一点别的念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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