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沙发叹口气,周天昊认命了,掏出手机凑到耳边,:“喂,是我。”
回答他的是一阵尖利的女人笑声,阿绿低微的声音夹杂其中,怎么听怎么可怜:“耗子?”
“这么多女客?在忙?”
“嗯,找严哥做头的。”严俨一直很受女客欢迎,头发剪得好也就罢了,还长了一张gān净俊俏的脸。天天有成群的女客排着队心心念念地等严俨,不像来理发的,倒像是来见梦中qíng人的。用隔壁魏老板的话来说,简直是天理不容。
做发型的人多自然洗头的人也多。阿绿从一早到现在,忙得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哦。”耗子喝一口茶,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下班了。”
阿绿惊讶:“这么早?”
“一般。”斜眼晃了晃嘈杂的娱乐节目,耗子依旧口气平淡,“接待客户而已,材料备足一点,排队排早一点,要多简单有多简单,是个人都会。又下这么大雨,傻子才不赶紧下班。”
“……”阿绿久久说不出话,“这样啊……”
语气掩饰不住的失落。耗子都可以想象他既羡慕又不忿的眼神,心qíng宛如被风拂过的空气般疏朗起来:“羡慕吧?”
“谁羡慕了?”
“我知道你嫉妒。”
“喂……”
“眼红就说呗。大男人心眼这么小。”
“周天昊!”阿绿气得直跺脚。
于是挺直腰杆,耗子心满意足地进入正题:“带伞了吗?”
“嗯?”阿绿还没反应过来,呆了一呆,讪讪答道,“我忘了。”
就知道你会忘。心里浮上一丝小小的得意,耗子嘴里不饶人:“又没带?前天是谁淋得落汤jī似地来我店里借伞?你有没有脑子?成天迷迷瞪瞪的不知道想什么。你头皮底下那个是核桃仁吧?”
“你、你、你……”那边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话。
你才核桃仁呢!阿绿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回骂。
耗子一连叫了他几声:“阿绿。”
“gān嘛?”没好气地回他。
“嘿嘿”笑着,那头一如既往的语调欠揍:“生气了?”
“没有。”
“在店里等着。”
“gān什么?”
雨水拍打窗户,风在街头呼啸,理发店里的音乐声盖过了女客们的娇笑。
小小的手机里,男人的嗓音低哑沉稳,仿佛近在耳边:“给你送伞。”
宽叔在店堂里到处抓人:“阿绿!阿绿呢?怎么又丢下客人跑了?”
“来了,来了。”匆忙回应两声。阿绿抓着手机,心头缓缓淌过一股暖流,“天昊……”
下一秒,耗子毫不客气地冲他泼去一桶凉水:“瞎想什么?着凉生病,你上得起医院吗?知道现在看病有多贵吗?真是……”
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心。无言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阿绿决定,下班后一定要去药房买三斤耗子药。
大风大雨的街头不见几个行人,手里的伞刚打开不久,就被风chuī倒。这样的大雨里,打伞和不打伞几乎没有区别。宽叔的理发店离耗子家不远,一路走来,雨水沿着裤管淅淅沥沥地往下流。顶着风跋山涉水似地艰难往前走,耗子在心里说,杜青律,看你这回怎么谢老子。
举着伞在理发店外站定,高高的台阶小瀑布似地一阶一阶淌着水。理发店房檐下的水泥地被雨水冲刷成一片深褐色。落地的玻璃门和橱窗也被大雨糊上了一层膜,依稀可见里头的人影。
推门而进,或避雨或等候的客人把小小的店面挤得满满当当。耗子一眼就看到了忙碌的阿绿。站在理发椅后为客人洗头的少年穿着店内统一的碎花衬衣,细胳膊细腿小细腰,比起店内其他伙计,总显得有几分瘦小。他袖子高高挽起,脸庞不知是热的还是其他,憋得通红。阿绿瘦瘦小小的,脸上却有ròu,圆圆的娃娃脸还留着几分稚气。耗子抱着臂膀站在一边看,心里冒出一个俗到烂大街的形容——红扑扑的脸庞,好似熟透的苹果。甜不甜周天昊不知道,不过周天昊很清楚,捏起来的手感还是很不错的,想来口感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忙乎大半天,中午的盒饭早就消化完了,肚子“咕咕”地叫。耗子倚着玻璃门,门外风雨大作,看着那张浑然不觉的苹果脸,垂涎三尺。
口水滴到地板的时候,阿绿回头,耗子敛起嘴角,偏过脸,留给他一张英挺帅气的侧脸。
模糊朦胧的雨景,雨景中短发白衣的青年。瑜姐说,衡量一个男人帅气与否只需要一件白衬衫就够了。单薄的衬衣紧紧贴着jīng瘦的胸膛,青年悠然地倚在门边,身形颀长,五官俊朗。水汽蒙蒙的玻璃门宛似结界,隔绝了室外的风雨,也越发显现出门前的他,神qíng静雅,目光灵动,漂亮得仿佛一幅油画。
阿绿笑得灿烂,兴高采烈地走过来:“端端,你来了。”
“轰隆”一道雷声,炸在耗子心口。
第六章
阿绿接过耗子递来的伞小声说:“谢谢。”
阿绿热qíng地引着活泼的女孩坐下:“外面下大雨,没淋湿吧?”
叫端端的女孩夸张地拧着衣摆,指给他看滴落的水珠:“怎么没有?你看,全湿了。”
“那我拿条毛巾给你擦擦。”小笨蛋这时候倒会体贴人了,又是拿毛巾又是倒水,乐颠颠地奔来跑去,也不怕被地上的电线绊倒。
“不用,空调底下chuīchuī就gān了。”端端头发长长的,一笑起来眼睛就弯成两道月牙。
阿绿坚持说不行,拉着她换了个最靠里的位置:“会着凉的。”
女孩笑着说:“这么好。我请你吃饭吧。”
阿绿也跟着笑:“好啊,我要挑最贵的。”
镜里镜外相视一笑,小笨蛋乐得连被揉乱的发梢都透着那么一股活泼。
耗子歪在门边臭着脸看,隐隐觉得牙疼。
“没问题。”豪气地一口应下,端端从包里抓出一把零食,小山似地堆满镜台,“尝尝我刚买的牛ròugān。”
阿绿还没说话,冷不防嘴里被她塞进了一大片。浸饱了辣油的ròu片一入口就呛得嗓子冒烟,阿绿被辣得快哭了。端端笑得越发愉悦,眼睛眯得快要看不见:“我去四川写生了。这是给你带的礼物。好吃吧?”
“哪有你这样的?”嗓子都要咳哑了,阿绿红着眼委屈地指控,眼角不经意地撇过门边,不禁又吓了一大跳,“耗子,你怎么还没走?”
“正要走,你急什么?”瞅着阿绿嘴边的辣油,耗子整张脸都是冷的,一双眼锐利得像小刀子,往哪边看哪边就是一片人头落地。
“哦。”被刀子割得体无完肤的小笨蛋还没察觉,好心地提醒他,“那趁现在雨小,你赶紧走吧。否则……”
否则等雨大了,又要被浇得湿透。呐呐地,阿绿莫名地望着着耗子夺门而去的背影,硬生生地吞下后边的话语:“又怎么了?走这么急,没人跟你抢。”
“怎么了?”端端好奇地问。
“没事。”不放心地往外看了一眼,耗子已经走远了,穿着白衬衫的背影气咻咻地在阿绿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在了街口。阿绿摸摸头,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么爱生气?”
“别管了,来,吃这个,麻辣兔ròu。”
“啊?不要了吧……”
“很好吃的。”
“唔……咳咳咳咳咳……”
“来来来,喝水。哈哈哈哈,慡吧?我爱死这个了,特意带来给你吃的。”
阿绿都快哭了:“哦,谢谢。咳咳咳……”
小笨蛋天生比别人慢半拍,打他一巴掌都要比别人晚三刻钟喊疼。念书的时候,老师讲沸水煮青蛙的道理,耗子听着听着,深刻得觉得,这说的就是阿绿:“青蛙到最后还记得挣扎一下,如果是你,等发觉的时候大概都熟透了。”
阿绿抿着嘴想了又想,想通了,耗子早走远了。赶紧追上去据理力争:“你胡说。我才不这样。”
耗子哈哈地笑,抬手在他脸上重重地捏。
耗子连续几天没找他,阿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时不时发条短信来跟耗子扯闲话:“老板娘回老家安胎,宽叔天天在店里,再也没有机会偷懒了。”
“对面开了小饭馆,里面的老板娘好漂亮。”
“原来瘦身按摩店里的小豆和我们是同乡,还是我二姐的初中同学,呵呵,我刚知道。”
每条短信后面还跟着个或郁闷或脸红的可爱表qíng,哭的,笑的,发傻的,应该都是端端教的。阿绿给端端洗个头的时间,旁人能洗三四遍。两个人凑在一块儿,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窸窸窣窣的,夏天田里的蟋蟀似的。
耗子瞪着手机,生生咬碎一口白牙。
被骂怕了的小助理心惊胆战地蹭到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出:“昊哥,那边税务局的老师说,这笔jiāo易材料不齐,今天办不了。”
“怎么办不了?你gān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不能应付!”满腹怒气冲口而出,耗子眼睛血红,狠得像条láng。
小助理吓得说话都打着颤,战战兢兢地递过文件袋:“昊哥,要不,你再看看?”
“看什么看!一群饭桶!”挥手打开面前的材料,耗子把手里的烟头扔在脚下狠狠踩过,扒开人群往受理台挤,“谁说jiāo易材料有问题?给老子站出来!”
平地一声吼,众人侧目。
这天的jiāo易中心挺热闹,耗子畅快淋漓地在受理柜台闹了一通,受到耗子的鼓舞,不明所以的客户也跟着吵开,两个人把大理石台面的受理台拍得山响。jiāo易流程一度被迫中断,等了大半天的人们怨声载道。里头的工作人员拿起电话要报警。
小白赶紧上来抱着耗子往后拖:“你gān什么?以后还想不想在这里办jiāo易了?”
“我才不管!”耗子喘着粗气,胡言乱语地骂,挥着手还想往前扑。
眼前突然一道黑影,瑜姐板着脸,眼神冻得拿三千万现钞放在她跟前都化不开。耗子顿时醒了,灰溜溜地夹起尾巴跟在她身后:“瑜姐,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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