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神话中,复仇女神实则是正义的代表。她有很多身分,不放过任何罪恶,尤其那些试图隐瞒自身罪刑,发假誓求取原谅的人。
乔可南:“你快乐吗?”
琼安娜摇头。“我不知道。但最少我不恨了。我不用再问这个世界为什么,我不用再感觉被亏欠,更不用被迫遗忘或原谅。他活著的时候,我一直想、一直想,想谁来还我丈夫?谁来还我那一顿,或许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一顿晚餐?”
她没有答案,苦困其中,伟人都迷惘……可是,乔可南懂。
没有一个结果,谁都无法甘心,只能死心、无心,没人想要这样的结果。
乔可南:“好像《绿野仙踪》。”
琼安娜:“?”
乔可南:“狮子找勇气、铁人找心、稻糙人找躯体,桃乐丝……找回家的路。你不觉得人生就是这样,找我们没有的,或被夺走的,然后才能幸福快乐活下去……在彩虹的彼端。”
琼安娜笑了。“律师,你好像诗人。”
好像太文艺了,乔可南摸摸鼻子,“不嫌弃的话,请招待我一顿晚餐。”
琼安娜一怔。
乔可南:“你女儿常常说妈妈做的饭最好吃,连育幼院的王妈都排第二……我听了很垂涎。对了,这是你女儿现在的照片,台东太阳大,她晒黑不少,像只小猴子。”
琼安娜苦笑。“……你太狡猾了。”
乔可南嘿嘿。“更狡猾的你没见过,他是我师父,一张嘴可厉害了,啥都能gān……我这样算是诚恳的。我衷心的、真挚的希望你活著,就算很辛苦,但你有孩子、有父母,你们可以一起吃晚餐、早餐、中餐加宵夜,很多很多餐,吃到你肥胖。”
呃,听起来有点蠢,不过算了。
乔可南:“我不崇尚bào力,也不提倡复仇,但我不要悔恨,更不想bī自己遗忘……心死。我认为大家错看了死刑的意义,死刑不是以bào制bào,更不仅仅是单纯惩罚、报复,就像切除一个癌瘤,是一个对被害者家属乃至社会,震撼疗愈的过程。人心需要治愈,更要制御。只有罪恶的源头消失,我们才能放下仇恨,看到爱,而不是留著罪恶,bī迫自己成为伟人……至少我是做不到。
“我不确信死刑能百分百做到这点,可现阶段它是一个方式,在没有更好措施前,不能停摆。”
这是乔可南的结论,前两天他和教授分享,老教授悠悠哉哉:“哎呀,我尽管不完全认同您的立场与理念,可我会坚决捍卫您的发言权力,并尊重您的言论。”
乔可南囧,何谓被自己的话塞一嘴,这就是了。
“言论自由嘛。”老教授呵呵笑,“民主社会各执己见、各自尊重,本来就不该有qiáng迫灌输和表态。你想得清楚,相信那是你的答案,我也不会gān涉,不过……”话锋一转,教授道:“陆洐之这人我就觉得他不行。”
“噗。”若被陆洐之听见一个老人家说他“不行”,还不气歪?“放心,他挺行的,教授您别担心了。”
老教授点点点,他怎觉这对话……好像哪儿不大对劲呢?
……
乔可南把琼安娜女儿照片jiāo给警方,送进隔间。琼安娜收到照片,看著,热泪盈眶。“可我杀了人……不也是社会的癌瘤?”
“差远了差远了。”乔可南挥手,“你的心弦还在。”
琼安娜:“?”
乔可南:“一出日剧讲的,每个人都有一把心弦,做坏事的人一根接一根断裂,我们无法期望它再长出来,可你不同,我还听得见你心里的声音。”
琼安娜好奇。“是什么声音?”
乔可南:“〈OvertheRainbow〉。”
琼安娜:“……”
乔可南:“‘如果快乐的青鸟都能越过彩虹,为何我不能’?倘若连那样的人都渴望美好的新人生,你有什么道理不争取?”
琼安娜彻底沉默。
“凭什么,对吧?”乔可南一笑:“你的乐声很优美,我喜欢。”
甚至……治愈了他。
他终于得以完全丢开过去那个得过且过的自己,即便不gān大事,至少完成了一桩好事。
乔可南:“我保证会替你争取最好的刑度,让你跟你家人早日团圆……所以别忘了,你欠我一顿晚餐。”
琼安娜落下了泪,哽咽:“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
乔可南安慰:“没关系,我会记得的。”
★《走错路II之蜜月》08#谁来晚餐尾声END
这是一桩世纪大案!
复仇女神案今日首度开庭,台北地方法院很久没有如此热闹,周围围满SNG车,旁听证很早就被记者们瓜分完毕,不算大的庭内,挤进了一堆人,堪比大学时最好混的热门课。
这是今天第一个庭,没被拖延,准时开演。现场坐满霉体记者,陆洐之坐在旁听席,面无表qíng。
而他身旁,坐了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皮肤黑黑,绑了个双马尾。
她坐姿端正,学陆洐之面无表qíng,可做得不好,仍看得出紧张。
一旁坐了她的外公外婆,他们前些日子终于接回外孙女,两老相泣,直骂女儿夭寿ㄟ。小女孩如大人般安慰两位老者,并说:“不要骂妈妈,她是为我好。”
陆洐之接她回来,路上讲了许多,也不管小女孩听不听得懂;他心中没有大人、小孩之分,只有要做大人,还是做小孩的差异。小女孩:“我想帮助妈妈。”
陆洐之:“你现在不行。”
小女孩:“那何时可以?”
陆洐之:“差不多二十年后,那时候,你妈妈会需要很多帮助。”
小女孩握拳。“好。”
……
三位法官落坐,现场一片诡谲的寂静,跑法院的记者早习惯了规矩,纷纷竖起耳朵,拿出纸笔。书记官站起,朗读案由,再由检察官陈述起诉之原因,一般检察官只会说:“如起诉书所载。”带过。
一切按程序来,历经准备庭,审查庭进行很迅速,尤其此案并无任何疑点──凶刀上均有双方DNA及加害人指纹,甚至有录影画面。这些都未当庭公开,法官仅确认了这些证据的效力,很快就进入到众人期待的环节:言词辩论。
检察官:“被告藐视法律,利用自己辅导人的身分,进出监狱,筹画复仇。法律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民众私斗,尽管被告杀人缘由可悯,但藐视公权,我们亦不支持被告之做法及论点,希望求处无期,并褫夺公权终身。”
法官:“诉讼代理人请陈述辩护意旨。”
乔可南站起来,他环视在场众人:除了霉体,他看见陆洐之;看见琼安娜的女儿及父母;看见这个他出入如自家后院的法庭;看见了审判长背后那个代表公义的天秤标志。
他深呼吸,向众人一鞠躬,与陆洐之对上一眼,缓解qíng绪开口:“被告杀人是事实,我们并不辩护,也坦诚有罪,但对检察官控诉之‘利用辅导人身份,筹画复仇’,我有异议。”
审判长“哦”了一声,“可她带进凶器的方式并非一时冲动,很明显是有计画的。”
“此计画非彼计画,我要求传唤证人。”
乔可南念了几个名字,众人均奇;这些人根本没参与其中,哪算得上“证人”?
检察官自然不同意,审判长不解。“这些人与案件有何关系?”
乔可南:“他们都是我当事人辅导过的犯人,有的辅导了一年,有的三年、五年,他们现今或许刑满,或许假释,投入社会的状态比其余犯人更良好。其实,远远不仅这些人,还有更多更多的人,他们在法院外头,甚至在牢里面,都在支持、声援她。”
琼安娜闻言,不敢置信。
“一个心中怀有杀人目的,只有恨的人,不可能让人感动,更无法打动这些曾一时悖离社会、走岔的人。这十年间,她真心的付出,做了很多,救了许多人:不仅是犯人,包含可能会被再犯连累到的无辜民众。”
乔可南:“况且,她不是最开始就为了杀人去的。她想原谅、想理解,无奈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这社会花了太多资源在那些抛弃自我、犯下罪刑的人身上,倘若活人比死人伟大,那谁去关心过被害人家属,问问他们需求;谁去管过了三年五年乃至十年,他们心里的疤痕,淡了多少?”
琼安娜闻言,掩面落泣。
“无期太重,恳请法官求处量刑,你可以同意传唤证人,了解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当事人最初一心求死,可你们无法判她,既然这样,何不给她一个有希望的未来?这才是法律真正存在的目的,不是吗?”
旁听席上,忽然有人大喊:“我是她救的!没有她,我一定会再犯罪,或自杀!她不是复仇女神!她是仁慈的女神!”
法官要求肃静;陆洐之身旁的小女孩握握拳,突然站起来:“妈妈加油!我跟外公外婆一起等你回家!”
审判长再度警告,说再吵就要请法警赶人,现场再度恢复秩序,法官捏捏山根:“同意传唤证人。”
检察官没反对,他们要的是一个大众能接受又合乎程序的流程,大家走过场,剩下的霉体会处理。琼安娜静静坐在那里,乔可南见她眼神清明,不再死灰;她忽然说:“我能看见丈夫的脸了。”
她放下了仇恨,终于,看见了爱。
至于结果如何,她不再关心了。
※
很多很多年后。
陆洐之:“为何我也要去?”
乔可南:“人家叫我把老ㄆ……伴一起带去,况且,她早知道我们结婚了,她女儿现在不是在你那边实习?”
说完亲他一下。“我老伴最帅了,棒棒哒~”
陆洐之哼一声,尽管不满,但不可否认被收服。他捏捏乔可南的脸。“你就这张嘴,最长进。”
乔可南嘻嘻笑。
两人相偕出门,社区变化很大,一点一滴越见繁华,反倒是两个人的生活,益发朴实。
天气很好,没人想开车,便踱步往捷运站走。昨天晚上,他们看了那部一九六七年的电影《谁来晚餐》──当时,黑人和白人在美国某些州甚至无法合法结婚,可如今,黑白配早已不稀奇,包含同xing婚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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