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落下了眼泪。
是因为感动吗?
还是因为畏惧呢?
是因为对方身上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清澈温暖的光辉而感到倾羡,还是因为那种与自己全然不同的姿态而感到可怕呢?
不是。
不是。
都不是。
并不仅仅是这些……
那些从心底深处翻腾上来的炽热,如同翻滚的岩浆再度涨破赤红的地壳涌出来的温热的qíng绪,混杂了太多太多,就像是熬煮过久的汤,连熬煮之人也无法分辨出那些gān硬胶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原料变化的结果。
如同困在黑暗的狭间而被人推开了一扇门看到光芒,如同身体被重重锁链缠绕而突然被人一刀斩断,在华丽而沉重的十二单衣下,她听到了与安静、柔顺、接纳、认命全然不同的另一个声音。
——我是我,我只听自己的意志而行动。
是了,那就是“雪”与自己根本xing的不同。
如果不是“藤原家的女儿”,“藤原定子”就不会有这样的人生,无论是先前的富贵荣华,还是之后的颠沛流离,如今的凋敝萧瑟,但是,如果不是“藤原家的女儿”,“雪”依然是“雪”。
从天而降的雪,纯净洁白的雪,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的雪。
定子无法遏制地流下泪水,她抬起手,却遮不住指间滚落的泪珠,她失态地哭泣,无措地用手抹去泪水,不想身上一暖,忽然被人扑过来抱住。
“没关系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定子姐姐不用害羞。我在这里。”
有人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定子怔了几秒,后知后觉地回抱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妹妹,原本还想qiáng行忍住的哭泣如今反而更加控制不住。
已经有多久了呢?
自从父亲大人去世后,她还能在谁的怀中哭泣?
飘零如落叶,水中任浮沉,困如笼中鸟,展翅无处飞。
她羡慕着天边的流云与飞鸟,如今,天上的雪降落在她身旁。
定子再也不去忍耐压抑,尽qíng地哭着,将所有的不安怨恨孤独恐惧都宣泄在哭泣之中。
江雪只轻轻摩挲着定子的背脊,什么都不说,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一直等到哭声停歇,她身上忽然一重,她转过头,哑然发现定子哭着哭着睡着了。江雪不禁庆幸了一下自己现在“力量”还行,这才没有直接被压趴到地上。她也没去喊外面的女房,直接把定子抱到了榻上,盖好被子打算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就在这时,江雪忽然发现房间昏暗的角落里好像有一个东西刚才闪了一下光,她狐疑地走过去,伸手摸索,当她感觉到自己握住了什么冰冷的东西时,突然听到“咔”的一声,紧接着,她感觉到手中的“小东西”突然消失了,变成了一张纸。
江雪握着那张纸走到门外,对着光一看,顿时呆住。
朱砂绘制的淡huáng色纸张,很显然是符纸。符纸正中画着一个漂亮的五芒星。
最要命的是,符纸就像被刀切裂一样成了两半,切痕正好划过五芒星正中。
我……勒个去……
五芒星在平安京还有个特别出名的别称,叫做“桔梗印”,或者再说明白点,叫做“晴明的桔梗印”,据传是因为安倍晴明参悟了五行的道理,由此绘制出的拥有qiáng大力量的符印。
那么,先前她握住了什么就很明显了。
她把安倍晴明留下来保护定子的式神给摸坏了?!
就摸了一下啊?
就摸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在留言回复总有人会看不到,我在这边说一下好了。
就我个人而言,我相信一个写手要对自己的文有绝对的支配力才能写得出好文。那种三步一问别人意见跟着读者意思随意修改大纲的写手在开文时对自己的文肯定没有一个清晰的规划,而我不是。从我决定开文开始,我就很清楚我要写什么,在此之前和姬友们的讨论都可能被我纳入考虑之中,一旦落笔,我就不再接受任何建议和意见了,除非我的文出现了巨大的逻辑错误。因此,对于读者们提出的建议与意见,我都会看,也会积极感谢,但不会采纳,希望大家能理解。
写作的目的有几种,一种是为了表现自己,一种是为了表现故事(这里还会分为不同的qíng况,暂且不表),简单来说可以分成为了写手自己慡和为了读者慡两种,毫无疑问的这篇文是为了我自己慡,因此很明显的我只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写文。能接受这种写作方式、喜欢这篇文内容的读者我都欢迎,不喜欢的就去找自己喜欢的文好了,我不qiáng求任何人看文。合则来,不合则去。如果谁希望我写她喜欢而我不喜欢的内容,这显然违背我开文最初的目的。
江雪对定子是姐妹之qíng!姐妹之qíng!姐妹之qíng!
重要的事qíng要说三遍哼。
☆、第15章 曲中含qíng
江雪犹豫了一下,直接把这张破裂的符纸塞袖口里带走了。
本来还想找个好理由来认识安倍晴明,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就、那就用道歉作为理由上门拜访好了。
以yīn阳术来说,式神被破,必反噬术师。
凭安倍晴明的本领,这个小式神被破大概也就是手上破点皮、出点血,说严重也不会太严重,不过她弄坏了安倍晴明的式神,登门道歉总是没错的。
江雪本人倒是很想尽快去拜访安倍晴明,毕竟她弄坏了别人的式神,越早越显心意,奈何现在临近新年,贵族的事qíng特别多,藤原道长那边来信让别院的两个女儿回到本家去参加家族聚会,江雪只好先写了一封道歉信让源赖久送到安倍邸,信里除了诚恳的道歉就是试探地问了问什么时候能登门拜访,信寄出去之后江雪也没指望立刻得到回复。
新年这种特殊时间点,无数贵族需要请yīn阳师到家里祈福驱鬼之类的,虽然安倍晴明已经退休了,但他的长子次子都是yīn阳寮中的中流砥柱,估计这时候安倍家忙得不行吧。
以前安倍昌浩还抱怨过新年的时候yīn阳寮事qíng多到脚不沾地,忙得翻天。
哎哟,这样一想,大概定子中宫还会去信安倍晴明那里说明少了个式神?
等等……定子似乎看不见式神。
藤原家有“见鬼”才能的只有彰子。
彰子有着惊人的灵力,但是完全不会使用,只是能够看见鬼神,反而因此引来了彼岸不净之物的窥伺,一直以来都仰赖安倍家的yīn阳师设下结界保护。
没记错的话,之前负责彰子安危的是安倍晴明,后来是晴明的次子吉昌,吉昌的儿子成亲也曾一度担负过这个责任,再到明年,这个责任就会移jiāo给晴明的孙子昌浩了。
藤姬继承星之一族的血脉,尽管同样有着深厚的灵力,还能够使用星之一族传承的法术,但是她没有“见鬼”的才能。这一点就类似于安倍家一样,安倍晴明的长子吉平也没有见鬼的才能,想要看见鬼神必须使用yīn阳术或咒具进行辅助。
说起江雪,其实她一开始也是看不见鬼神的,一开始她的各项数值都惨不忍睹,压根就没有灵力。灵力,那是攻略了藤姬以后才开放的数值。大概是因为玩家福利,有了“灵力”后就自动给了她“见鬼”的外挂才能,否则她就要惨到连十二神将都看不见的悲剧地步了。
话说回来,定子看不见式神,那估计就会是安倍家主动派人去修复结界了,但愿安倍家没有因此增加对她的仇恨值——临近新年给人添麻烦增加工作量什么的……
江雪不是个喜欢自我折磨的人,反正错也犯了,道歉信也写了,剩下就等新年过去再说吧,于是她就安心地把这事儿扔到脑后,跟着藤姬回藤原本家去了。
藤原本家热闹无比,因为临近新年,各地的藤原族人都往回赶,那些本来就在京里的藤原氏就不用说了,各个位高权重,赶回来的这些也没有混的太惨的,因为混的太惨的那些连路费都没有,于是江雪就看到藤原本家外面停了一大堆牛车,各种香料的味道混在一起随风飘来,隐约还能听到争执的声音。
江雪好奇地掀开车帘去看,发现前面“堵车”了,那隐约像是争执的声音的确是争执,几个女房引经据典地明嘲暗讽,大意都是对方是不知礼仪的“乡下人”,自己服侍的公主才是有着高贵血统的公主等等等,周围还有几个不知道是看热闹的还是想劝架找不到途径的,总之门就那么大,两辆车堵在门口,后面只好排起长龙。
江雪放下帘子,坐回车内,转头问藤姬:“进门的顺序有什么讲究吗?”
藤姬微微一愣,叹了口气,有点苦恼地说:“果然今年又有人为这种事qíng争执啊……去年也是,我在门口等了好久呢。”
“这还年年都有?!”
江雪简直无语了,不就进个门吗,这又不能牛车直接开进去,肯定都得下车啊,大家下车排个队麻利点进去行不行,又不是等公jiāo还要抢个位置。
藤姬苦恼地点点头,无奈地说:“是呢,每年都是。在京里的大家还好一点,从外地回来的总是会为了牛车顺序、座次而争执,大概是觉得能往前一点会更显身份吧。”
江雪实在忍不住满心的槽点,嗤笑道:“这都不在京里,压根就不是直系血脉,一群旁系的藤原氏有什么好争的。”
藤姬十分包容地看向江雪,非常小大人地伸手拍了拍江雪的肩膀以示安慰,解释道:“正因为都是旁系,才需要争执啊。直系的血脉……在父亲大人这里,高低次序早就有分别了。”
“呃……说的也是啊。”江雪这才恍然大悟。
藤原道长的直系血脉就那么多,谁得宠谁不得宠,根本就是摆明了的,举例:彰子和章子。
彰子是藤原道长捧在手心的嫡长女,章子是生母不明的庶女,尽管两人同一天出生、容貌也相似,待遇却是天上地下。和章子相比,藤姬都能算是受宠的,事实上藤姬并不受宠爱,由此可见藤原家的女儿地位能有多大的差别。
至于藤原道长的儿子们,长子藤原赖通十二元服入仕,现在已经是从四位下了,次子藤原鹰通同样十二元服入仕,现在是从六位下的治部少丞,别看官位不高,这种管理高官户籍的部门本身不是贵族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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