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光冰冷而且带着几乎能把人撕拉扯碎的犀利,就像是一只近在咫尺的野shòu突然亮出利爪獠牙,沈邵捷心里猛地一怵,而贺骁已经上车啪地关好车门。
沈邵捷站在原地背上冷汗涔涔,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直到齐厦的车开走,从兜里掏出手机时手还有些发颤。
上车,翻出个号码拨出去,过一会儿,那边人接了,沈邵捷没等人多说话,“你有贺骁的照片吗?”
那边说:“贺骁?Len?能找到,你管他gān嘛?”
沈邵捷说:“把他的照片发给我,立刻,马上。”
说完就把电话挂断,没多久,短信铃音一响,沈邵捷飞快地点开,只看一眼心就沉到了底。
果然就是刚才那个人。
早先齐厦给他介绍的贺骁的时候他只当是重名,毕竟谁能想到这样魔鬼一样的人物竟然在齐厦身边。
而在贺骁上车之后,齐厦心qíng低落地说:“抱歉。”
这是齐厦第二次代别人向他道歉,贺骁听着不怎么舒坦,不过转念一想,这只鹿虽然脑子转得奇怪,但对他回护也是真的。
于是贺骁说:“我没什么。”
生怕他在沈邵捷面前落下风,他不知道齐厦到底把他想得有多落魄,这种他一只手就能拧断脖子的角色,贺骁没放在眼里过,当然也丝毫不在意他怎么看自己。
刚才吓吓沈邵捷也只是因为这人看起来不怎么顺眼,眼神太飘忽,的确像家里老太太说的,是心术不正的样儿。
沈邵捷看齐厦的眼神贺骁能看得出那么一点门道,可是他一边找机会接近齐厦,那边还吊着魏央央。
贺骁但愿这人以后不要撞在自己手上。
车从公墓开回市区的路不算近,贺骁想事qíng的时候习惯点烟,这会儿手刚摸进衣兜,想到什么立刻拿出来了。
齐厦眼光正好往这边瞧,说:“你抽,我没关系。”完整延续他这几天对他的小心。
贺骁其实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露相让齐厦觉得他不高兴,所以改都没处改。
齐厦靠着椅背坐着,一对剔透的眼珠望着前方,但事实上一直不停地往他这边瞟。
贺骁心里头猫爪似的痒,很想说点什么安抚一下这只把自己关进笼子里的鹿,奈何他本来就不是温柔的人,一时也想不出来。
但也没由他多想,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是齐厦的电话。
齐厦很快把手机掏出来,低头看一眼屏幕,眼神又带着些戒备和羞赧地朝贺骁飘过来。
贺骁抱臂坐着手指在胳膊外侧轻巧几下,好极,要搞事的前兆。
齐厦这三天太过老实,别说他自己憋不住,旁边的人看着都不怎么习惯。
贺骁把眼光转向窗外的路面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齐厦屁股蹭得离他远了些,几乎靠着另外一边的车窗接电话。
“喂?我是……”
过一会儿,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齐厦突然欣喜地说:“是吗?剧本出来了?……”
他平时生活里很少有这么大的qíng绪起伏,贺骁下意识地回头看他,目光对上,齐厦本来还要说什么的却突然打住了。
接着只是听电话那边的人说,但齐厦眼中的光彩越来越盛。
很快,那边人又问了句什么,齐厦眼光瞬间晦暗,他说:“你能发电子邮件吗,我现在……没时间。”
贺骁一直等到电话挂断,“让你过去拿剧本?”
齐厦:“嗯。”但他也知道他现在是非常时期,多去一个地方都是在给贺骁找麻烦。
于是连忙补充道:“我让他隔天发邮件给我。”
贺骁说:“在哪?”
齐厦看一眼前排的司机,坐直的身子往贺骁这边不着痕迹地偏了点,不自在地轻咳一下,小声商量:“我自己可以应付,你当不知道就可以,行吗。”
上次红珊瑚那事累贺骁跟他同党,这次他是真不想麻烦贺骁了,齐厦但愿保镖大人身上的黑气早日退散。
这就真是要搞事,不知道为什么贺骁除了无奈之外还有种临战前的兴奋,让他装不知道明显是不想让女助理那一gān等人知道。
可是演戏是齐厦的本职,拿剧本有什么可瞒着人。
他佯装皱眉,一脸沉肃地盯着齐厦。
齐厦声音压得更低,脸颊有点泛红,睫毛忽闪忽闪的,“是话剧。”
半个小时后,车从剧团门口出发回家,齐厦两手捧着剧本,对贺骁诚恳地说:“谢谢你。”
这可是沈老师去世后,他身边唯一一个不觉得他演话剧是假清高和不务正业的人。
齐厦感激的模样只差没站原地来个三鞠躬,贺骁还记得女助理曾经说过齐厦几年落魄时一直在演话剧,他当年甚至还有幸看过半场,却没想到齐厦是真的喜欢。
“上车。”贺骁说。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齐厦高兴得这么形于颜色,就这点事,实在不值得齐厦千恩万谢。
此时的贺骁已经丝毫不觉得齐厦是在搞事,他尊重每一个对自己事业认真而且执着的人。
可是他忘了凡事套在齐厦身上,就会往一个不可预估的诡异方向以八匹马都拉不会来劲儿疯狗似的狂奔。
齐厦看剧本是习惯有人跟他对台词的,以前充当这个角色的通常是他的女助理,可是话剧的事除了齐厦就只有贺骁知道。
总之,很久之后贺骁都没忘记之后这段时日对话剧台词的恐惧。
连做梦都是齐厦顶着一张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对他说:“你接词时间不对,注意节奏,韵律。”
第16章
回到家贺骁才发现齐厦带回家的剧本是两套,摊开看,封面上几个大字《离亭宴》。
齐厦回书房,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木盒抽开里边是一方田huáng小印,齐厦用印章沾了些印泥,用力盖在封面上。
一个笔画扭成好几个弯的篆体贺骁不可能认识,“这是你的私章?”
齐厦把盖好戳的封面放一边晾着,“这是沈老师的印,《离亭宴》本来是他写的。”
所以另外拿出一套戳个亡师的私印算是告慰,值得一提的是沈老师的私印居然在齐厦手上。
贺骁手摸下巴站在一边,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齐厦说:“这是沈老师的遗物,本来是托我转jiāo给他一个故友的,可是他要转jiāo的那个人也不在了,我只好自己收着。”
今天沈邵捷说到沈老师的遗物,其实齐厦自己手上也有,沈老师病入膏肓时只有他和魏央的爹守在医院,这东西还是避开负心汉单独jiāo给他的,很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他才不会告诉沈邵捷。
齐厦说着把印章小心地放回盒里收好,很快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木盒。
贺骁:“……?”
齐厦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是他自己的,早几年一起演话剧时看沈老师在剧本上盖戳觉得特别高大上,所以他照着刻了一个。
这点羞耻感齐厦顷刻忽略完全没有心理阻碍,同样的田huáng石印在他自己那套剧本封面稳稳钤上,形状位置都跟沈老师那个差不多。
贺骁:“……”
齐厦折腾完就自己带着剧本回了房间,贺骁发现他的生活其实非常简单,有通告上通告,自己在家的时候只要不搞事,除了健身看剧本练基本功几乎没别的。
得了感兴趣的东西,齐厦这一头扎进房里整个下午都没出来,贺骁自己待了一会儿,gān脆从敞厅露台翻齐厦房间的露台,可能习惯平时他一直在跟前,齐厦看他一眼就见怪不怪地继续埋头看自己的剧本。
贺骁就盘膝坐地上,抽完一支烟,从兜里掏出一个袋子,里边是他前几天晚上从杂物室翻出来的钢钎钢管和日常用的小五金件,反正闲着没事,他想看看能不能自己把这些小杂碎组装成一支手枪,昨天晚上制动构架已经弄好,只缺进一步组装。
专心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日头西斜,听见房里一阵清脆的铃声,回神抬眼看进去,齐厦按掉手机闹钟,站起来剧本放一边,然后抬手解开上衣的扣子,慢悠悠地把外衣脱下来扔到chuáng上,接着手就往身前腰间去了。
贺骁:“……”
飞快地拉壳上膛,啪嗒一声,细小锋利的钢钎嗖地飞出去,叮地she向阳台边的墙壁。
正在解皮带的人听到声音一回头,“……!!”word天,怎么就忘了阳台上还有个人。
贺骁没再搭理这只粗枝大叶又茫然无措的鹿,三两下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胳膊往栏杆上一撑就利落地跳回敞厅那边。
齐厦站在原地面红耳赤,不过也没多少时间继续愣着,他定闹钟是因为楚绎的小酒会正是今晚。
不过他大脑一向不按别人的剧本走,这次终于反噬到自己身上。
齐厦换好衣服下楼,贺骁和女助理都在客厅。
贺骁浓眉微蹙,女助理穿着一身jīng致的礼服,对他说:“今天你就不去了吧,我想了想,现在这qíng形还是我替你走个过场意思意思比较好,回头我就跟楚绎说你受凉了需要休息。”
齐厦:“……”被嫌弃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本来最理想的剧qíng是他带着一对天青瓷瓶亲自出席以客气又不热络的姿态对楚绎表示祝贺,毕竟除了对他有点意思,楚绎没有其他不好,勤恳谦逊敬业演技也在线,比他同期那些小鲜ròu好出几条街。
愣了将近半分钟,齐厦说:“好的吧。”
不去就不去。
女助理听完略作收拾摇曳生姿地出门,齐厦坐在客厅没上去,gān脆拿遥控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闷声不响地看。
齐厦看得似乎还很专注,一双眼睛盯着屏幕一瞬不瞬。
贺骁坐在一边没出声,认真瞧能发现齐厦眼神空茫,目光没有焦点,电视里在播一个直销广告,XXXX料理机全套只要998那种。
早知今日郁闷何必当初一顿神作,贺骁心里多少有些无奈,但眼下他更关注问题的症结所在:“你为什么对xing取向那么敏感。”
齐厦眼光几乎是飘过来的,表qíng依然茫然,是啊,为什么。
好半天,他睫毛垂下,“我父母很传统,娱乐圈乱,我不能让他们再失望。”
他的圈子是个什么样的圈子,大把的俊男的美女到处活色生香,有那么几个好男色的站在高处,再闯进来的男人们管你本身弯的直的,染缸里泡着那么一搅合,xing向从此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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